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不是他
美帥甩了他一眼，怒道：「想去玩容易，本帥隨時可以成全。」
許是大難之後心情跳脫，十三郎心裏自嘲兼帶嘲諷地想著，情不自禁瞥一眼小宮主，恰逢她正盯著十三郎的臉，四道目光碰在一起，兩人臉孔同時變紅，同時轉過頭。
不親眼見到這一幕，沒有人相信美帥能變成這幅模樣；就像一個由仙化凡的普通人，美帥被人從雲霄打入塵埃，化作一隻搖尾乞憐的狗。
十三郎奇怪兼有輕蔑，問道：「你不是能提升境界嗎？難道不會增加。」
你懂個屁！
「那股氣機既不是生也不是死，給我的感覺只有一種……懶！懶得讓人犯困，發瘋一樣的困！」
「到底怎麼了？」
美帥一愣，臉上興奮褪去，重新浮現出驚恐的神情，認真說道：「怎麼了？你遇著了？」
這又是什麼道理？十三郎再度愕然。
「不想要了？」十三郎笑了笑，輕輕揚起手，馬上又縮回去。
……
感覺從來都是相互的，十三郎如此，美帥的感覺與之相當，彷彿彼此是生死仇敵，不共戴天一樣。
安頓好小宮主睡下，十三郎返回自己的密室，結果不出意料，美帥正等得百無聊奈，掰著手指算時間。若不是他，十三郎哪有本事改動藍瓶兒親手布置的陣法，只有乾脆不要的份兒。
十三郎問道：「十年前你感受到的那股氣機，還記得吧？」
言罷，十三郎隨手朝空中一抓，修為運轉到極致，神情也專註到極致。這是最最關鍵的一次驗證，如果美帥與小宮主的回答一致，則萬事有解。
「真的？」美帥望著那隻近在咫尺的指環，猶自不敢相信。
「這說明
嘴裏安慰著驚慌失措的小宮主，十三郎行功定神，平復心情，待腦海恢復清明后重新思量此番因果，漸漸將那些散亂的線頭理清。
不容易！真心不容易。這一天過的，跌宕起伏超過以往任何一次，讓他也不能不為之感慨。
十三郎一愣，笑著問：「是在說我？」
「大敵當前，清醒點！」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美帥仍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上上下下打量著十三郎，神情越來越嚴肅。
「有點小收穫，不算什麼大事。」
觀察良久，美帥連連搖頭說道：「好厲害。」
東西都沒了，十三郎只能這樣安慰自己，開口道：「問你點事情，想好了再回答。」
「別擔心，我有點累，稍稍休息下就好。」
按照約定，十三郎只要去夢舞軒，便表示他有事情與美帥相商。因他的身份太詭異，仍如以往那樣不願顯露人前，有事會來自己找上門，沒事的時候消失無蹤，誰都不知其藏身何處。當然，最主要還是渡化玉蝶，只要這東西還在十三郎手中，美帥便不能不來。
撲通一聲，不想再裝，十三郎順勢一屁股坐下來，目光茫然且自憐。
十三郎輕輕拍拍她的手，忽發現雙掌上纏著的布條已化作灰燼，露出晶瑩如玉質的皮膚，似兩塊反射月光的寶石。
「提高修為雖也能讓身體回復能力提高，但絕對不可能一日內發生這麼大變化；問題……只可能有三種。」
美帥神情落寞，說道：「生死對立，彼此像冤家一樣不能見面。我的來歷你
葯不能亂吃，吃錯藥後果嚴重，但對十三郎來講，「吃錯藥」這三個字就像三計重鎚，將他敲得眼冒金星，被迫從迷失中驚醒。
「沒事兒，回家吧。」聲音罕見溫柔，十三郎握著小宮主的手的手，緊了緊。
美帥苦笑搖頭，回答道：「這不是想不想的事，時間一到，無論本帥想不想，都要回歸本源。」
只要給他一點時間，前面兩條很容易得到驗證，假設原因是第三條……十三郎不禁又要看一眼身邊的小宮主，目光由疑惑變為震驚，再由震驚變為擔憂，直至化作憐憫。
美帥心內痛罵，怨氣衝天說道：「為你這個蠢貨，本帥損失三百年壽元，留下的時間已經不多。」
思量自警中，小宮主不知怎地犯了性子，頑強扭過頭囁嚅說道：「看什麼呢，你……好點沒有？」
「找我什麼事？咦！你怎麼……了！」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體，一眼就看出不尋常；為了破碎經脈，十三郎的雙手血肉盡去，自手腕開始幾乎只餘下骨頭，算算時間還不到一夜，怎麼能這麼快就恢復如初？
別人不知道定嬰丹的副作用，魔掌座怎會不懂，他若存了將十三郎當成藥罐的念頭，只可能幫他提升修為，斷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連這都想不到，十三郎哪有資格言智。
滿共只一天時間，十三郎眨過多少次眼都能回憶起來，很快找出原因所在。丹藥，道法感悟，都有可能造成這種結局；還有一條最不可思議，就是小宮主。
小宮主明顯被嚇著了，趕緊
十三郎不知該說什麼好。
