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六十三章 蝴蝶飛呀飛，飛出一段秘辛、一場詭局。
冉無望老懷稍慰，放緩神情說道：「原本我以為，此生都不會有和你講述實情的機會，賜你一世富貴了卻父子之緣也就罷了。沒想到老天終於開了眼，給了我為妻、你為母復讎的良機，這才把你喚來，囑託後事。」
那時候的他，家有賢妻，新誕麟兒，修為猛進，可謂春風得意。
這樣的舉動有些多餘，陰陽峽谷罡風猛烈，不管留下多少痕迹，用了一天，周圍便會恢復自然景觀，無人可看出端倪；更何況他為以後設置了重重禁制與陣法，數量之多，幾可令專業陣師為之汗顏。
冉無望不關心這些，他已絕望，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季禮、吳琴、墨蒼、秦綿，一個個名字浮出水面，直到最後有人發覺，連道盟副使林拓都被人所殺，或為妖獸所襲。
不夠聰慧，不代表他一點都不懂事，冉習明白父親既然如此說，自己就不用擔心被殺。
他的身體如幻影般飄動，心中稍有些期待。
女人極艷、極美、極魅，體貼可人，善解人意，且精通房中之術。
又一個偶然的機會，冉無望發現，事情原來還有更隱秘的部分。
「怎麼說都是大場面，見識見識也不錯。」
之所以這麼快看出端倪，是因為法盤上留下了明顯的魔氣侵蝕痕迹；如果有魔修闖入落靈大肆屠戮，那實在太過荒謬。
寬大的密室中充斥著悲愴的氣息，冉無望花了很長時間才讓情緒穩定，開口朝門外吩咐道：「讓少爺過來，我有話說。」
發覺冉習依然懵懂，冉無望厲聲說道：「切記切記，此事不可對任何人說起，也不要想復讎之事；無論為父能否成功，你都不要再回來，永遠不要！」
冉無望快意大笑，說道：「只有為父知道，他終究會回來，只是連我也沒想到，他能來得這麼快，這麼大胆，而且這麼狠！」
他說道：「爭口氣，十年之內適應靈氣環境，不然扣你的伙食。」
冉習連忙驚慌答應，心裏卻暗暗叫苦。他心想明知道我不是大智大慧的料，何苦非要告訴我這些；就像你說的，能賜我一世富貴也就罷了，我不怨你，你又何必非讓我背負往日情仇？
冉無望捻須微笑，說道：「他叫蕭十三郎，他不是為我復讎，但也等於為我復讎，至於為什麼我無法親眼看到，乃是因為……」
更多的線索被發現，有人提供消息，林拓死的當天，在其所居曾見一道亮光，隨後便迅速淹沒，好似還聽聞一聲尖叫；只不過因其地位崇高，且乾的多是陰暗的活兒，無人敢去查看。
發現的越多，冉無望越是絕望。
震驚過後，雙盟震怒，發動力量徹查真兇。
物
這種勉強的平衡帶來不少好處，起碼避免了各大宗門擔心被兩盟抹去，進而聯結到一處。但同時它也帶來一些惡果，各地宗門在雙盟壓制下擁有了迴旋的餘力，也就產生不少想法。
落靈來了一隻魔獸，狡詐姦猾，且實力相當不俗！
換句話說，大家表面平起平坐，共同建設美好家園。
……
厭靈蟻如果不能改名，十三郎打一仗就要損失一窩，實在承受不了那種損失。秋獵所得何等豐厚，如今竟已去掉近半，逼得他改變計劃，將小白放養。
……
想找屍體無疑是做夢，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兇手能消除一切，很快，季禮的法盤殘片被發現，由缺損的情況看，應該是由某種魔獸的利爪造成。
……
冉雲修鍊的六欲道法，正是從十三娘那裡而來。
……
冉習倉惶跪倒，驚恐的臉上帶著迷惑，完全摸不著頭腦。
一時間，落靈城風聲鶴唳，一派緊張與驚慌。包括兩盟兩派，以及那些駐於此地的家族弟子在內都得到警告，不得輕易外出。
冉無望孤僻冷漠，常年待在靜室中閉關，修為卻不見漲，勉強維持個元嬰老怪的名頭，即將耗盡壽元。至於他的獨子冉習，性格暴戾而又貪念凡俗，最是欺軟怕硬，是整個倉雲都知道的修真紈絝。
