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共識

「那倒不是，還要做些調查，做好準備才能……」

夜蓮望著他說道：「以我得到的消息看，流言正是從嶺南附近開始流傳。」

夜蓮不同與常人。她注意到十三郎「很」字咬音略重，且用的是「不能大意」，而不是「不要驕傲」。

不知是不是因為明白了身世的原故，本該義正詞嚴，夜蓮不是那麼理直氣壯，起碼責難的成分比較少，神情也較為平淡。

夜蓮抬起頭，望著東方漸吐紅霞，說道：「聽公主說，你要組建六方會談？」

夜蓮打破沉寂，說出的話依舊那麼驚世駭俗，惡狠狠驅盡霞公主心頭那一抹微黯，抱著小不點的手為之一緊。

十三郎趕緊擺手，說道：「哪來那麼多詭計，嗯，你覺得這樣怎麼樣？」

夜蓮淡淡說道：「他死了，同輩中人我就會無敵。很沒意思。」

此時才談到正題，老實講很有些不負責。聽著夜蓮的話，望著她一本正經的表情，十三郎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起來。

夜蓮厭憎說道：「腌臢之物，當年我就應該殺了他。」

十三郎再度猶豫，說道：「談不上相信也不能完全不信，只能說先放在心裡。呃對了，不止說齊飛的那些，還有冉不驚為何會找你報仇。」

警告意味兒十足的話，夜蓮的聲音平平淡淡，靜靜闡述著她所堅信的事實。十三郎沒就此覺得不滿，旁邊霞公主找到立場，微諷回應道：「仙子這樣講，是在表示關心、還是激將？」

「真面目」之說略顯刻薄，霞公主微怒但不知如何是好，十三郎更只能苦笑，沉默是金。

夜蓮聲音微帶怒氣，說道：「難道你是要告訴我，現在就打算去做？」

尷尬了。

「群眾的眼睛不一定總是亮。真理必須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因為樂洪濤的話就認準齊飛如何，這樣的錯誤十三郎不會犯，但他有自己的觀察。猶豫了一下，十三郎說道：「獵妖使那個老太婆，當時不應該會死。」

十三郎念出兩句莫名其妙的話，誠懇說道：「戰爭呵，難免則免。」

夜蓮神情微冷，說道：「難道又是詭計？」

「呃……這就答應了？」

「那件事怎麼樣？」

無論換成誰聽這句話，都會大罵十三郎惡毒，挑唆萬世之花與雷尊間的師徒情義不說，連剛剛與其並肩作戰、且同為聖子候選的戰友也要撩撥。

「別指望矇混，我會親眼看著你查。」

沉寂一片，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微明。

站在夜蓮角度，十三郎死掉僅意味著失去一名可比較的對手；反不過則不太一樣，十三郎如今既不能殺死夜蓮，同時又不能接受她落在別人手裡，至少不能死。因此，雖然明知道這樣會引起懷疑，十三郎仍不能不提醒一下，希望她多留神。

「怎麼講？」

十三郎簡短說道：「雷尊，開棺。」

夜蓮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問道：「哪件事？」

嚴格說起來，今日兩人間一切隱秘話題都是夜蓮主動提起，剛剛還一點不在乎霞公主當面，此刻因為一句「流言」惺惺作態，未免小家子氣。

十三郎摸不著頭腦，說道：「到底是什麼？」

聽出那種點醒味道，夜蓮微微皺眉。

戀童之癖的確讓人噁心，但如果冉不驚處心積慮真的是為了替兩名劍童復讎，以十三郎的獨特經歷與閱歷而言，多半會因此道一聲佩服。當然，這個時候十三郎不方便再說什麼，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我記下了，謝謝你的提醒。」

十三郎明顯誤會，譏諷說道：「現在才想起來對公主保密，會不會晚了點？」

聲音落去，小不點重新入眠，三個大人面面相覷，神情均有些尷尬。

「雷尊與你究竟有何仇恨，非得這麼處心積慮？」

夜蓮說道：「若實在不能免，該如何？」

這是實話。

霞公主微怒想嘲笑，十三郎再次攔住她，朝夜蓮說道：「我看飛殿下很不簡單，你不要太大意。」

「嗯……」

「……」

夜蓮沉默片刻，說道：「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經歷了什麼，想來極為不凡；但若因此不識好歹，把念頭打到雷尊頭上，結果只可能是：被碾碎之後踩成爛泥。」

童言無忌，這一通攪鬧如此蠻橫，場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被徹底打亂，很難再像剛才那樣凝肅。幸好此刻月色漸泯，東方晨曦未動，恰值一日最黑暗的時候；不動神識的情況下，黑夜很好地履行了遮羞職責，方不是太難堪。

「什麼流言？」

萬世之花如此乾脆，令十三郎準備好的很多說辭沒了用武之地，真心有幾分意外。望著夜蓮遠去的背影，十三郎楞了片刻才醒轉，揚聲叫道。

「你自己提出的主意，有什麼好笑？」

夜蓮沒再說什麼，默默思索片刻後站起來，轉身離去。

「那便去做。」

夜蓮淡淡說道：「勝者王侯敗者賊，這種事情，可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決定。」

「那件事？」

霞公主不明就裡，夜蓮目光微閃，說道：「魔靈艦開炮的時候？」

彼時夜蓮忙於渡劫，根本沒時間留意戰場上發生何事。按照道理講，獵妖使老婦被炮火轟成了灰，飛殿下責無旁貸；然而當時的情形的確特殊，任誰都不能斷定其是有意還是無意，加上其餘兩名獵妖使先後先後被擒，老婦之死就變得可有可無，不再被人留意。

十三郎不承認但也沒有否認，說道：「我不喜歡雷尊，但不會因此對他有成見，即便有成見也不會帶入這件事，再說帶進去也沒用。」

夜蓮冷冷說道：「那些事情都與你有關，公主對你痴心一片，理應看清你的真面目。」

十三郎記得這一幕，默默點頭之後說道：「還有冉不驚的話。」

「沒聽過，關於什麼來著？」

十三郎回答道：「那就讓喜歡戰爭的人去打，或則去死。」

夜蓮沉默，片刻后問道：「你相信那些話？」

「齊飛與雷尊。」

夜蓮隨口應著，拋下一句冷冽宣告，孤單身影漸行漸遠。

「那就先等著，等你有了眉目再說。」

夜蓮默默說著，忽神情轉正，認真問道：「你也聽到那些流言？」

夜蓮沒有馬上回答，沉默半響才說道：「你不把自己當靈修，自然不會明白，收復魔域是億萬靈修期盼了整整一萬年的心愿。」

「呵呵，六方會談……」

夜蓮分不清他是假裝還是真心話，目光瞥一眼霞公主，說道：「沒聽過算了，不重要。」

「這是私事，我拒絕回答。」

十三郎回答道：「我沒指望一言九鼎。你若能夠幫忙，成功的把握便會大許多。」

逐層推進式的判斷極為肯定，與誰誰誰的人品無關，而是源自雷尊如今享有的巨大威望。只要不能板上釘釘，誰也不敢、也沒有辦法朝他的頭上扣帽子，妄自行事，只可能徒取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