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新人間的第一戰
對雙方都不公道的戰鬥，結果註定荒謬，註定出乎人意料。
一切出自美帥之手。
「蠢貨，是我！」萬蟻蠶食，美帥大怒、大急，怒吼聲聲。
擺好架勢準備發動致命一擊，十三郎的神情一點都不像之前與獴邏對話那樣輕鬆，冷漠，凝重，肅殺，冷冽，沒有一絲憐慈。
從救助藏開始，所有安排都是美帥授意，十三郎所做的僅僅是執行，根據不同人的特點略做微調罷了。非要說有多，十三郎需要將獴邏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到自己身上，為美帥營造反攻奪魂的契機。
遺棄之地是什麼？十三郎曾為這個問題糾結很久，今日終於解開謎團。簡而言之，輪迴大道有進有出，任何一個地方的生靈，與陰冥世界都存在一條看不見的通道，而且是雙向。
第五息，神域破滅，諸法煙消，獴邏只剩下自己，需要對抗整個世界。
手不對心，口不對言，法不能施，威不能展，此時此刻，獴邏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層因強大修為所一定具有的真元護甲，正在兩萬厭靈蟻的狂啃中快速削弱、直至消亡。
遺棄之地不是這樣，經由陰司轉世到滄浪的靈魂，不管變成什麼，死後均未返歸冥界，去向不明。
第四息，數十名修士神通殺到，神域之內已無規則，充其量只是一面稍厚的盾牌；何況盾牌之內也不安寧，兩萬飛蟻撲面狠咬，相當於兩萬結丹修士……這是十三郎之前所說的，把攻擊變小。
可惜這樣不足以取信，十三郎一腳勾住美帥的肩，一腳蹬住他的胸口，姿態怪異，但是很有力。
神魂突然裂成兩半，戰鬥起來會是什麼樣？
「不用提醒，我知道你是蠢貨。」靈犀法目徐徐睜開，十三郎仔細打量著面前那個人。
「……」美帥瞠目結舌，忍不住想到一個問題，內心有些擔憂。
渾身劇痛，鮮血每時每刻都在流失，精元每時每刻都被偷取，美帥每時每刻都變得更虛弱，神情扭曲，痛苦不堪，咬牙切齒。
第一息，厭靈蟻群沖入三丈，雖身似重鉛，仍得以接近獴邏真身，張開利口用力撕咬。這些無懼的小東西不擅神通，牙齒與酸液就是它們的武器，關鍵在於能否接近。獴邏強橫，神域神奇，真元堅固，道法萬千，兩萬飛蟻並不足以撐爆神域，但它們的確牽扯了獴邏絕大部分精神，令其無暇兼顧其它。
直到今天。
「它們在咬我！」
血與火的交織，法術殉爆，箭矢飛掠，萬千張嘴千萬隻手，美帥身軀轟然炸裂，化成一股煙雲沖如戰團，一閃而逝。
「滄浪星、包括外域，就是這樣一個地方。」美帥認真說道。
「別動。」
……
三千修家斗冥魔，殘餘修士有幸親眼見到獴邏，並與之交了手。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場戰鬥僅持續五息便見了分曉，結果更是出乎想象。
「你這個白痴……是我，是我啊！」
不管他怎麼吼，怎麼叫，十三郎只管敘述要求，背書一樣穩穩說道：「一秒之內回答前面那些問題，錯一件，遲，我殺了你。」
「呱……」天心翻翻眼皮，表示自己不能幹那種卑劣事情。
美帥就是獴邏，是讓十三郎都不得不嘆服的戰術大師，泗水一路行使指揮權的那個人。
「有進無出，死後無輪。」
老婆妹妹一一答過，美帥身披八千飛蟻，開始講述他自己的那點事兒。
「你這個混蛋，你瘋了！」
停手，不停口，光華消逝，三丈獴邏渾身是傷，肩胛被射穿一個拳頭大的洞。十幾把長刀嵌肉入骨，八千飛蟻死死咬住他不肯鬆口，狼吞虎咽，拚命吸食。
或者叫那隻鬼。
「不是每個生靈都能轉世，轉世也不一定變成人，具體究竟，規矩章程，本帥不能和你細說。」
「說出你的身份，為什麼到這裏來，為什麼變成這樣，現在打算如何。」
縱然如此，獴邏仍未見得會輸，即便真的輸，在場施法的修士恐也會死光，事情的關鍵仍在於那個人，在於美帥，也就是獴邏自己。
十三郎盯著他的眼睛，問道：「告訴我，我是誰，我朋友是誰，我老婆是誰，我妹子是誰，我妹子的妹子是誰，長多高，腳多大，穿什麼衣服扎什麼頭，脾氣是好是壞，眉眼是寬還是窄，修為是強是弱，性情是熱還是冷。」
規則這種東西，就好比構建整齊的一排
獴邏不甘，獴邏憤怒，獴邏真君厲吼咆哮，竭盡全力反擊。