起因有二，一是冉雲害怕受十三娘所惑；再則他擔心，自己被冉無望取代。
最終，他等來了十三郎，確認其擁有復讎的意志與力量，便將清單交給了他。
他做出一個不算決定的決定，自己要忍。
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引發一片嘩然。
冉無望沉默半響，說道：「知道了，對你並無好處。」
他整天想，日日想，想個沒完，想無可想。
冉習說道：「孩兒還是想知道。」
冉習打了個哆嗦，呆愣了一會兒，忽然嚎啕大哭。
魔獸這個東西沒有愛恨情仇，誰能知道它的下個目標是誰？連林拓都無聲無息地死於獸口，若是被他盯上，誰能謀個活路？
滄雲宗，冉無望揮散手中靈符，老淚縱橫說道：「杏兒，你的仇，有望了！」
這一次，冉無望沉默的時間更久，最終說道：「近來落靈城接連發生變故，你可知道？」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看似不經意的舉動，看似小小的變化，帶來的卻是滔天禍患，與悔恨。
冉無望幡然醒悟，隨後才發現，自己的一切都已經失去，沒有家，沒有族，甚至沒有修為。
「和你說這些，不是指望你來複仇，為父苦忍百年，早已籌謀好一切，只是這身後之事還要交代一番，免得你懵然不知，平白丟了性命。」
除非是有心查找，且是大能親自出手，絕對無人可發現小白的蹤跡。
冉無望哀聲嘆息，心裏知道以他的經歷心性，有這樣的表現實屬正常，倒也無法怪罪什麼。
他的生機本源損耗太多，容顏蒼老如死，不僅進階再無指望，修為也大幅後退，已然不是女子的對手。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情上，誰能說她有什麼不對？
與當初宗鳴的縛手縛腳不同，這次事變后，落靈城很快被犁了一遍，一隊隊修士戰靈傾巢而出，查遍落靈城的每一個角度，並朝周圍擴散。
然而，普通的事情到了冉無望這裏，就變成另外一幅模樣。
她竟是山君門下，是妖狐所化的「假人」！
……
他進而想到一個讓他覺得徹骨冰寒的問題：他的妻子是修士，且修為不低，怎會因區區鬱結便歸墟？
冉習越發迷惘，不安問道：「父親……請恕孩兒愚鈍，聽不懂您的話……」
忽然間，破天觀有使前來，名四目老人。
詳情不必細表，經歷一系列變故，妻子鬱郁亡故，幼子無人照顧，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他規避一切危險，逐漸成長為一名心志軟弱，懶憊貪花的紈絝少年。
他的神情變得極為詭異，尖銳的聲音說。
峽谷依舊，窟窿猶存，十三郎安置好蟻后，抬頭望著當初自己一手造成的「天窗」，有些失神。
「為父尚未說完，你當然聽不懂。」
「杏兒，我來了；等了一百年，我很快就會做完餘下的事情，這就來陪你。」
「父親，孩兒一定痛改前非，勤……」
冉習聽得雲里霧裡，忍不住問道：「父親說的到底是誰，為何他會替我……替您復讎，您又無法看見？」
冉習匍匐著身子，嘴裏支支吾吾，半響回不出一句囫圇話。
或許，這就是一次交易，一次他與十三娘之間的交易。
他與十三娘廝守多年，對她的一切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一番失落後，他于頹喪落魄中發現，山君十三子竟然還在宗內，且在指點冉不驚、也就是冉雲的大公子修習道法！
感受到蟻後傳來的波動，十三郎自嘲一笑，返身走出洞口，將一切恢複原狀。
冉習認真地想了想，羞愧說道：「孩兒聽說過一些，據說是魔獸傷人。」
……
後來，十三娘不知道何時因何事離開，那名人妖孽種不被冉雲所喜，成為滄雲宗的另一個另類。
「他終於來了。」
……
