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零七章 蓮奴嬌（八）
小丫頭等不到迴音，眼圈漸漸發澀泛紅，周圍的人與他的表情差不多，沉重哀抑，幾乎不忍抬頭。
終於，在讓人窒息的威壓達到極致的那一刻，九天之上漩渦為之停頓，一道照射出萬丈光輝的雷柱漸漸成型，彷彿黑暗的天睜開了眼，目光投射大地。
男子環視一周，瞬間便似乎明白了一切，臉上帶著不屑的笑容，他對空長嘯。
十三郎闖不闖得過？沒有人知道。
「難道因為他長得太難看？」
註定灰飛煙滅。
這一幕讓人欣喜，然而令夜蓮憤怒絕望的是，十三郎的頭頂還有一樣東西，隔在他與劫雲之間，彷彿一面盾牌。
大先生怒喝一聲打斷他的話，懶得再看其反應，腳步跨出消失在空中；留下老人青紅的臉色閃爍不停，良久才憤怒叫喊。
黑蓮已徹底脫出掌控，其散發的光輝幾達數千丈，非但遠遠超出夜蓮的能力，也突破了陣旗所限，如同黑夜點亮的一盞明燈。
難道他要進階元嬰？那不是笑話嗎！
畫面就此定格，人們心中除了震撼，再也容不下任何雜念。唯有寥寥幾人恍惚記得，在那條人影出現之前，彷彿有一顆星在閃爍。
「千年王八萬年鱉，小王八犢子嚇著這麼多人，一定死不了！」蠻尊咬牙切齒斷喝，身形隨之消失。
天道無情，滅人間萬靈無慈悲；然而天道同時也很大方，會重重犒賞那些破關的人。
……
這是天威，非人力所能面對的蒼穹之怒，是不容絲毫冒犯的高壯與神聖。
夜蓮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頹然跌回鳳椅，如同被一隻無
與黑蓮的平靜不同，受到挑釁的天威為之震怒，劫雲變得更加濃重，一道遠比剛才粗大得多的雷霆之柱重新醞釀，頃刻便要成型。
她瘋狂尖叫，聲音尖銳而絕望，更有濃郁到三世輪迴都無法化解的怨毒。她抬不起手，揚不起頭，只能勉強翻著眼睛，將目光投向天空。
雷霆砸落，天空為之凝固，粗如手臂的雷柱轟鳴直下，擊中第一層關隘。
無論他能否闖過，有一點是大家都知道的，天劫不能幫忙破解，除非你有把握戰勝蒼天，否則的話，越幫……就越忙。
冥冥中一股憤怒的意志轟然降臨，好似她的舉動冒犯了天威，令宇宙星空皆為之不喜，令萬眾萬靈均為之憤慨，齊齊發出斥責。
這樣的情形下，他怎麼可能破而後立，踏入新一層境界？
天空猛的一暗，倉惶鑽出的黑影來不及逃竄，被千萬根細如髮絲的雷光追上，一一化成灰燼。空氣中響起無數聲嘆息，帶著絕望，帶著驚恐，還帶有一絲解脫。
銀輝不單單照射在紫葉表面，還以某種難以道明的方式滲透其中，被包裹在其中的十三郎好似更加痛苦，咆哮的嘶吼越發憤怒，反擊也越發凌厲。
她做不到。
天劫是十三郎引動，這是所有人都已經看出的事實，然而在所有人心裏，包括此時袖手旁觀的院長心裏都有一個疑問。
而就在天空之眼徐徐張開，充斥著罰世之力的雷柱即將落下的那一霎拉，黑蓮之下，紫心之中，也
極短暫的瞬間過後，一切突然加速。
冒牌貨！
或許，不應該用光來形容，人們只覺得那顆紫心蠕動之後，突然間閃爍了一下，收縮了一次，隨後陡然擴張。只因為這種擴張來的太猛，且形狀有些怪人，讓人不由得便生成印象，它好似在發光。
老人隱約有個念頭，這次天劫來的不明不白，多半還是與十三郎自身體質有關，再有就是那個包含了人間業力的火蓮，被十三郎吞入后，發揮出類似引子的效果。
僅僅一次閃爍，印象就此永存。
院長也不行。
僅僅一次轟擊，被消滅的怨魂便以數萬計！
那朵黑色蓮花。
幸或則不幸，就看十三郎的造化，以及他自己如何去想。
「滾！」
……
威壓不再，恐懼不再，視線中的景象變得無比緩慢，魂魄好似受到某種力量召喚飛到空中，靜靜地，獃獃地望著雷柱衝進黑蓮，蕩漾出一圈圈黑色的光。
擴張之後，包裹的紫葉碎成千萬片飛絮，一個通體赤裸、雙眼灼灼如同星辰般的男子一躍而出，神情桀驁目光睥睨，不可一世。
此聲無音，此聲撼動天地，卻僅有一人可聞。
……
與之相比，懸于天空的那朵讓人膜拜的黑蓮彷彿孩子的玩具一樣可笑，沒有半分抵抗的資格。
投射在令它憤怒的目標上。
聖潔的靈輝再次播灑，彷彿要完成其使命，籠罩著那顆行將破裂的心臟。
嚴萌手上一空，隨手在旁邊撈住一個人，問道：「小王八犢子能活這麼久？」
「若是心魔太過，怕
「天劫！怎麼會有天劫！」
