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七百四十八章 破局之先機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事實再次證明了這句話，這場短促的戰鬥中，十三郎不知是不是故意，或藉此機會給姐弟倆上最後一課，沒有親自處理。
最大的可能是，他有意要掩飾，以一個弱女子的命，掩飾那名真正的主謀。從十三郎的角度，這樣做很正常，從林濤的角度看，這樣想也很正常。
血圖當空持續了大約一炷香，這些修士抓緊時機觀看感悟，法力精神乃至心力都消耗了不少。從修為角度，境界越高消耗反而越大，當然看到的信息也越多，領悟到的……不太好判斷，與悟性有關。
即便是這樣，讓依蓮親手殺死婉兒依舊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尤其父親有遺願，此後還註定要面對母親的疑惑甚至責問的情形下，這件事不僅僅困難，而且顯得殘忍。
想拿到血鼎成為那唯一的持鼎人，就要慢慢等；等著八指先生取鼎成功，再以各種手段讓他將它交出來。除此之外，再無任何捷徑。同時大家還明白，今夜過後，亂舞城的局面會真正確定下來，無論血鼎落入誰手，註定會有一批強者成為附鼎人，可想而知少了這麼多強者，亂舞城會真正由學院主導，再沒有什麼足以干涉其發展的人。
「等……」
「是它，的確是它！」
假設沒有答案，林濤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姐姐，同時在心裏胡思亂想。從他的角度，此時最重要的不是殺掉婉兒替父報仇，而是審出真相，查出幕後指使的
這是示好，也是強大與信心所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苦面佛說了出手一次，便意味著要保住十三郎的命一次。敢在血舞王眼前說出這句話，其舉動幾乎可以算挑釁，又或乾脆是示威。
依蓮望著小少爺的臉，目光似能穿透心神，嚴肅甚至冷漠的聲音說道：「任何情形，永遠。」
好心好意，誠心誠意，換來的居然是拒絕，十三郎望著和尚的臉，誠懇說道：「這件事，晚輩想自己處理。」
……
周圍還有幾個人，林晚榮，閃靈大長老，還有鍾快。天狼長老身邊站著一名生面孔，鐵面青衣身體綳得筆直，應該就是鍾快請來的替身。
毫無疑問，林濤心裏轉的是這個念頭，雖然他不敢講出來。八指先生對靈域的感情毋庸置疑，自然明白靈修苦心安排一名嬰兒進入林府，再想辦法讓她識別自己的身份，並最終願意背主棄義行毒辣事，期間不知付出多少努力，經營了多少年，甚至死了多少人。
「姐姐！」
「嗯，先生辛苦了。」
他能否下得了手？他會不會放了她？
話未落音，一道凄厲嘶嚎在卧房內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滿眼紅芒，還有無數道光華閃爍，甚至伴隨著幾聲雷鳴般的獸吼。
「不許懷疑老師。」
大師看，所有人都在看，多數人第一次見到血鼎，神情難免有幾分震驚疑惑，很難想象那個雖古樸滄桑但又看不出絲毫神奇處的小鼎就
「什麼？」
「我與牙木很熟，聽他說過兩個名字：血歸靈，茅上舞。」
貓貓女如貓一樣蹲在對面屋頂，瞳仁在夜色中清晰可見，與其窈窕敏捷的身形相配，野性十足且透出一股冷厲的氣息。血舞王附身，周圍能讓她產生這種氣息的只有苦面佛，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似有些許忌憚的意思，沒有與之爭鋒。
苦面和尚目光熾烈，臉上表情激蕩難耐，恨不得撲上將它抱在懷裡；屋檐之上，貓貓女的眼睛里雙瞳齊閃，兩色交替如寶石一眼熠熠生輝，隨即發出一聲冷哼。
見到與談到不同，當初小舟之上，苦面和尚不肯就血舞王的事情表態，為的是擔心被十三郎利用。此時此刻真正見到血鼎，面對一心期盼而不得、如今卻「唾手可得」的實物，和尚終於開了金口，要為十三郎擋一次災。
小少爺不願這樣揣測自己的老師，但他長大了，不能不想。他或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他無論如何不是笨蛋，很快聯想到這麼多事，臉色難免有些難看。
林濤看懂了那種表情，是失望。
「見過大師。」
