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一十章 不敗為何
此人頗有威望，十幾名來自不同分院的學子聽后紛紛回禮，張張睏乏疲憊的臉上寫滿平靜。
傳送陣關乎無數靈修安危，負責守護的每名修士、被選時均已發出血咒，誓與陣法共存亡。如今距離陣毀已將半年，該死之人仍然苟活如喪家之犬，日日在生死之間承受煎熬。
他們成功了。
學子們如此，居中主持陣法的幾名殘修更加不用說，劍棍衝破三修阻隔的那個瞬間，四名殘修兩人頭顱裂開，一人肉身崩潰，餘下的那個情形最好，也只能趴在地上噴吐血末，再無餘力將飛劍凝聚成一體。
元神與軀體，很多時候可視為兩個獨立存在的個體，修士肉身崩潰時元神逃逸，看起來相當於二次生命。但在某些極端情形下，修士還有第二種選擇，以元神之力強行維持肉身不散，以此換來更多力量，代價是元神與身體同遭重創，就如此刻的四名修士這樣。
三名修士中有兩人為大修，所發神通不可謂不強，法器品質不可謂不高，拚命的慾望不可謂不強烈，以至於僅憑三人之力，生生將那條數十人凝聚的劍棍擊至潰散邊緣。
「說那麼多做什麼，干吧！」
「以吾身魂……洗吾之恥！」
「殺！」
他們想躲避，他們想將其打偏……
三名重傷已無望繼續道業的學子先後起身，朝身邊眾人平靜抱拳，臉上沒有什麼多少失意表情。
元嬰頃刻間被鎖，精悍修士的面孔五官驟然扭曲成一團，兩隻
言罷，三人不等余者說什麼，各自一拍頭頂，體內元神沖竅而出，如飛電掠空追上那把重新明亮起來的巨劍，晃身融入。
他已經看透對方虛實，無論那些殘餘修士怎樣拚命，終改不了劍棍笨拙本質；所謂事可一而不可再，若再讓它給己方帶來重大殺傷，自己枉稱修道千年。
現在的結果，三人破法為許多妖將換來生機，自己卻因為這次對碰負傷非輕，胸中更是氣血翻騰久久不寧，連最得意的法寶都因此損毀。除此外，這次對撞中，妖靈妖將被波及者不計其數，怕是比劍棍斬殺的數量還多。
陣中央，肉身已滅的那名修士將殘魂飛起，掠空如電追上那群不成模樣的劍棍，隨即蓬的一聲炸開如煙絲四走，將餘下十幾把飛劍強行扭合到一起，光華再度明銳。
三名獵妖使半躺在地上，或撫胸拍心連連慶幸，或握著半截法器大呼倒霉。他們的臉上，絲毫看不到多少破法成功會有的得意，只有沮喪與痛悔。
「洗，恥，啊！」
「謹遵師兄教誨，道院之人可以死，不可以敗。」
「殺！」
但他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此時他們才意識到這是多麼愚蠢而且沒有必要，那條劍棍看上去威勢滔滔不可一世，實際上就是一條笨拙的棍，是可以躲開的……
迎面望著那條通體火紅的身影飛速撲來，紅袍修士倒退兩步，隨即拍掌施法凌空轟擊
「吼！」
洗去恥辱，道心寧靜，自此步入輪迴再求來生，不是為了沉冤昭雪，而是另一種道業圓滿。
「你是何人……啊！」
茫然中，悶雷般的聲音接連在耳邊炸響，三修所處百丈範圍一片狼藉，十丈內所有妖靈妖將被轟滅；戰場核心處，地面撞出十米巨坑，崩飛的石塊凡超過拳頭大，均在此次對撞中粉碎。
一名滿頭鮮血、身體彷彿被扒了皮的修士掙扎著站起身，兩隻空洞的眼窩對著山下，顫巍巍舉起手指向對面，發出此生最後一身怒嚎。
「殺個屁！」
那名中年學子面沉似鐵，冷漠說道：「將死之人，非是我等碎言啰嗦，但請諸位記住：道院之人可以死，不可以敗！」
「這是……」
空中騰起百米高煙塵，中間被血肉染出一塊塊的紅，如同一幅天然生成的立體畫；激射石塊四處橫飛，嗚嗚撕裂空氣射出一道道孔洞，穿透無數擁有強橫身體的妖將，將身處遠端的冉不驚幾乎打成篩子。
龐大如山的身軀飈射股股血泉，冉不驚揚手拋出手中妖將，搖搖欲墜。
留意到兩名同伴驚懼的目光，精悍修士冷哼中斷，只來得及詢問半句即化做慘呼。其頭頂不知何時扣上一隻手，絲絲黑氣順指蔓延穿透顱骨，直取丹田。
至今不知發生何事的他拚命掙扎，體內法力卻好像被凍住一樣，絲毫動彈不得；無奈中，內
戰鬥時，亡命刻，十三郎在做一件比戰鬥沖關更兇險的事。
