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入流的一場戲
十三郎苦笑點頭，老老實實回答道：「學生身上有些東西，實在不能讓人察覺。」
此時，老人收回遠眺的目光說道：「老夫不讓五雷替你救治，你知道為什麼。」
十三郎心頭大起暖意，說道：「都到了這份上，成不成都要試一下，且等我見過院長，問些事情再說吧。」
傳功崖頂，大先生譏笑的目光看著十三郎，神情好生憤慨。他覺得這孩子太不著調，身體傷勢沒好也就算了，連腦子也犯渾。
道院老師中，他與十三郎接觸時間最多，或許是老人心態作祟，除將其當成可堪造就的弟子外，多少有那麼點子侄味道。十三郎對此早有所察，每每都不僅僅以師長待之，機敏或狡詐，誠心或虛偽的大打感情牌，頗令老頭歡喜。
「學生隨便問問而已……」
大概是覺得徒弟被人欺負，自己身為老師非但不能出頭解恨，還被迫用這種蠢笨的法子為其療傷不甚光彩，老頭覺得挺不是滋味，揮手阻止了他。
院長在旁邊點頭，說道：「有道理，此次傳功崖之變，歸根結底還在於你。若不能好好警醒，怕是遲早會有帶來橫禍；這樣吧，若能受一劍而不死，便證明你有這個資格。」
「魔域來人了，說是要你回家。」
這樣的狀態，還談什麼踏須彌！
「……」
明知道他是有意讓自己分神，谷溪還是忍不住笑罵道：「得，既然能這麼樂呵，說明是真好了。剩下的交給他們去弄，反正我老人家既無興趣也不了解，隨你們怎麼折騰。」
「心禁之法雖有封閉
十三郎惶恐不知如何介面，唯有低頭不語。
院長說道：「還有你那個師弟，叫什麼……童埀的小傢伙，他已經簽了賣身契，未來兩百年免費為道院煉製丹藥，以換取丹樓對你全力救治。這筆賬，你打算怎麼算。」
只可惜，他們兩位終究不是干這行的料，尤其在十三郎這樣的專業演員面前，更是名副其實的魯班門前弄斧，丟人現眼。
沒等十三郎答應，他突又想起一方細節，叮囑道：「等你稍微好點來禁樓一趟，把我鎖心禁法傳給你，有用沒用，總比不會強。」
聽了這般無恥無尊嚴的警告，十三郎覺得眼前發黑，差點一頭摔倒。心裏因為一個個老人壽元將盡生出的感慨蕩然無存，只餘下憤怨與咒罵。
「罷了罷了，你身子弱，就別在折騰了。」
連問了三次，大先生道行稍遜院長一籌，終於忍不住說道。
十三郎回答道：「學生不敢說。」
聽得有些麻木，十三郎實在不願看到他們演得這麼累，自己配合的更累，乾脆說道：「老師，老老師，能不能說句實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您認為我有可能會脫離道院？」
在他看來，十三郎若能潛心禁道，必能將自己一生所學發揚光大，實為可托衣缽之人。
院長冷笑說道：「他現在是道
院長訓斥得夠了，才賞了個甜棗，寬慰說道：「若有一日修為達到你老師這個層次，再來問我這個問題，老夫會很樂意與你探討一番。」
兩大惡棍你一言我一語，擺明一副要十三郎當場插草標賣身的架勢，神情之逼真目光之憤怒，非普通戲子所能比。
「我又不羡慕什麼神獸，要登那鳥山做甚！」
有心扮演高風亮節，老人想到耗費的那些珍惜靈藥又忍不住心痛，最終還是沒能藏住財奴本性，憤憤說道：「玄池神水全道院僅僅餘下兩瓶，一次全給你用了去，老夫真是好生奇怪，如此霸道的藥性，這回你的經脈怎麼沒有再次淤堵？」
叱念神雷一出，谷溪幾乎憤怒到失去理智，若不是實力不濟、且有眾多先輩在場，怕是要豁出老命與五雷廝殺一番。萬幸的是十三郎沒有死，老頭一方面是期待，一方面也是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念頭，不停歇的給他施展手段。
十三郎連連點頭答應，態度之誠懇神情之恭敬足可令鬼神動容。他心想你這是正宗的騙鬼，我也跟著騙騙你和這個老鬼，不算什麼錯事。
「現在的問題是，眼看再有二十幾天就要登山，你現今這副模樣，到底怎麼才能快速恢復？」
直到谷溪走了，十三郎才敢問出心頭所疑，說道：「我怎麼覺得……」
「呃……話說這個神獸到底是真是假，有幾隻？這次一下放那麼多學子進去，萬一不夠分怎麼辦？」
「呃……」
「不敢說……」
十三郎
「我呸……虧你說得出口。」
「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小桌子還有希望。」
