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喪前悟，意遲遲
修士溝通天地后時有靈犀，靈犀這種東西往往說不清，十三郎沒有強行自問，耐心聽著樂洪濤的話。
知道十三郎準備可能會動刑，黃花女不屑表示嘲諷，動作卻與之相反。拉著戀戀不捨的殤女去找小不點，黃花女走幾步又回頭，問道：「這次留多久？」
樂洪濤落敗將亡，魔靈艦瞬間成為有史以來塊頭最大的俘虜；倒不是說偌大戰艦真的沒有可戰之力，關鍵在於沒了心氣。
樂洪濤微微一愣。
樂洪濤一愣撓頭，尷尬說道：「忘了，忘了，聽說人快死的時候腦子特別靈光，看起來是騙人。」
十三郎懶得詳細解釋，乾脆當沒聽見。
十三郎回答道：「你得的這道叱念神雷真的不怎麼樣，威力大但有時效。別說這麼會兒功夫，再長十倍都不能把我怎麼樣。」
一句話，誰都不是傻子。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我的情況比較特殊，可算半個不死之身。就算沒有也不要緊，我有補充生機的寶物，吃點就能好。」
有點答非所問，黃花女想了想才明白了十三郎的意思，眼神為之一亮。本是極美女子，眼睛有了神采頓時顯得容光照人；可惜這種情形僅持續了一瞬，黃花女很快恢復落寞。
不容易，真心不容易。
樂洪濤掙扎想坐起來，試幾次僅能成功一半，只好半躺半靠在船舷上。十三郎靜靜地望著他，沒有幫忙，當然也用不著阻止。
「哥哥知道。」
這句話並不讓人覺得有力，相反帶有賭氣味道。樂洪濤看出點什麼，哈哈一笑說道：「本座生機不是那麼好吸，現在後悔，為時已晚。」
「女兒都有了，還能不好。」
「又不是親生……」
沒有
然而，說不上什麼緣故，十三郎希望有機會見證一次。他很清楚、而且肯定自己不是因為憐憫仁慈，潛意識裡覺得這很重要，但又不明白為什麼。
樂洪濤想了想，問道：「不說的話，你打算拿我怎麼樣？」
「副使這麼重要的身份，大戰時期，道盟豈能不防備萬一？不信可以試試，功法一展，本座便會魂飛魄散，保證你什麼都得不到。」
……
想著這些，十三郎心口堵得慌，揮手笑了笑。
幽幽泗水靜靜流，不忍少年夜白頭。雖然是敵人，雖明知道這樣的結局同樣有可能降臨到自己身上，殤女還是有些不忍。
樂洪濤瞪大眼睛，驚呼道：「不可能！」
今日一連串變故，有樂洪濤頂缸都未必能抹平，況且他都快死了。樂洪濤一死，戰艦上上下下、每個人頭上平添一條大罪，再無出路可選。這等情形下，在得到十三郎的不殺承諾、且保證會安排出路后，魔靈艦上下全員投降，和平解放。
「這人好慘。」
「那你先忙。」
分開不過七八十年，十三郎再有本事也生不出一名化神閨女，殤女說著忽意識不妥，忙補充道：「哥哥別生氣，我的意思是……」
敘舊有的是機會，該問樂洪濤的事情必須要問。言外之意，下面的內容兒童不宜，十三郎變相逐客。事實上，所謂包紮傷口不僅浪費時間，還給十三郎帶來許多不便，奈何兩人喜歡做，只好由著她們。
稍頓，十三郎說道：「道種珍貴，以前弄不到也就罷了，你既然主動送過來，我沒有理由不收下好好研究。而
樂洪濤望著他，神情得意。
十三郎稍稍覺得意外，但沒有隨便開口嘲諷。他知道樂洪濤說的是實話，不然，玄機子怎麼會收其為徒為子。此外還有一件，樂洪濤號稱青年俊秀，實則修鍊近千年，與十三郎相比是老怪中的老怪，豈能當他是白痴。
樂洪濤用力喘出口中血沫，說道：「本座資質絕佳，自小便有慧心；如今我修為盡失，等於脫去一生所累，正該大徹大悟。」
姐妹兩一邊一個，一邊幫十三郎包紮傷口，一面抹著眼淚兒。殤女不忍心看樂洪濤的臉，不忍心看十三郎的手，只好閉上眼睛摸索著幹活。
「真狡猾！」樂洪濤贊一聲，好奇問道：「既然沒吞，為何能夠恢復？」
一言難盡。
是厭煩嗎？還是同情？
看著兩人歡快的背影，直到其進入船艙消失，十三郎仍未轉回面孔。
這種事情，十三郎看到五行舟吐出魔靈艦的時候便已想到，他知道黃花女是在長久打算，不然不會連那艘破爛都捨不得丟掉。要在泗水生存幾百年，今後還可能要面對嚴密封鎖，日子必須精打細算，一針一線都不能浪費。
「我說的是真的。不僅僅是你，修為只要沒超過化神，誰都不能對我搜魂。」
「還好，你們……」十三郎左看右看，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假如不是樂洪濤親自坐鎮，假如他僅僅是副使、而不是有掌座之子這重身份，假如不是十三郎下令故意放水，戰鬥在三面崖下就應該結束，哪會拖到現在。
「快死了，想開些吧。」
回頭看，樂洪濤還是那副奄
心情煩躁，十三郎淡淡說道：「有什麼打算？」
十三郎又一次體會到那種煩躁，索性盤膝靜坐養息精神，嘴裏說道：「不如痛快點，把該說的說說，然後我一巴掌拍死你，大家各奔東西。」