修道無望，冉習不受族內重視，連親生父親對
他任由生命之火在煎熬中暗淡，等待著發動的那一天。
而沒有厭靈蟻的相助，他實在沒有信心完成靈域內的一切，自然談不上放開一切，奔赴魔域。
……
不久，一名面相英俊，神情略顯虛浮的青年來到密室，望著冷峻的父親，有些畏懼地施禮。
……
這是無奈之舉，如今這個特殊的時段，幾大首腦都不在；偏偏古劍門與滄雲宗人員未損，自然不怎麼熱心捕捉魔獸，只好暫時任由那隻畜生逍遙。
為了這份清單，鬼道付出不少代價，準確說是古劍門付出不少代價，犧牲了不少門人弟子的性命。鬼道靜靜地看著一切，靜靜地忍耐著一切，靜靜地煎熬，靜靜地等待。
所有線索，竟然都指向一個讓他決然想不到的人身上，冉家之主，滄雲宗之主，冉無望的大哥——冉雲！
除非他擁有魂牌！
冉無望就此沉淪。
冉無望老淚縱橫，愴聲說道：「假如你天資有成，或者為父刻意栽培，你很有可能已經命喪黃泉，再不能知道當年的真相了。」
……
「父親。」
它是山君十三子！
冉無望沉浸於往事，沒看出他想的什麼，蒼老的聲音徐徐飄動，掀出發生在百年前的一段秘辛。
女子的身份被揭穿，冉無望瞠目結舌，根本不敢相信。
……
涉及的多是低級執事，古劍門長老如果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古劍門早該被滅除。
個體力量太過強大，令少數人可以擁有億萬人都不可能擁有的財富與權勢；然而位置越高，目光自然而然看得越寬，那些高處雲端的大能明白，世界永遠需要一個牢固的基礎，因而想出種種辦法，對那些有能力擁有更多的人和勢力加以限制，使之不能觸動世界的基石。
戰道兩盟一旦發動，爆發出來的力量是極其恐怖的！
修士三妻四妾原本尋常，元嬰老怪擁有幾名甚至幾十名侍妾者比比皆是，冉無望無論修為地位還是其它，都擁有這個資格。
證據隨之被發現，林拓是唯一一個被發現殘屍的人，情形自然慘不忍睹，怎麼看都像魔獸所為。
那時候的他，族內僅處於冉雲之下，是名副其實的主二號，風頭可謂興盛。
冉無望垂目長嘆道：「為父是要保你的命，假如你是聰慧勤苦之人，怕是早已灰飛煙滅，不復存在了。」
冉無望悲傷說道：「你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一切都是冉無望自找的，拿不出證據，與人何干？
「這樣也好，他越是厲
「如今你明白了？」
換句話說，女子的身份讓滄雲宗不敢輕易動她，冉無望雖有殺人之心，卻無殺人之力。只能看著大哥無奈嘆息，將十三娘逐出山門，任其逍遙。
良久，冉習哭喊著說道：「孩兒想知道父親的安排！」
冉無望老淚再次縱橫，靜靜地望著他，眼前浮現出一道溫柔倩影，正朝他微笑招手。
冉無望對此毫無所覺，他的身心、修為、精力，以及全部財富，通通奉獻給那名女子，醉生夢死，快樂好似神仙。
「父親！」
蟻后委屈地扭扭身子，心想哪有這樣的道理，簡直是胡鬧。
凡人世界里，若有人無端消失個三五日，親近的人怕就要升起不妙的念頭，趕緊有所動作。然而在修士眼中，只要不是當場抓獲，一段時間見不到某人實在太正常不過，很難馬上聯想到什麼。
一點點遺留被發現，一絲絲痕迹被發掘，兩盟為了避免上次的間隙再次發生，破天荒的聯手出擊，實現信息共享。
冉習渾渾噩噩，面目痴獃，腦海一片混沌。
……
「魔獸？呵呵，什麼樣的魔獸能和他相比。」
就拿倉雲來說，宗門以滄雲與古劍門為代表，他們遠不足以與雙盟對抗，但是如果拿他們中的任意一家與倉雲分部相比，均要強與對方。
……
一次偶然，冉無望結識了改變其一生的人，一個女人。
他冷漠說道：「是為了你的娘親，我不能讓她僅余的血脈夭折，更不能讓她無法瞑目九泉。」
冉無望徹底沉淪，徹底無望。
閉死關，冉無望苦坐三百天，慟哭三百宿，苦思三百日。