不用飛，只需跳得稍微高一些，腳下布置一層簡單防護；不用跳，只需放下顏面趴在地上，背後頂一層基本禁法，便可令其徒勞。誠然，因劍棍來勢過於凌厲迅猛，三人已來不及指揮眾多妖將躲避，註定傷亡慘重。
「我與你拼了！」
「好的。」
搜魂！
畫面中央，劍棍跌跌撞撞掠出亂霧，彷彿一頭撞破群山的蠻牛，前沖之勢大減。棍身，一支支飛劍殘破凋零，像被妖獸啃過一樣，露出大大幾處豁口。與此同時，坡上學子們人人噴血，起碼四人當場元神潰散而死，七八人重傷損及根本，余者個個面色慘白，幾難維持飛劍繼續前殺。
蓬！滿嘴牙齒混合一條鮮紅的舌頭飛出了體外，兩隻眼珠如彈丸激射百米，一顆剛好落在另一名紅袍修士張大的嘴巴里，送去滿口血腥，並將恐怖擴及全身。
因為此，他們逃過一劫；同樣因為此，他們迎來十三郎的暴襲。事後看，假如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三人或許更願意死在劍下，起碼比較壯烈。
先後得到七名修士元神，劍棍之上煌煌之光如驕陽亂放，無序但比之前爆烈十倍，凌亂但增無匹桀驁，彈動幾次，跳躍三回，驟發一聲驕傲龍吟。
「以吾性命……洗吾之恥！」
……
最後一名學子年輕，因此更乾脆，且看著
手握半面金缽，一名精悍獵妖使恨恨吐一口吐沫，目光由茫然中恢復清醒，神情有些不屑。
劫後餘生、惱羞成怒、哭笑不得，心思複雜的三人彼此對望，之後望著身邊那塊凌亂慘狀，神情有些茫然。
「絕命螻蟻，死也不要想得到解脫，本座……你們看什……啊！」
那名年老學子神情感慨，緩緩說道：「入外域以來，道院大小激戰百場，無論對誰，十人以上隊伍從未有過失敗。降臨之戰那般惡劣，亦有劍尊單騎百萬里，單劍殺出無敵威名。學子中，四方聯盟因十三師兄而生，由夜仙子親手締造，一舉奠定百年勝勢。」
那算得了什麼？
為一舉擊破那條數十把飛劍組成的棍，老嫗將四名屬下悉數派出，其中，相比那名已因「莽撞」身亡的修士，餘下三人修為更強應變更老辣，位置稍稍落後，當然準備也更充足。
明知不能阻止劍棍橫行，再讓三人如妖將那樣去拚命，未免強人所難。震驚中，迎著那道撲面而來的煌煌劍光，三人毫不猶豫伏低身體，同時將備而未發的神通與法器通通施展出來，但已不是為了擊破，而是自保。
劍棍威力大，但其不是一把劍。沒有經過日積月累演練，數十人數十道意志組成的攻勢，只會單調向前一路橫殺，不能如真正飛劍那樣追著某個目標死
飛劍被毀，修士必然會受傷，但被活活震死的情形很少見；學子們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他們運用了遠超自己能力範圍的力量。人常說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這是組成劍陣、提高飛劍威力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他們的選擇。
變起突然，本該與劍棍強力硬悍的先鋒什麼都沒做便集體倒下，身後人如雜草，但無準備且沒有人組織，倉促間能做得了什麼？
「是誰！」
前方齊刷刷倒下一片，三大修士如所有人一樣大驚失色。
「以吾血，憑吾志……洗吾恥……」
無奈加本能，妖將妖靈用肉身去扛……除化成血雨紛紛崩碎，效果微微。
……
蓬蓬兩聲再響，守護陣法的最後兩名倖存者先後崩身，元神如之前那人一樣疾掠，一樣假如到維持劍陣之中。
「何苦來哉？」
即便這樣的舉動，他也僅僅維持了片刻；黑絲蔓延，他的身體很快如抽筋的蛇一樣癱軟，頭顱卻像充氣一樣快速脹大，脹大，脹大……
誰都能看出來，這一劍耗盡靈修全部力量，不戰亦可獲得勝利；至於妖將妖靈，本來就是用來犧牲墊底的工具，怎值得獵妖使為之心疼？
平靜的回答透著無盡冷漠，揮右手朝劍棍中打出一道滾滾紅芒，十三郎腳步不停，直接以身體沖入紅袍修士的神通範圍，衝破轟鳴與滔天巨浪，沖向其倉惶飛退的本體。疾進中，他的左手仍抓住精悍修士，不理不管其身體已快要化為灰燼，只管扣死那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