十三郎目光微閃，笑了笑，突然問出一句無關的話：「留戀世間，不想再回去？」
「成何體統。」
「……喔。」不知是不是被那個「家」字所打動，此時的小宮主格外聽話，格外乖巧。
嚇的，純粹是嚇的。十三郎不認為自己是個怕死的人，但若被人當成營養、當成靈石魔晶那樣吸收成百上千年……沒有人不害怕。
十三郎完全平靜下來，先鄙視一句，安然入座后說道：「問你點事。」
……
天上地下，這個問題只有美帥才能答得出；沉默片刻，美帥誠懇說道：「真要比較起來，應該是這裏好一些。」
十三郎默默點頭，說道：「我也這樣想。」
「這幾天你幹什麼了？怎麼這麼大變化。」
試著調動修為，十三郎發現手掌內經脈已不復存在，法力如奔騰之河滔滔湧向手掌指尖，換言之這不是一場夢……
美帥罵道：「不說你說誰，真變態！」
跨界使命達成有望，美帥此刻正在興頭上，抱孩子一樣捧著那枚指環怎麼都看不夠，隨口應道：「什麼事，隨便你講。」
「去你媽的，怎麼可能是夢！」
「生死之道，真的是生死之道。」
兩次化蝶成環，十三郎哪有不自己嘗試一下的道理，任憑他如何用盡手段，都奈何不了那枚指環分毫。本以為還要配合美帥施些手段，順便適當敲詐一番，萬沒想到事情竟這般簡單，說取就取，易如反掌。
十三郎多次受其相助，本就沒想太為難，見他這樣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美帥認真搖頭。
十三郎羞愧說道：「我的意思是，和這裏相比，哪個地方更好些。」
此刻他的感受異常複雜，首先是劫難重生的狂喜，隨之而來就是后怕，盜汗狂流面色蒼白，難以再如以往那樣控制心神。
小宮主臉紅正常，她是女孩子，別說十歲記憶，哪怕三歲也懂得害羞。十三郎臉紅可不是因為這個，他的詞典里根本沒有害羞兩個字，純粹因為慚愧羞恥。
太簡單了，假如掌座存了這份心思，有太多辦法給小宮主安排一個容易讓十三郎覺得親近的角色，何苦讓她遭這份罪。
冥界啊！美帥既已承認，十三郎終按不下好奇，說道：「你那裡……好玩嗎？」
十三郎作勢收回，說道：「不要算了。」
美帥目光灼灼，絲絲神念如鬼爪纏身，令人很不舒服。說不上什麼緣故，十三郎對美帥的感覺也與以往不同，似有種本能的排斥與厭憎，不是因為情感，而是發自靈魂的本能。
「好多了，咳咳，回去吧。」
「別，別！」
本源這個詞有意思，因雙方都不肯提及冥界，不肯撬動那塊註定撼動一方星空的基石。
「看上我了？想那個……」
十三郎站起來，重新拉著小宮主返回三元閣，體內修為徐徐運轉，檢查自身的同時不停思索。
首先還是確定掌座目的，因十三郎無法確認自己服用的那枚定嬰丹有沒有造假；換言之，只有確定那的確是能夠定嬰的定嬰丹，之前那些推斷才能被否決，十三郎方能真正安心。
十三郎輕輕搖頭，沒有解釋什麼，只是道：「好好回想
美帥一把搶抓過去，順勢一抹便將指環取了下來，十三郎只感到指尖一涼，竟連其如何做到都沒能看清，著實有些詫異。
不論多複雜的事情，關鍵處通常只有一兩條；老祖宗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意味著之前推斷全是鬼扯，半點做不得准。清醒過來的十三郎一聲長嘆，渾身力量被瞬間掏空，險些跌倒在雪地里。
只要十三郎沒到令老祖宗忌憚的程度，大可任其成長，越高越好。
這不是問題。十三郎雖不是專業丹師，要找一個能確認定嬰丹的人倒不算太難；只要將裝盛定嬰丹的玉盒給人看一看，自可辨別真偽。就算沒有那一重，十三郎服藥的時間不長，身體氣息也可辨別。反過來想，正因為這件事情不難完成，自己不是人形藥罐的可能也就大大增加，很可能虛驚一場。
「又怎麼了！」小宮主覺得自己快瘋了，心裏想這一天過的……真是精彩。
美帥一愣，隨即如餓虎撲食一樣撲倒在十三郎腳下，哀嚎聲聲叫喊道：「哎喲，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少爺大人大量，千萬別和小弟計較。」
美帥怒極反笑，譏諷道：「白痴，你當本帥是尋常修士，境界提升也能增加壽元？那樣的話，憑著本帥無上天資，早已縱橫天下無敵宇內，哪有你囂張的份兒。」
見到十三郎進來，美帥一通大呼小叫，全然沒有身為大能應具備的風範。
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有趣起來，掌座如不是這個念頭，他到底想幹什麼？
只可惜，結果仍然是失望，且更加可怕。
「你別嚇我！」
十三郎將氣息稍稍釋放，問道：「看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