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三百五十六章 身背殘念換時空
那一刻，十三郎覺得呼吸彷彿都要停滯下來，心頭好似有幾座鎖鏈牢牢捆起，且被一團分不清滋味的酸水所浸泡，五味雜陳。
大先生目光似劍，廖湘眉的眉心隱隱閃爍，彷彿隨時都會睜開。放眼望去，修為越是高深，受到的影響反倒越大，那些元嬰甚至修為只在結丹的修士情形反倒略好，雖心神震蕩難定，卻能夠談說自如。
言罷，老人轉過身，虛空踏步走向留下的人，刻骨銘心、隱藏了無數年的殺意化成兩個字，傳進十三郎的耳中。
「我會殺死她。」他大聲喊道。
女童冷哼一聲，再沒有開口說什麼，夜蓮卻似乎想到什麼，展顏一笑說道：「弟子倒是想起一件事，需請師尊代為處理。」
……
群修失色，數百名修士面色蒼白，身體不停為之顫抖，就連那些有過沙場經歷的老怪也紛紛瞪大雙眼，流露出難以置信，與驚駭。
院長的表現與之類似，蒼老的身軀挺得筆直，一面無形壁壘在身前豎起，加以阻擋。
天空之上，那隻虎頭麒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眼裡流露出幾分驚恐的神情，不復之前的傲然。其背上的女童白髮飄飛，衣衫卻如刀槍垂掛，好似承受著某種無形的壓力，如臨大敵一般。
「生前……」
無人願面對。
耳畔傳來驚呼怒喝，又瞬間消逝。
十三郎心頭微顫，越發不知該說點什麼好，心裏忍不住想著難道老師也看出什麼，一直不肯講。
「不要胡思亂想，無需給自己增加什麼負擔，老夫相
「應該死了吧，你沒聽見嗎，它在找自己的……」
「妙妙！」
院長的聲音充滿疲憊，嘶啞晦澀且透著難以言語的憂慮，揮手緩緩說道：「準備吧，馬上開始了。」
十三郎望著老人的背影，心裏想十年來第一次聽到您要殺人，焉有殺之不死的道理。
「未必就是修士，也可能是妖獸。」
……
戰舟收起，幾大陣營依照既定的次序，分頭進入那團看起來安靜的漩渦，修士們紛紛聚集成團，以各種手段維持陣法，以確保進入后彼此的距離不會太遠。
這便是牽引之光，可保證他們進入后的大致方位。
「弟子忽然想到，山君門下似乎不宜攜帶，可惜……現在來不及了。」
十三郎低下頭，輕輕的聲音說道：「請老師指點。」
「呃……」
「什麼人？」
「我的個天啊！」大灰嘶聲哀嚎。
夜蓮聞聲抬其頭，朝空中恭敬施禮后說道：「弟子不後悔。」
漩渦無聲，人群走入后，後面的人竟能看到其一半在內一半在外的奇景，彷彿穿過一層水膜。
聲音從九幽傳出，又好似緊貼著耳畔，無法消解的恨意與執著包含在聲聲憤怒怨毒的咆哮中，最終轉化成無上意志，不斷衝擊著每個人的心神。
如垂死之人的哀嘆，苦刑之人的祈訴，又像死去多年卻不甘消
十三郎默默望著老人片刻間皺紋愈發深重的臉，不知該如何作答。
十三郎根本來不及思索，身體外颶風鼓盪，一頭撞出陣型撲到大灰的背後，死死抱住它的脖子。
他疑惑地看看周圍，發覺修士們比他更加茫然，只能徒勞而又執著的瞪大雙眼，望著那若有若無的天空，茫然無聲。
五雷微微挑眉，眼神略顯不愉，女童根本不看他，目光只望著夜蓮。
空中，那名女童發出與之體型極不協調的蒼老聲音，眼裡閃過一絲精芒。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又彷彿只是一瞬間，隨著那個漩渦逐漸定型，隨著最後一縷灰芒消散，呢喃之聲消失，世界陡然安靜下來。
十三郎坦然點頭，沒有說什麼話。
「何事？」女童冰冷的聲音回應道。
畫面流轉，人群肅立，整個世界在流動中定格，顯得異常詭異。
他用力說道：「老師放心，學生一定做到，一定做得到。」
他是最早適應聲音衝擊的人，倒不是其修為有多深，意志如何堅定，而是因為他已見識過數次絕峰高峭，自然比其它人凝穩。發出這道聲音的生靈雖然強大，然而經過無盡距離以及隔界之力的沖刷后，對修士並沒有什麼實質傷害，面對的難度，主要在於感受到那股意志后，所起的震撼。
呢喃如夢囈在心頭回蕩，割著肉扯著筋，撕裂著人們靈魂。
老人拍
「你有把握？」老人臉上湧起欣慰，竟又追問了一句。
即便是議論，群修也情不自禁地迴避了那個字，彷彿只要提到它，便會被那道意志所察覺，並且記下來。
