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六百二十章 棄民與蠻戰
十三郎又一次示意，抬手拍了拍統領的肩膀，說道：「準備死吧。」
疤臉統領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聲色俱厲又或色厲內荏，總之一百個不答應。
首領的舉動回答了眾人的疑問，他勉力壓制著心中躁動，舉刀向天斜對山坡，怒嗥。
「隨便問問，去吧。」
唰！第一抹刀光亮起，第一飆鮮血飛上天空，空氣就像火藥一樣被點燃，熾烈如火。
蠻族從來都是步兵，因他們是最最強壯、也是最最驕傲的戰士，沒有哪種坐騎能夠批量滿足數百名蠻人的需要，雪狼也不行。對這些體重可達四百斤的蠻人來說，雪狼都不一定有自己重，唯一合適的坐騎是荒原巨象；先不說找不找得到，便是有，也無法與雪盜的風格相匹配。
十三郎的話說得很直接，自然談不上中聽；但反過來想一想，大夥都已經準備去死，小少爺安頓在何處還有什麼區別？倒不如行那背水擊，困獸事，以死志博生機。
「看那邊。」
自己的血都不在乎，對別人會如何？
大灰在一旁搖頭擺尾，神情得意到不行。
那是蠻族的血，一名蠻族戰士搶了步，不小心衝到首領前面，被那名暴怒的統帥揮刀斬下半條臂膀，血光衝天。
「潛規則哪裡都有。」
「不要離開大灰十步。」十三郎淡淡說道。
那是十三郎的箭，是用疤臉提供的強弓射出的箭，是曾經一箭破五箭的箭！雖然十三郎不可能每支箭矢都用全力，但也絕非肉體所能擋。
小少爺同樣憤怒，但他沒有發言權
考慮再深一些，假如這件事情是被默許的，則意味著一陣風背後站有三大種族……那可怎麼搞？
居然不能穿透！
蠻族陣營搶步上前，幾百條壯漢伸手將寬大的白袍扯去，露出幾百顆錚亮光頭，在一名身形壯碩到可與卡氏媲美的莽漢率領下，齊聲狂嚎。
吶喊得到回應。一支利箭撕裂了空氣，嗚嗚呼嘯聲撲面而來；蠻族首領只來得及將寬刀橫在面門，身形猛的一頓。
坡前，千米，三陣齊變。
統領應是，但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十三郎正在沉思，聞言答應一句，伸手揉了揉小少爺的頭，目光朝林家方向看一眼后收回。他知道，林如海如何打算已無法改變，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濤才是如今林家最重要的人，無論誰想拿捏林如海，都需從他身上著手。
「吼！」
「不行，絕對不行！」
「難怪這麼亂。」
他總算有分寸，沒直接說少主懦弱。
統領明白過來，嘆息一聲說道：「他們是棄民。」
十三郎腳步不停，似回應又像是自語，冷漠的聲音道。
不管是誰，殺死他便是。
統領愕然，說道：「它是誰……它？」
「隨你吧。」十三郎不置可否，隨口問道：「剛才說凡是帶族字稱號的人，都有一定實力？」
黥面！殺光對手、不留活口的標誌。
「知道。」小少爺
統領說道：「不論哪個種族，都會有一些不被族人接納的人；比如罪犯，甚至死囚，因為某些原因不便直接殺掉或罪不至死，發配到某些偏遠角落任其自生自滅。亂舞城所轄與七大種族接壤，天狼、角蚩各有一角，所以……」
十三郎說道：「蠻族凋零，被雪盜奴役也就罷了，像天狼、角蚩這樣的大族，怎麼允許族內勇士成為雪盜？」
十三郎真正明白過來，內心頗為感慨。種族矛盾是任何社會都必須面對、又很難從根上解決的問題，亂舞城之亂的根源或許就在於其種族比例，七難管。
親手砍傷一名族人，蠻族首領眼中絲毫沒有愧疚，反倒被鮮血的氣息刺激得更加狂躁，抬腿一腳將那名阻擋自己腳步的戰士踹上天空，目光直劈坡頂，銳利如刀。
箭矢入體，血花綻放，深達五寸。
「果真是野獸，活該死絕。」
統領大怒，說道：「一頭驢？不行！這絕對不行……」
「嗯？你做什麼？」疤臉大叫著，連忙提劍跟上去。
略頓了頓，統領說道：「棄民想回歸，但那很難；頭一條途徑是立功，立大功，足以抵消其以往罪孽的大功。再就是特募，被族內某位高權重的人特募才能重新被種族接納；先生想一想，那些有資格特募的人，個個都掌握有千萬勇士，哪有空理會這等事。」