「蕭十三郎，你這個該死的畜生！」
「放屁！」
……
……
比如夜蓮的那朵黑蓮法寶，一方面肯定會替十三郎擋下一部分雷威，同時因其含有不屬於十三郎的氣息，註定會引發天怒，後面的天雷會更加霸道，也更加難以對付。
答案只有一個：黑蓮！
……
……
「師尊，這就是天劫？您說蕭哥哥能不能闖得過？」
紫雲城在顫動，天空的劫雲越發密集，從出現的那刻算起，短短十數息過後，劫雲風暴隨之降臨，天地之間昏沙與亂石飛濺，殘木與飛屍比比皆是，充斥著整個天空。
蕭十三郎，怎麼會惹出天劫？
好吧，就算他要進階元嬰，又憑什麼引得蒼穹之怒，要將下雷罰以滅之？
她不甘心，她寧死也要看看，蕭十三郎如何面對這場不知為何突然降臨的天劫。
「蕭十三郎，我與你不死不休！」
她的本命之寶，已變相成為替十三郎抵禦天劫的……
有傳聞說，沾染業火的修士修道異常艱難，其中最大的難處便是他們在每次突破的時候，都會被蒼穹以天雷罰煉，闖過去是無上機緣，闖不過……
風暴核心處，由紫葉包裹的繭子劇烈震動，表面浮現出道道裂紋；一聲聲嘶吼自內傳出，彷彿一頭遠古荒獸即將蘇醒。紫葉上方，黑蓮頑強地播灑著銀輝，覆及紫葉全身；隨著銀輝注入，那些裂紋彷彿被吸收了生機，重新愈合到一起。
「不長眼的老天，你敢罰我！」
無數黑影從蓮台中穿出，幻化出無數張
她慘笑，悲嘆，隨之被憤怒燒紅了眼。
有力的跳動。
在她的頭頂，十三郎被兩片紫葉包裹，如同一個即將破繭化蝶的蛹。更高的高空之上，暗沉的天幕徐徐垂下，形成一團盤旋圈繞的漏斗，其核心漸有雷光閃爍，其目標，赫然就是十三郎。
撲通一聲，接著連續幾聲，嚴萌嚇了一跳，驚呼道；「好可怕的天劫！」
夜蓮髮髻散亂，面色猙獰扭曲如厲鬼，再沒有一絲萬事之花的風範。
黃泉有道，的確如此，然而在掌管眾生的天道眼中，縱然是真正的黃泉，也不過是其一部，遑論這個限於方寸，且非真實的、僅有法寶虛擬的……
「此子休矣！老朽……」魔使臉上惋惜與失望交錯，嘆息著發出感慨。
萬米之外，嚴萌幾乎將蠻尊披在身上的獸皮扯爛，不停嘮叨詢問。
不同的是，人們茫然中覺得，此時的靈輝似與剛才有所不同，多了點什麼，又少了點什麼。
蒼穹有眼，天道無情，修道之人若想逆天改命，成就不滅，天劫便是一道難以逾越、又必須邁過的坎。
「師尊，您說蕭哥哥他……」
「野蠻人！靈域修士，粗鄙卑劣，無恥之尤，都是野蠻人！」
「呃……有這一說嗎？」
無可奈何之下，院長唯有以此來安慰自己，撫慰一下已經不堪負荷的老懷。
「此子必死，已不值本座再為之憂慮，只是蓮兒經過這件事，怕是會……」五雷
當然，雷霆之力愈強，闖過去獲得的機緣也越大。
這時候看去，被紫葉包裹的他彷彿是一顆心臟，憑空懸浮在空中，不斷跳動。
黃泉有道，黃泉在哪裡？
萬事皆休。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修為，院長對此更是了如指掌，根本不相信這個猜想。十三郎的法力凝厚，遠超同階甚至超過不止一籌，然而院長早就查看過多次，他的情形就好像一個比別人大很多的桶，如今這個桶連裝滿都遠遠沒有達到，更別說達到凝聚出純由靈力構成的生命的程度。
「師尊，您倒是說句話呀……」
夜蓮倉惶失色，尖叫著驚呼，毫不猶豫伸指疾點，欲將黑蓮與紫葉收回。
一片蓮葉飄然飛落，蓮台晃動，終歸於平靜。
「原來不是因為我。」
「師尊，您覺得蕭哥哥能不能活下來？」
她明白了一切，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因果，更無法接受這樣凄慘無奈的結局。
沒有絲毫徵兆，沒有任何前奏，萬里晴空突現劫雲。密密層層，疊疊翻湧，如一口遮蔽星月的大鍋，當頭扣在大地之上。
走獸匍匐嗚咽，飛鴉哀鳴聲聲，魚兒冒著被擠爆的危險蜷縮在清河最深處。
那一刻，目睹這一幕的人心中生出莫名感覺，自己好像死了。
黑沉沉的天幕如一座山壓在頭頂，山外卻好似有威嚴的目光降臨，人們喘不過氣，抬不起頭，更加直不起腰。
……
一面盾牌。
視線不能極遠，人們目光所向，整個紫雲島乃至更加遙遠的天空，盡墨！
不看猶可，看了，夜蓮的憤怒更加無可抑制，幾乎當場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