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今日始信命有缺
往生丹，內含不死之力，休說夜蓮這樣略受創傷，便是肢體殘缺也能自愈補全。
有幾次，夜蓮親眼看到兩條電弧封住死角，避無可避；結果十三郎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條鐵鏈，提前一步飛入電弧所在地面。之後那一幕讓人無語，那兩條電弧就像嗅到腐屍氣息的蒼蠅撲向鐵鏈，對這個近在咫尺的人卻選擇無視，彷彿沒有看見。
「他到底還是出手了，可他為什麼要出手？」
「據真人講，這種情形並非絕對沒有補救之法，只要修成道基根本，初探天地法則的時候拿到祖上犯沖者的本源精血，直接灌入身體便可；想來是利用那時天道開眼，重新獲其認可。然而……為師查不出你的身世，祖上精血無從找起；或許他們雙方都已經死了，這種缺陷終身無解，也未可知。」
冉不驚嗤的一聲笑，說道：「道院是什麼地方？藏污納垢，男盜女娼，爭權奪利，傾軋千年；就說仙子你，看起來高傲聖潔不容褻瀆，實際上做了多少骯髒事？」
夜蓮靜靜地望著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直到冉不驚感受到神輝灼燒重新睜開眼，夜蓮緩緩說道：「我要再問你一件事，說出來，可以免受搜魂之苦。」
周圍瞬間安靜，人人看著夜蓮的臉。
「來吧。」
冉不驚沉默下來，良久落寞說道：「我需要進道院。」
樂洪濤之所以沒有五炮齊發，獵妖使援兵只是一方面，同時有別的擔心。因為魔靈炮的攻擊面很大，若與劫雷相遇，會不會被認定為干擾？
終於，千萬雷弧盡皆消失，天空漩渦再度旋轉，醞釀下一次更強風暴。下方正對著它的位置，夜蓮的氣息依舊瘋長依舊，腳下蓮台隨之復
夜蓮望著冉不驚，面孔帶著真誠與少許憐惜，平靜開口說道：「講出足夠理由，或許我會對你說聲抱歉。」
冉不驚再次笑起來，竭力朝一側歪歪腦袋，看向坡前那群人。
夜蓮沉吟著說道：「是你泄露我的行蹤？」
「呵呵，我知道會是這樣。」
一聲凄厲哀嚎將夜蓮徹底喚醒，受千重禁法封錮的冉不驚明明不能動，此刻卻給人馬上要跳起來的感覺。他的臉上，一條條肌肉皮膚彈跳不休，眼裡的火焰如實質般明亮，卻又那般絕望。
冉不驚目光微閃，忽裂開嘴笑了笑，說道：「你為何不直接問，是誰指使我這樣做？」
冉不驚平靜說道：「死就是死，怎麼死不重要。不過……你問。」
「不，這不可能發生，這不可能……」
冉不驚啼笑皆非，說道：「然後？」
神輝如鎖鏈，冉不驚愕然張口還想喊些什麼，神情已然定格。夜蓮沒再多看他一眼，收回目光抬頭挺胸，對著那團再度增亮的漩渦之眼，輕輕招了招手。
說修鍊不合適，片刻間被灌輸的力量太大太多也太強，夜蓮頭疼的是如何將它們完整吸收，而不是額外奢望更多。
相比生滅丹與紅塵意，最讓夜蓮動容，不，最讓她不可思議、甚至驚心動魄的是那枚玉璧里的血泉。適才將要燃燒靈魂時，夜蓮分明感受到一股從未感受到、但又一直期盼的感應，童姥師尊的話便在那個時候在耳邊迴響，比耳邊劫雷更響亮，也更震撼。
老者強行壓住怒氣，沉聲說道：「要麼怎麼樣？」
沒人相信有誰會在化神的
「來吧。」
「真有避雷針這種寶物……」
十三郎身軀微晃，不知怎地就出現在老者頭頂，當頭一刀。
夜蓮臉上憐惜盡去，叱道：「道院是什麼地方，豈容得那等污穢事。」
驟得強助，夜蓮首先覺得疑惑。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夜蓮戰場化神，好的壞的險的惡的一一經歷個遍；最後，十三郎感受到玉璧內躁動，為了助其渡劫不得不沖入本不能涉足的禁區，險為劫雷所查……
夜蓮並未因此而動怒，淡淡說道：「既如此，你為何要來？」
「我很忙。快點把天劫打發掉，有事等著你做。」
體會著那股龐大力量帶來的「強壯」感覺，感悟著那種如真實化神帶來的天地明悟，享受著那種不知為何會有、但又絕對真實的不死感受，夜蓮的臉上竟然流了淚，升出一抹紅，濃濃疑惑，同時還有少許嘲諷，與憤怒。
夜蓮輕輕揮手，說道：「然後你就死吧。」
夜蓮回答道：「你嘴裏說著不懼死亡，實際還在等待奇迹發生，或許，這樣的機會的確存在。」
修真鐵律：天劫不可干涉，否必遭天譴。
冉不驚微微皺眉，說道：「你想說什麼？」
「……」
「這是我的地盤，怎麼會進不來。」
掙扎終究無力，冉不驚目光漸漸絕望，如死一樣慢慢沉寂下去，神情哀傷若死。
「當初看到你，為師有一種面對輪迴的感覺；但你命理天生有缺，非外力外物所能補充。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先發現你的玄機子害