……
十三郎再次示意他掉頭，說道：「看那邊。」
統領再無言語，沉默良久后說道：「我再派兩個人過來。」
「真好笑，這還用說嗎？」統領可算逮到機會嘲諷，冷笑說道：「誰都不是天生的賊坯子，雪盜看起來風光，實際上怎麼樣誰都知道。一句話，沒辦法！」
彷如群狼嘯月，剎那間，蠻族戰士們體型大變，巨大變得更巨大，強壯變成更強壯；皮下一條條血管如一條條扭動的蚯蚓，眼內瞬間被血絲充盈，本就挺拔的身軀憑空長出一截，闊上幾圍。
戰場上出現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影響多個層面。
他們是最強大的戰士，同時也是炮灰，永遠都是。
中箭后的蠻族首領更加憤怒，其前沖勢頭非但沒有停頓，反以受傷野獸亡命擊的姿態俯衝向前，寬刀橫握遮駕眼前，根本不打算看路，也不管自己前方是誰。
一路小跑趕過來，統領圓瞪環眼，說道：「先生教學生沒問題，培養膽氣也應該，可現在不是尋常場合，誰都不能保證不出事。再說了，啥事能沒個過程？少爺以前的確……那個了點，要一步一步來。」
十三郎隨口應了句，又問：「棄民有沒有可能重新獲得身份？想不想回歸？」
坡下，三方陣團開始加速，如三支出鞘的長刀；其後五百狂狼壓陣，中央一面血紅披風，身畔同樣一名黑袍，正徐徐逼向山坡。
「棄刀換矛，準備！」疤臉的吼叫聲急迫而又焦慮，催促屬下更換武器。
正如疤臉介紹、十三郎猜測的那
統領氣到不行，說道：「出了事，你負責？」
「嗷！」
這批蠻人的身體比他預料的還要強，用刀劍顯然不夠明智；事實上，假如十三郎射中的不是蠻族首領，假如不是知道蠻戰士不可能個個像首領那樣離譜，假如不是對十三郎的伏計抱有期待，疤臉統領覺得這場仗已經不用打下去。
一旦開始衝鋒，蠻族戰士容不得任何人、任何物擋住自己的視線，這是他們永遠都置身第一線的原因，也是蠻族凋零的根本所在。
「……安排好了，我跟你說這樣不行，絕對不行。」
完全赤裸的上身，肌肉糾結的胸膛傷痕縱橫，不少被擠爆綻開鮮血。當先那名首領持著九尺寬刀，如繡花針一樣在眉心處抹過，先給自己來一刀。
這是宣誓，也是挑釁；是將野性淋漓宣洩，以失去人性為榮的吶喊。
大帳外，林家三口並肩而立，身畔僅留兩名親衛，余者皆被趕往前線……其實也就是百米外。黑袍修士靜靜地站一林如海旁邊，無聲無息，彷彿一隻看不見的幽靈。
統領說道：「亂舞這種地方，人少了根本活不下去。棄民也是人，不想死就要依靠某方勢力，一陣風估計是鑽了空子；可是這規模……」
「是啊，就是不被承認身份的人。」
統領茫然回頭，幾百道目光全投向這裏，健仆強婦
面對憤怒的老劉，十三郎似根本沒有理會的意思，說道：「那邊安排好了？」
統領明白了十三郎的意思，嘆息說道；「少主親臨鼓舞士氣，這我懂，可……」
他們找不到坐騎，也不需要，蠻人中成年男子的平均身高達到兩米四五，當頭巨漢頂門過丈，獨眼猙獰，好似一頭自遠古穿來的惡獸。
寬大的腳掌落地又拔起，踩碎冰雪踏爛枯石，整個山坡都彷彿搖晃起來；人們震驚的目光望下去，只見一片熱汽騰騰的光頭，以颶風之勢席捲山野，橫衝將至。
……
「棄民？」
「這個……」統領不知該說什麼好。
坡下三隊人馬已近山腳，統領不敢再與十三郎閑扯，說道：「先生問這做什麼？算了，若沒別的事，我得走了。」
十三郎搖頭，說道：「它負責。」
十三郎以目光示意，說道：「看那邊。」
五百名發狂的蠻戰士齊聲呼應，邁開長腿開始奔跑，不斷陡峭但也絕不平整的山坡絲毫不能遲滯其腳步，速度越來越快。
首先當然是擔憂，因這個孩子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家理應拚死捍衛的少主。
狂化后的蠻族戰士，實在太強了。
能與可狂化的蠻族戰士比肩，那兩團戰營實力必定不凡；不考慮聲譽，天狼、角蚩雖然大，但還沒有強大到這般浪費族中勇士的地步；幾百人一同在盜賊團廝混，沒理由從來不露聲息。加入被兩族認為血狼拐帶族內戰士做賊，別說一陣風，一百陣風都不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