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學那隻猴子
不凡與污道未走到最後，他們距離冥魔三百裡外停下，趁魔修突進的這段時間築起高台，畫陣開盤安缽請錘，似乎仍準備超度亡魂；大灰與火玲瓏守衛在台前，防止發生意外。
咆哮或是怒吼，狼狽或是屈辱，冥魔大喊一聲滾，自己卻搶先一步躺在地上，翻身打起滾。正如之前所說，冥魔太大，大到不需要施展法度，打滾便能克敵制勝。
形勢轉變來得如此之快，快到讓人來不及反應；南端群修還在生死間掙扎，七名大拿尚且沒能穩住身形，北方再響驚天之吼。
以往數年間，十三郎無論發布希么樣的命令，從不肯做哪怕一個字的解釋。事後結果也都證明，這位縱橫兩域的雙修先生雖會出現失誤，但其總有後手彌補，不會讓事態完全失控。有了這重信念，魔修在聽到十三郎這樣說的時候，非但沒有感受到鼓舞，憂慮反而增多。因為他們覺得，這是主帥心懷顧慮的表現，對獲勝沒有絕對信心。
十三郎習慣性地想笑，嘴角牽動兩次，最終流露出來的是讓人心驚的猙獰殺意，一字字說道：「將十名化神之力集中在一個人身上，足以和生境修士周旋；集百名化神於一身，便可碾壓生境如螻蟻；冥魔雖有百人力，但他不是生境，所以可戰。」
「滾！」
……
「半擊！」
冥魔太大，大到無法兼顧所有，大到可容納足夠多的人，足夠多法寶，足夠多的神通與拳腳，當然也包括斷魂矛。
這就是全部。
那是大灰的聲音，不能親身奔
「下流，閉嘴！」火姑娘一巴掌抽在大灰頭上，將其扇了個跟頭。
冥魔嘶吼恰與響起，十三郎仰起面空，望著頭頂彷彿隨時有可能碾壓過來的濃重黑影，舉手，並掌如刀，用力虛砍。
「殺！」冥魔手下留情，蠻尊第一個察覺到戰場異變，同時也看清了來自北方的人，全力開聲，喚醒惶惶中的群魔。
道理其實不難懂。億萬魔蚊因冥鬼匯於一身，相當於擁有遠超化神的力量，但其本質並未改變，仍舊是化神。一石為石，千石成峰，萬石堆起來就是一座山；山的本質還是石頭，只要把那些堆成堆的石頭一塊塊挖出來，用鎚子敲碎，山就變成了灰，當然能夠消滅。反之，假如此山經過天雷淬鍊，鍛出雜質成為一塊比原本小得多的鋼鐵，再用鎚子去砸，無異於以卵擊石。
「哎呀！小胖子你敢不聽我的，本神割了你的……」
「螞蟻搬山，老朽懂了。」
一條人影當空飛掠，手裡拿的不是什麼厲害法器，而是一把七丈長刀。人與刀的速度如此恐怖，幾乎緊追著弓箭的尾巴射入，就像那隻猴子一樣，喜歡鑽到別人的肚子里鬧事。
半擊是什麼，就是一半。
趁著還有時間，孟凡林說道：「老朽聽說，化神之
「我說真的。」
自半擊命令發布，到冥魔重創跪地形如朝拜，全部用時不超過三息。
「那就死吧。」
一顆釘子釘在百米寬的石頭上，或只能釘出一個小孔，頂多邊上再有點裂紋；一千顆釘子釘在這塊石頭上，石頭就會四分五裂。冥魔的腿不止百米，魔修射出的也不止一千顆釘，而是足足十萬。
「凶婆娘！」神驢翻身躍起，轉眼一張諂媚笑臉，俯首帖耳。
之後他轉回頭，對周圍說道：「化神之上叫生境，冥魔應該比生境厲害，但他還是化神。」
「呱呱！」胖胖憤怒叫了兩聲，消失在冥魔身上某處，轉瞬不見蹤影。
「放心，他沒有那麼強。」
這種安排不僅多餘、而且容易讓人不滿；三百里距離看似遙遠，對冥魔來講不過三五步的事，根本起不到躲避的作用；另一方面，如此戰場，每個人都應該做好「犧牲」的準備，十三郎命令留下四名強手，難免會有猜忌。
聽了這番話，孟凡林若有所思，若有所悟，一時沒再做聲。
十萬顆釘子十萬支矛，相加威力不弱於劍陣，但與之前那次對撞不同，冥魔沒能料到這五百隻螻蟻擁有如此強悍的攻擊，更沒有料到有人會超度亡靈的法術對自己施展……當然更主要的是，他的注意力被南端那支兇猛得多的隊伍所吸引，暫時騰不出手。
「挖眼！」藏的斷喝隨後響起，與箭矢一道飛向冥魔雙眼。跪倒意味著變矮，原先不及，現在已進入欽克射程，合該攻其最強。
「殺！」槍王相應，失了鐵槍但不減其勇，凌空倒卷。