殺人如此，幫人同樣如此。
夜蓮神情不變，說道：「是誰指使你這樣做？」
心裏回憶著，靈魂中傳來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一隻精美的盤子缺了角，再巧的工匠亦不能將之補全如初；但經過那道血泉滋潤，盤子彷彿活了過來，正以緩慢而堅決的速度緩緩自生。可以預料，只要時間足夠長，只要這個過程不斷持續，它就能恢復為本來模樣，重現、應該說首次展現其本來面目。
「你怎麼能……進得來？」
身體用力扭動著，冉不驚怒吼道：「這種地方這樣的人，有設么資格教訓我？」
「天地有缺，為師憐你資質奇異不忍捨棄，將來能否成就大道，除自身苦修外，終究要看緣法。」
夜蓮一愣，神情瞬間變得極其荒謬，且有無盡厭憎。
夜蓮想說你當天劫是什麼，說打發就打發。可惜十三郎如游魚再度鑽進雷池，轉瞬不見了蹤影。千萬狂暴雷弧瘋了一樣抽打，十丈地面掀起無數沒有絲毫規則的亂石，但沒有一條雷弧、甚至沒有一塊石頭能沾到他的邊。
冉不驚輕輕嘆息，回頭對夜蓮說道：「你信不信我？」
「為什麼？」
夜蓮說道：「實際呢？」
冉不驚沉默望著她，半響輕嘆一聲，說道：「進入道院的時候，我隨身帶有兩名劍童。」
「為師略通推算之道，多次窺究最終無果。直到一天，為師偶然會訪真人，請他開卦為你求緣，才知道那是自血脈而生、乃祖上男女衝突帶來的結果。這種實際上不叫缺陷，而是天道
假如不是剛剛有所領悟的話。
這種事情沒有先例，保險起見，樂洪濤下令三條輔艦發炮，中央戰艦轉移目標。如此，即便事情朝最壞的方向發展，頂多損失幾艘戰艦，所帶人員尚可無恙。從這個角度講，十三郎等人呢拚命為夜蓮阻擋魔靈炮，等於讓樂洪濤省了一層擔憂，當然樂洪濤同樣想不到，自以為足夠解決問題的三炮疊殺非但未竟全功，甚至連一個活人都沒有殺死。
「不！」
「實際上，飛殿下才是真正主使。」
「要麼現在被我殺死。」
心頭掀起滔天巨浪，夜蓮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原來，所謂三生並非血脈，而是如師尊所講的輪迴力量。那麼我的血脈是什麼？他為什麼會有祖上精血在身上，他見過我的祖上？他們又是誰！」
講完這句話，冉不驚臉上再無恨意，閉目待死。
「你……」齊飛怒叱，之後搖頭苦笑，懶得說什麼辯解的話。周圍學子群情激奮，個個臉上寫著憤怒，紛紛怒吼著「臨死還要血口噴人」「仙子切不可信他的話」「將其碎屍萬段」等等。
「你為他們找我復讎？」
那是不死的感覺！
十三郎的回答很有意思，言罷收手轉身閃爍而走，拋下一句讓人感慨良多的話。
「不行嗎？」
思忖無果，煌煌巨力不停涌動，夜蓮氣息以看得見的速度瘋狂滋長，體內神輝噴發般潮湧，八方蔓延。與之對應，其身周圍千萬雷弧越發狂暴，其勢頭隨著時間持續不停衰減，不可阻止。
夜蓮不能再想下去，一股蓬勃如萬物復甦般的生存慾望自心頭升起，提醒她自己正在渡劫，每時每秒
鬼曉得。
「他也講大局？以前好像不是這樣。還有這種……東西，他是從何處得來？」
夜蓮神情淡漠，認真的表情說道：「你的確非常恨我，為了讓我死，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
冉不驚回答道：「表面當然是樂洪濤。他對你有慾念，知道你對我還算器重，早就將我收入麾下。」
坡前，十三郎朝老者勾勾手指，輕蔑說道：「要麼滾去和你曾經的主子廝殺一場，之後被我殺死。要麼……」
不可干涉指的是劫，不是應劫的人。前提依舊，無論是殺還是幫，首先不能觸動劫雷。
冉不驚唇角抽動了一下，回答道：「是你下令讓我殺死他們，否則就要請動老師，將我逐出道院。我為何不能找你復讎？」
冉不驚神情微變，笑起來說道：「再然後？」
破境關乎性命道業，修上絕無可能在敵人環伺的情形下闖關。反之如是為了幫忙，丹藥法器事先早已準備妥當，怎麼會等到快死了才拿出來？
此前天狐吞月，冥冥中被認定為對抗天劫，遂被雷霆轟擊；如若堅持，雷劫會一直轟擊且越來越強，直到將其殺滅。
夜蓮說道：「你不是被利誘，不是受脅迫。如當初你殺那兩名劍童一樣，是你自己想做這件事。」
恍惚間，夜蓮似看到了自己的將來，看到自己一路闖關開障，一路修鍊達到某種未知境界，與天地爭輝鬥豔。
需要提到的是，這與渡劫的人是誰無關。比如現在，旁人想幫還是殺夜蓮，只要不影響到雷劫本身，天道一概不理。相反若招惹了，無論有意還是無意，都會帶來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