一老一少面面相覷，均是啞口無言，且有些無地自容。
作為禁樓總教習，谷溪孤獨一生，將幾乎全部精力都奉獻給道院，從未有過如此人性的一面。
「看什麼看，不服？」
「嗯，雖說連老夫都拿不住你到底有什麼，可叱念神雷畢竟是念力神通，誰也不知道五雷有沒有本事藉機看出點什麼。但是這樣也承擔了不少風險，丟失性命也很有可能，你可會因此而怪我？」
無奈之下，十三郎唯有老老實實向院長認錯，竭力表明自己僅僅是隨口，絕對沒有好高騖遠的意思等等。幾多唇舌幾番往複，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寬大處理的機會，避免了成為大先生的劍下亡魂的結局。
……
廖湘眉主動替谷溪做證，言語多有感慨。十三郎聽的心頭震撼莫名，掙扎著爬起來恭恭敬敬給他磕了三個頭，卻罕見地沒有賣弄唇舌。
被老師誇獎，十三郎的臉色卻漸漸發白，想說點什麼，卻怎麼都無法開口。
說著話，老頭原本鬼火四射的眼睛似有些黯淡，不知是因為施法太多而疲累，還是別的什麼。
「老師放心，學生只是精神消耗過度，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
將十三郎昏迷后發生的事情介紹一遍，谷溪說道：「院長和大先生都在等消息，說是一醒過來就去見他們；依我看，不行的話乾脆回絕他們算了，
「老傢伙都是神經病，有這麼埋汰人的么！」
傳功崖一役，十三郎掀起滔天大浪，幾次戰鬥中都曾運用老人所授的手段化解危機，谷溪為之老懷大慰，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隨便問問？我看你是被叱念神雷打傻了，還是說覺得自己能逃脫一劫很了不起，起了藐視天地之心？」
說起來，十三郎算是擅長把握人心之人，尤其擅長的便是與老人相處。無論鬼道還是院長，包括普通學子最不願意見的谷溪，都被他哄得團團轉，很吃得開。
谷溪撇撇嘴，說道：「須彌山不是普通的山，登山不比大斗輕鬆。當初大先生登山不成，足足修養了半年多才恢復元氣。也不知道他到底遇著什麼，怎會如此可怕。」
大先生不管他有多難堪，繼續說道：「要不要試試能力底線，本座賞一道劍氣，保准讓你滿意。」
「怎麼著，自以為經歷了一次天劫，吸納了幾滴臭雨覺得了不起，想探求天道之秘？」
十三郎無地自容，縮在輪椅里的身體蜷成一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心裏想哪有這樣打擊學生求知積極性的老師，難怪做不成院長。
廖湘眉望著他，淡淡說道：「鎖心禁法是谷師兄自創的神通，從未傳人。」
「沒錯，還有眉丫頭，還有谷溪，他們通通是道院的人。」
言罷老頭站起身，舒緩了一下僵硬的筋骨，嘆息說道：「累死老夫，我得回去調養調養，臭小子自己照顧
「弟子明白，弟子一定學好。」沉默良久后，十三郎認真說道。
「那個，老師他沒事吧？」
大先生說道：「現在我算是明白了，當初你說的那幾位劍門同道，恐怕此生都不會再想看你一眼。」
不知是感慨還是誇獎，老人說道：「以你的修行速度，沒準兒真有機會。」
廖湘眉神情淡淡，反問道：「或許是累了，你感覺到什麼？」
眉師眼中閃過一抹憂色，同時還夾雜著幾分欣慰，說道：「經歷天劫之後，你的確長進了不少。」
十三郎不敢問那個玄池神水是什麼東東，只能從院長咬牙切齒的神情中推斷，這多半又是需要自己苦役幾百年也還不清的巨額債務，哪裡還敢應聲。
……
十三郎哪會拒絕這等好事，連忙誠懇地表示感謝，說些自己一定好好學習，不負師尊所望道院所期之類沒有營養的話。老頭聽得心情大爽，歪扭著身子搖擺而去。
「感謝嘛……倒也是應該。」
「到底什麼事情，至於這麼為難？」十三郎越發不解。
十三郎好奇問道：「那您呢？您沒有登過須彌？」
「學生不敢，學生還要多謝老師替我遮掩。」
「非是老夫故意為難，以你如今的修為境界，實不應在這類問題上糾結。需知力由地起，道自心來，你連力都沒有掌握，心尚未穩固，怎麼能妄想追索天道之源？」
「天道是什麼？輪迴又是什麼？這種問題誰能回答，你還真敢問。」
大先生緊跟著開口，說道：「這些賬，你打算怎麼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