孟凡林又問：「先生說，此魔未破生境，但比生境更強？」
十三郎平靜說道：「戰而勝之。」
「絞足！」孟凡林第一個施法，目標不是冥魔本體，而是被截斷的那半條腿。失去連接，那條腿不過是一堆無主魔蚊，正當消除乾淨。
隱秘處，靈機從地下探出了頭，手持四條鐵鏈，悄悄掩向法壇。
「嗷……吼！」
該怎麼對付那隻蟲子？冥魔用力想著這件事，遠方忽又傳來禪唱，對人無效，唯獨對它生具壓迫。腦海之中猛的一震，它居然忘記了自己剛才想的什麼，隨後體內再傳劇痛，周圍同時掀起狂浪，千百道神通又一次降臨。
衝天咆哮，冥魔好似瘋了一樣，揮掌在自己的大腿上又捶又打，甚至化成利爪拚命撕扯。縱然想破他的腦袋，也不能相信會遇到這種事，居然有人鑽到自己的身體里，猶如一把鋒利尖刀，一路殺向心口。
「一定。」
「殺！」
接連三道箭矢飛過，三團錐漩順著孔洞鑽進冥魔，攪亂，絞碎，絞殺，絞出三個巨大洞。
「不。我們不需要搬山，而是要將山打個窟窿，它自己會垮掉。」
十三郎與群魔並無不同，臉色發青，眼眸深處不時泛出絲絲火意，內心極不寧靜。只是其聲音依然沉穩，表情冷漠到冷酷，還特意朝戰場多看了幾眼。
再往後，冥魔一聲凄厲狂嚎，單膝跪倒！
……
與南端那支隊伍相比，北側規模小得多，安靜得多，顯得不怎麼
這句話太晦澀。包括三名大拿在內，除孟凡林略之一二外，別人完全不懂。
有點可笑。冥魔表現出來的強大超乎想象，誰敢談什麼把握？
「佛……」
與此同時，遠方傳來咚的一聲響，嗤的一聲鳴，彷彿天鼓震撼冥朝，又似游龍穿梭九霄。
一半是哪裡，就是膝蓋。
戰起，但沒有多少激烈感覺，相反顯得很簡單，簡單到不能相信。
「小胖子，別忘了掏襠！」
「藏在此地，預祝先生凱旋。」
「為何？」
「但是要加緊，剛才他自己說了，每時每刻都在成長。」
孟凡林認真想了想，說道：「既如此，我等如何勝之？」
五百條身影騰空而起，五百道明華眼前閃爍，之後又是五百。一千支斷魂矛同時發動，帶著復讎的怒吼與烈焰，撲向同一個目標：膝蓋。
孟凡林苦笑說道：「先生真會講話。」
十三郎點頭，回答道：「我見過神域，身在其內猶如被主宰，神通全憑對方心意。如果他是生境，咱們死定了。」
冥魔之體死意如陰冥，誇張點講就是一個簡易版的冥界，人間生靈，血肉之軀，沾之立斃絕非誇張。怎麼會有人能在那樣的環境里存活，還能活蹦亂跳？
與冥魔作戰，人族有個最大、也是唯一的優勢，無論遠攻還是近戰，都可集中火力攻其一處。換成其它戰場，這種情形根本不可能發生；試想幾百上千人攻
「你是誰！」
「因為大力可破巧。就好比魚妖在池中稱霸，猛虎笑傲山崗，然而山可以連池塘都填滿，大海足以淹沒山川；魚妖猛虎，說到底不過井底之蛙。」
「那就戰吧！」
「人家就這麼一說，瞧你。」
藏在一旁罕見開口，探手取弓原地站定，扣弦待發。
「有理。」
「真人法度，降厭世妖魔……」
滾動的冥魔滾動的山，群魔變色來不及躲避，卻有一人來去自如。
一剎那，足矣！
所有修士收斂氣息，所有戰士空著手，包括六名化神修士在內，所有人保持相同速度，格外整齊，當然速度也比較慢。
五百光華先後亮起兩次，冥魔的一條膝蓋變成了篩子，透著絲絲縷縷的光。
「是。」
行進中，南方戰事如火如荼，目睹並肩戰鬥數年的同伴被冥魔屠戮，五百魔族不忍多看，每個人都覺得憤怒難耐、同是也難免心底發寒。
「殺！」三千魔修，能再戰者僅餘一半，此刻個個燒紅了雙眼，翻身再上。
三千魔修，數十名元嬰，加上七名化神搏命，打不過冥魔也就罷了，如果連牽制一下都做不到，此戰也根本不用再繼續。
以無上真力催動，梵音道唱響于戰場，人族無不為之一振，反之冥魔身形輕顫，雙目四瞳出現片刻迷茫，手腳的動作停頓……了剎那時光。
事情到了這一步，戰與逃的結果並無不同，索性絕了念想；五百魔族默默思量，行進越發快捷，同時也更加沉默。
「佛祖慈悲，解眾生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