「哥哥，這些年過的好么？」
「他怎麼會不好。」
十三郎毫不猶豫抬起手，伸手準備動手。
樂洪濤嘆息說道：「那還談什麼打算，想死都死不了，任你為所欲為。」
強悍潑辣如黃花女，此刻竟有大哭一場的衝動，勉強回一句「是你自己逞能，別想本姑娘領情」，反手拉著殤女，一路如飛。
「放心，有我。」
十三郎認真回答道：「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前，不會走。」
肯定是厭煩，厭煩什麼呢？厭煩一個快死的人？十三郎不會那麼無聊……厭煩的不是樂洪濤，就是不想和他談。
巨梟魔頭臨死徹悟，這種例子十三郎聽說過不少，一直不太相信。他覺得那種事情即便有，也應該與高僧、大德、賢者之類的人聯繫在一起，自己沒本事連挨十三記七傷拳，就不要想著替人消弭惡因。再說樂洪濤怕還沒資格做那種人，比較魔性的話，多半還不如十三郎。
……
真要算起來，最艱難未必是那時候，而是天狼聖女離開之後。彼時，靈魔之間裂痕隱現，四方聯盟與青狼聯盟激戰方酣，黃花女是鳳女殿的人，老實講與陰女師算一夥……起碼四方聯盟的人會這麼想。這樣敏感的身份，這般險惡的環境，這般困苦的條件，黃花女獨力支撐大局，還要照顧天生體弱的殤女，走到
十三郎輕輕將雙手從二女懷裡抽出來，委婉說道：「幫我看著點小不點，哥哥這邊做點事情。」
「真有？」樂洪濤漸漸接受了十三郎的說法，喪氣說道：「傳聞你身上很多天材地寶，本座以前不屑，現在……連這東西都有，你還修鍊做什麼？」
四方聯盟勝局已定，黃花女姐妹兩邊叛徒，今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她們沒辦法離開，妖靈大陸沒有立足之地，只能永遠躲在泗水苦熬，一直等到四大星域再度降臨……福禍依舊未知。
與當初一樣，不管別人是否樂意，黃花女總會將看中的東西當成私有，臉上淚痕不幹，表情卻異常兇惡。
十三郎聽得有趣，笑著罵道：「光有生機頂什麼用，壽元到了，勒脖子灌也還是要死。」
「還差一點。」
「看什麼看，以後又不是沒得看。」
豬都能看出來，這些年兩姐妹過得著實不易。當初一別，兩個女孩實力相當一般，雖有魔靈艦，船上的人卻難保沒有二心。那時候五行舟還很弱小，小浮魔屁用不頂，在泗水這樣的地方闖蕩成長到如今程度，艱辛可想而知。
「現在，你我可以好好談談。」
樂洪濤抹一把唇邊血，首先解釋道：「你說的對，我一定是被種了道，不然不會這麼蠢。你破了我的法，我的神智反倒得以恢復，才能想通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
樂洪濤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尖，誠懇說道：「別忘了，本座是道盟副使。」
十三郎平靜說道：「白費心機，種道之術對付不了我。再說，真以為我吸了你的東西？」
樂洪濤沒有覺得意外，說道：「你不能搜我的魂。」
「什麼事情我沒見過，嚇得了誰。」
接收俘虜自有人去做，小不點從未見過這種「人造」龐然大物，此刻正好奇跑進去參觀。黃花女多少有些看不慣十三郎寵溺的態度，很有些憤憤。
「很難的，再說我們活得也很好，不過幾百年時間，忍忍也就過去了。」
修為雖失，樂洪濤眼光還在，看到雷球很快想通一切，嘆息道：「你比我謹慎，該勝。」
十三郎搖搖頭，說道：「不是謹慎，我早就看出這裏面不對。你用最後的力量催送道種，連生機一起送進來，借力打力，試圖給我下套，這種手法不可謂不高明；可你用力過頭，自己老得太快；而且你忘了我的意境是生滅道，對生機的理解，遠遠超出你的想象。」
聽了這句話，樂洪濤失笑道：「打算？你會放過我么？」
不知道為什麼，望著樂洪濤平靜的面孔，十三郎明知道這是打擊他、可以用來套話換取情報的重要籌碼，心裏卻忽然有些厭煩，不想與之談論。
說話的是樂洪濤，平靜的聲音、所講的內容、實實令十三郎嚇了一跳，險些以為他又有什麼底牌，原地滿血復活。那樣的話，小不點不在身邊，以十三郎現在的狀態，危矣！
樂洪濤氣急反笑，罵道：「你當生機是什麼？即吃即補？還不死之身，你怎麼不去死！」
十三郎平靜說道：「當然是搜魂。」
十三郎為之一愣，表情僵硬，快觸及樂洪濤頭頂的手凝固在半空，姿態有些滑稽。
十三郎不再騙他，張口吐出那顆雷球化成的星，上面密密麻麻布滿禁環，封到死。
十三郎再一次覺得心煩，皺眉說道：「這些有的沒的……不談了吧。」
十三郎毫不猶豫回答道：「做夢。」
「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