天地倒卷，人影無痕，一個人與一頭驢，同時睜開了眼……
「這就是潮汐蜃樓，寓意如何，全看各人所見，心中所思，其它人無法影響，也不能描述。」
老人憐惜的目光望著他，說道：「假如老夫判斷的不錯，你身上應該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一旦爆發出來，整個世界恐都為之震動，甚至毀滅！破天觀與佛宗並不是嫌得發慌才來找你的麻煩，想來他們也是因為有人看出某些徵兆，刻意尋找他們認為應對的人。」
「這又是什麼？」
「嗯。」
老人說道：「這次一走，回不回得來都沒一定，老夫原本不該再說些什麼，可想來想去，此時不講，便再也沒有道出來的機會，還是說給你聽聽。」
「老師請講。」
「是個女人。」
「若是有機會，替我殺個人。」
十三郎的神智依然清醒，默默的望著遠方的天空，似有所發現。
大灰的身影出現在空中，尚未清醒便發現自己大半個屁股陷入漩渦，想要掙脫，卻哪裡還來得及。
沒有人知道發出聲音的是什麼，是人，還是妖？又或某個上古靈魂。人們所知道的，能夠將聲音傳遞到此界，其修為境界已不可想象，在場任何修士都望塵莫及。
臉
「妖獸，那它……死了沒有？」
大先生與五雷隨後也清醒過來，吩咐周圍的學子自雲舟上離開，並以兩人為中心，分佈成兩個方陣。
天空上雲層依然在涌動，灰芒帶來的天量妖氣繼續擴散，地面上的洪水也在持續，然而沒有了那道聲音的衝擊，千余名修士彷彿一下子進入到某個玄妙的境界，只覺得四周一片寂靜，聽不到任何聲音。
兩輪過後，道院的兩個方陣開始進入漩渦，人人頭頂閃爍著一條如絲線般鏈接的靈光，周圍有一層肉眼可見的靈膜，幾乎緊貼著身軀，如壁壘。
「老夫信你。」
她說道：「蓮兒，此時你若後悔，還來得及。」
「把我的頭，還給我！」
「這是……與金烏同一級別的存在！」十三郎早已停下對印記的思索，將法力收攏于丹田，心頭略有沉重。
道院排在第三位，十三郎站在陣型一側，目睹上古世家進入，散派聯盟緊隨其後，他看到上官馨雅以目光朝自己示意，看到了鬼道咧嘴而笑，也看到了冉雲，還有其它的一些人。
「我操！」
視線中，那個漩渦的上方隱隱出現幾條粗大高壯好似能頂著天的柱子，周圍妖氣瀰漫難以看清真容，若是看得久了，眼前又變得一片空曠，彷彿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存在一樣。
含糊的話語中包含著令人驚懼的內容，老人說道：「假如將來……罷了，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老夫只
就好像一頭凶獅出現在草原，綿羊的表現遠比兔子更加驚恐一樣，不是因為兔子更強，而是綿羊身上的肉更多。
夜蓮半個身體已將融入漩渦，抬起手說道：「罷了，任其自然吧。」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老人的身體踉蹌了一下，顫抖了幾次，艱難地重新舉步，繼續前行。
沒有給出更多線索，沒有告訴十三郎殺人的原因，甚至沒有等待他的回答。
院長是以廖湘眉等送行的人離開，自己則回過頭，單獨朝十三郎問道：「準備好了沒有？」
十三郎似已平靜下來，肯定的語氣說道：「學生生前便有奇遇，不會出問題。」
能不能答應我？
眼中閃過一絲悲哀，他說道：「老夫還知道，她很難被人殺死，尤其是男人，幾乎不可能殺得了她。」
「這是什麼人，難道是外域里的修士？」
輕輕吁出一口長氣，老人眉眼都為之展開不少，略頓了頓后說道：「小紅已經安頓得很好，老夫只餘下最後一樣牽挂，希望你能替我辦掉。」
「道院學子，好自為之。」
老人說道：「老夫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其身份，更不知道其如今的修為，連她是否還活著都不知道。唯一的線索是別人給她的綽號，永遠都不會改變。」
老人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望著十三郎的眼睛停頓了片刻，微微一笑。
眼前，是一個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