新紀戰後萬年，滄浪星再無修士超越化神，無從知曉生境以上的人具備何種力量。
作為三軍主帥，十三郎如此，周圍魔修如何敢放鬆，千張面孔緊繃，千雙拳頭握緊，人人準備拚死相搏鬥。
整個人間，有資格、有膽量稱呼十三郎丑鬼的人，男女都算上，不會有第二個。
不好笑，事實的確如此。
老實講，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顯得不公平，對雙方都是。讓一群僅有幾名化神為首的隊伍與獴邏戰鬥，不公平；反過來，讓獴邏在這樣的條件下對抗千人，何嘗不是憋屈之極，連半分實力都發揮不出。
「我，我就是本帥，是陰司判官……」
「萬年前，冥都傳諭，四大星域發現一處遺棄之地，當屬本帥所在的陰司管轄。」
凄厲哀嚎，瘋狂咆哮，決死掙扎，都已無法改變命運。
真正要命的是一雙手，一雙穩如磐石的手，一手扣住喉嚨，一手抵住雙眼，殺機如實質。
「你沒那麼容易死，但我肯定你能被殺死。現在，你沒有神域，沒有真元，被我貼身，體內不寧；還有你給我記住了，千萬不要胡亂動念，我能感覺到。」
只有八千飛蟻最實在，不顧一切，大快朵頤。
「吼！」
一秒究竟是多長？
「丑鬼，還不叫它們停下！」
「
有誰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這是他的強項，休說美帥、滄浪任何一個人拉過來，都會自嘆弗如。
第二息，識海生疼，真佛駕臨，漫天星光當頭灑落，墮靈之吼響在神魂。三丈神域大放光明，自地下升出一層標標準準的實心圈。
「我不認識什麼本帥，更不知道什麼叫判官。」
圈內圈外，兩個世界，衝撞劇烈光圈搖晃，終於演變成力的對抗。再不似剛才那樣，欽克錐矢明明射入圈內，卻不能驚擾一絲漣漪。
十三郎破解神域？別搞笑了，嚴格算起來，他與這裏的修士一樣，頭一次見識到神域規則。似金烏、四足、涅祖那樣的人物，強者強矣，可他們太強了，強到擺出來、任憑十三郎仔細琢磨都沾不到邊。
人間是陽，陰冥是陰，理論上而言，人間每一條性命終結，都會有一絲魂魄進入陰冥，由陰司備案后，一一作出安置。
「你是誰？」
「蠢貨！」神驢氣壞了，低頭望著自己雄壯的體格，神情幽怨。
出自美帥，美帥又是誰？
下一刻，獴邏發出最最凄厲的一聲哀嚎，神情突轉。
這是對的。陰陽兩分互不干涉，美帥如連這點操守都沒有，當初肯定做不了判官。
「小胖子，上！」大灰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對著同樣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天心偷偷嘀咕，鼓動它去分一杯羹。
有對抗便有勝負，有對抗才有機會，第三息至，掌天之弓飛出厲矢，沒有獴邏指引的神域再難相阻，
這種仗怎麼打？
……
事關能夠奪回軀體，關乎輪迴大計，關於命運關乎使命，美帥顧不上什麼儀態風骨，任何陰招損招無賴招數，只要有效，他便不惜一切。
為了弄清這個問題，從回答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開始，美帥便在心裏按照固定的節奏默默數數，一直數到一千八百九十七……
美帥獴邏本為一體，對他的狀況、實力、強與弱、實與虛，一切都了如指掌。單槍匹馬尚且敢於直面獴邏，如今手裡有這麼多牌可以打，若再不能一舉建功，美帥哪好意思稱自己為帥，連個大頭兵都不如。
獴邏揮手，手上彷彿連了一座山；獴邏掐訣，一指捏破自己的肉；獴邏唱咒，哼哼呀呀仿如夢囈；獴邏慌忙釋放威嚴，結果放了一記響屁。
靈寶之威，其強並非只有力，還有對規則的滲透與尋常法術不同；比力量，這支箭充其量與化神中境修士全力相當，但其對規則的破解完全不同，一舉定乾坤。
「停手！」
「我不叫混蛋，我沒瘋。」
「先讓它們停下！」
「啊！」
天道有矩，最大最不可缺少的規矩便是輪迴，美帥來自陰冥世界，是陰司負責主掌輪迴的無數判官中的一員。
神魂之中突然傳劇痛，一顆早就埋好的種子休眠萬載，今天終於等到發芽的機會。苦忍到現在，美帥終於等到獴邏最最脆弱、最最無奈的那個節點，展開反撲。
一秒，那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