放心的是依蓮而非林濤，純以心性堅毅而言，姐姐比弟弟強出太多，便是十三郎也難挑出毛病。本就聰慧冷靜，依蓮有著其弟遠遠比不上的處事能力與頭腦；家道慘變讓這種性情優勢得到足夠發揮，最終讓八指先生做出選擇，固執到不可理喻的林如海都為之贊同，由她主持未
十三郎輕輕點頭，攤開左手露出那隻像他的人一樣安靜的小鼎，回答道：「大師請看。」
「自己處理？」和尚疑惑不解，面色微沉。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依蓮稍稍定了定神，隨後便抬起右掌，毫不猶豫劈在跪伏在地上的婉兒背後，徹底震碎其心脈。
血鼎現世並不意味著可以撲過去搶奪，作為此界至今未被馴服的指路寶物，它有自己的一套擇主規範；除非修為達到足以將其降服的程度，沒有辦法強取。這也是林家能夠保存血鼎數百年，十三郎取鼎時眾人均能保持耐心的緣故。
蛉花的確是毒藥，但其本質並不足以致命；若說林如海死在婉兒之手未免有失偏頗。至於它的效果，喜之更喜惡者更惡……很難由此判斷指使婉兒下毒者是何目的。這樣的情形下，八指先生建議、或者說下令處死婉兒，任誰都難免生出疑惑。
是因為婉兒的身份嗎？
「不許懷疑老師。」
「安撫」了和尚一句，十三郎不待他回答便轉過身，看向屋頂已站起身形的貓貓女，連說四句話。
對林氏姐弟而言，婉兒更像一位忠心服侍的姐姐，也是玩伴。假如她不是雲英之身，甚至可理解為奶娘。林家姐弟雖修鍊多年，實際上並未殺過人，很難想象她們能夠平靜面對這件事，坦然落下屠刀。
不論是何原因，結果就在眼前。林濤的表現，只能是不及格。
……
三個字，一條命，仿
面對這樣一名細作，面對這樣一個可憐女子，偏偏其毒害的對象又是與其關係甚密的林家，如果讓八指先生來處理，他該怎麼做？
屋外，群雄薈萃，強者雲集，亂舞城數得上的高人均已現身，只等候八指先生露面，或者他手中的那隻鼎。
各族還有一些修士前來，但都不敢太過靠前，遠遠站在屋頂空中觀望著此處。共同之處是所有人的眼睛都有些發紅，神情有些疲累，似經過一場艱苦鏖戰。
「殺了吧。」
和尚對十三郎的舉動很滿意，苦哈哈的面孔上帶著一絲暖意，確證問道：「拿到了？」
帶著這樣那樣的念想，吱呀一聲，書房的門打開，八指先生安安靜靜地走出來，目光掃視一周后落在苦面佛的臉上，抱拳施禮。
這是提醒。對她而言，一聲提醒便已足夠，恰如當年夢舞軒上的那聲低吼。
苦面和尚擺出的范兒最足，胖大身形穩穩盤坐在院落正中，手裡不知在哪裡又摸出一隻雞腿，有一口沒一口的啃。從其臉色看，苦相雖足掩不住喜意與一絲疲憊，尤其雙唇顯得枯乾，兩眼泛著紅，就像坐在電腦前碼字十小時沒眨眼的我（好吧，罵吧，不準打臉）。
劇變來得太快，去的又太疾，未等小少爺做出反應便已終結。定睛看去，整潔的房間內狼藉一片，正中蹲伏著一隻碩大蛤蟆，長舌伸縮似有未盡之意；啞姑神情略有疲憊，正以火紅的雙眼盯著小少爺蒼白的臉
「黑老頭和貓女一樣，都是你的人。」
「一次出手保不了一生，晚輩想一勞永逸解決這件事。大師不必多慮，晚輩心裡有數。」
苦面佛被冷哼驚醒，攤右掌露出掌天弓，說道：「拿來，和尚為你出手一次。」
「很好，你做的很好！」
十三郎很放心，說出自己的意見后便出了門，迎接需要他來面對的大敵。
「你是血舞王，血舞王不是你。」
林濤知道那件甲胄的來歷，與他身上穿著的一樣，都是老師親手煉製；用材精選品質絕佳，哪怕不輸入法力激活，效果也比得上中品法寶。
「婉兒也是你的人，她已經死了。」
一鬼一獸全力出手，依蓮仍幾遭不測，可想而知適才情形是何等兇險；假如指望林濤應付，不說能力夠不夠，首先反應就慢了三拍。事實上，假如依蓮不是要攔在失神的小少爺面前，原本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事情只剩下一件，八指先生拿到血鼎后，會將它交給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小少爺忙伸手去扶，但被依蓮推開，自己站起身。
邊側角落裡，婉兒的身體急劇收縮，轉眼間化作一具乾屍，全身血肉與精華都已不見，但不知落到哪裡去。林濤身前，依蓮面色蒼白倒在地上，衣衫有幾處破爛，露出貼身穿著的內甲，上面隱有焦灼腐蝕的痕迹。
幾番電光火石間發生的劇變，幾次毫釐決定生死的激斗，幾條縱橫如飛的身影，隨著一聲絕望哀鳴，室內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