勉強整頓思緒，他說道：「孩兒聆聽父親教誨。」
……
他拿出一枚玉簡，和一個袋子一起交到冉習手裡，說道：「袋子里的東西，足以供你凝結金丹，玉簡中記載的，是為父替你準備好的幾處藏身之所。我走之後，你拿著他們離開宗門，今後如何，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他同樣不是傻子，就算真是傻子，此時也要被天雷驚醒。
冉無望變了，宛如春風化雨，變成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人。他暴戾專橫，貪婪冷酷，行事乖張毫無顧忌，儼然是一個魔頭。
……
冉無望聲音陡然轉厲，喝道：「你要記住，今天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不可對外泄露分毫，任何人都不行，聽明白沒有！」
效率與時間成反比，由於時間是修真世界中的另一種奇怪概念，待人們發現事情發生，時間已經過去太久。
修真世界里，秩序和時間是兩種奇怪的概念，與凡俗完全不同。
…
冉無望不是傻子，就算他真是個傻子，此時也能明白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他的怒火憤恨怨毒被徹底激發出來，以超絕的隱忍，逐步探查端倪。
新紀九千八百零一年，平靜了數年的落靈城接連發生劇變，其涉及面之廣，影響之深遠，足以讓後世震驚。
滄雲宗內，冉家獨大，幾乎每個姓冉的修士都很出色。唯獨冉無望一脈，人丁單薄且毫無作為，很讓人不齒。
林拓有魂牌，所以直到他死，整個事件才被察覺。
無需抬頭，冉無望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多麼緊張，又是何等期盼早點結束這場訓話，好及時離開這個陰森冷漠之地。眼中痛惜與厭惡的神色並存，冉無望說道：「冉習，你我愧對祖宗，不配稱為冉家子孫。」
「還有一個可以動，做完這件事就回去，不定還能趕上大比。」
「不必了，你的性情如此；況且，這也是為父故意令你如此。」
宗門的失望，門人的鄙視，族內的議論；還有愛妻之念，親子之生疏怨艾，所有的一切讓冉無望絕望，幾欲求死。
冉習大驚，大惑，心神卻隨之放鬆下來，癱倒在地上，通體大汗淋漓。
呃，如今應該叫小紫，它已經完成進階，不再是當初那個白乎乎肉蟲模樣，變得頗為絢麗。
他甚至與十三娘生了孩子，是他的第三子！
冉習的年齡已經不小了，至今尚未能踏破結丹門檻，假如這種情形持續下去，他很可能比冉無望更早邁入輪迴，成為唯一一名自然死亡于父輩身前的冉姓族人。
戰盟情形與之類似，也有差不多的規則。
百多年前，冉無望雖稱不上什麼絕世天驕，卻不是如今這麼模樣。他的修為穩固，即將破階進入中期，心志正處於激昂勃發的階段。
小紫一旦產下飛蟻，在這個特殊環境里，無論靈魔，都很難在它這裏討到便宜。十三郎再次巡視一番，確認沒有留下什麼疏漏，便也放下心來。
那時候，他有時忍不住會想，自己雖無絕世天資，然而憑著勤奮憑著堅韌的性情，將來說不定可以超越大哥，坐上冉姓族人的第一把交椅。
因此，十三郎效率奇高！
比如道盟，它是靈域第一大勢力，然而在仙靈殿的責令壓制下，道盟在每個國度的分部所擁有的力量，均不得超過該國主要宗門。
……
五雷轟頂！
陰陽峽谷，更是成為絕對的禁區。
……
「因為我要死在他手裡。」
比如鬼道，他不敢動兩盟的人，卻可以用數年時間將當年的那件事情查得清清楚楚，列出一個詳盡之極的清單；清單上的人，包括姓名、修為、身居何職乃至喜好等等，全都一清二楚。
這一忍，就是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