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問人間
「大頭目……他算計天道做什麼？算了告訴你實話，本帥只是個小判，輕易見不到你所說的大頭目，更別說試探他老人家本領如何。」
十三郎沒有直接回應美帥的話，想了一會兒，反問道：「你是判官，修為見識都比我們強太多，據你所知，有沒有人能夠算透天地，提前預知將來發生的事？」
美帥神情變得冷峻，說道：「還有，你這樣做，豈非等於替人間做主，憑什麼？」
悲哀嗎？是的，更應該說無奈。類似這樣的事情，人間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誰叫你的力量不夠大。
「閻羅王？」
「我要殺掉山君，人間也是，不信你可以問問他們。」
「怕只怕，有人正在望著螻蟻，等著它們抬頭。」孟凡林的話不無道理，似與十三郎相合。
十三郎回答道：「有指引當然好，但我不信哪個真靈會有這份好心腸。」
十三郎這樣回應，指著美帥說道：「知道總比不知道好，我相信是的。問題在於這貨不爭氣，我擔心他講出來的東西，不夠真。」
群魔無不默默低頭，神情黯然。
結果讓人失望，但又符合情理，陰冥判官克服心魔，平靜而堅決地拒絕了人間的邀請。
怎會不想知道，只是十三郎沒問，如今看來，他居然是故意的。
「螻蟻永遠看不到天空多大，在下覺得，我等知與不知，根本無關緊要。」一名魔族長老率先開口，聽著叫人喪氣。
十三郎回答道：「我沒有封你的
十三郎誠懇說道：「答應幫忙，我就告訴你。」
美帥表情頃刻間凝固，支支吾吾說道：「……本帥的意思是，你怎麼做得到？」
輪迴大計優於一切，美帥首先表明態度。有此一條，無論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死了多少人，群魔都不敢牽怪美帥，非幫忙不可。
金烏、四足、涅祖，類似這樣的存在出現在人間，不用說會引來多大恐慌。恐慌之後必然依附，因為貪圖、因為畏懼、因為希望而歸屬到某一方，最終的結果，依舊是天下大亂。
「重要的不是我，是整個人間的態度。」
「你……」相交一場，美帥早知道這傢伙的毒舌傷人，但卻從沒有如今天感受直接。大家都能聽出十三郎的意思，不是指美帥不說實話，而是他將要說的實話，是被故意扭曲出來。
置身事外可破局，這句話聽著並不新鮮，真正運用起來不但艱難，且有諸多變化。最難在於遏制慾望，還有怎麼把握那個度。
「無非是些勾心鬥角的醜事，知道又能怎樣呢？」
「你說要做什麼？」
十三郎沒笑，接下去認真說道：「提到山君，人間的態度從來都有，以前模糊，現在清晰。」
「不想人間戰隊，人間已有山君，你怎麼能阻止人站隊？」
「那就是沒有。」
抬頭望著美帥的眼睛，十
「就是冥君，冥皇，陰間大頭目。」
愚蠢的人，憤怒之後必然衝動，這裏沒有蠢蛋，憤怒之後便是疑惑。
十三郎默默搖頭。
環視周圍魔修，十三郎說道：「新紀之戰，血域萬年，這麼多例子擺在前面，我也以外人的身份推斷涅祖，他不是為了你們好。」
那又如何？
周圍氣息猛的一冷，群魔忽然間意識到，眼前這位判官大人還有第三重身份：姘頭。
被動，無奈，或者都不算選擇。
「……」
判官入世，真靈鬥法，幾番波折試探還有爭奪，美帥最終被山君所算，封印萬年而生魔。不知道為什麼，山君最終沒能得到渡化玉牒，之後獴邏又設法重生，變成美帥后，經歷更多波折返回滄浪，重新奪回軀體。
有些故作輕鬆的成分，十三郎輕輕擺手，放慢語氣說道：「具體點講，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早就有人算到今天的事情，知道你會脫困，我們會來，然後從你嘴裏知道當年的事，進而做出某些決定？」
然後，假如事情果真如此，豈非意味著眾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之前是註定，現在是必然，至於將來……都是別人安排好的，哪有什麼將來？
周圍人跟著笑，笑容訕訕。
憤怒？應該的，沒有人喜歡做棋子，修士號稱逆天，既敢逆天，首先要做的就是拒絕被人操縱，哪怕對方是神仙。
聽了這句話，群魔不覺得如何驚訝，美帥著實嚇了一跳，楞了足足好半響才回過神。
「閻羅王也不行嗎？」
美帥出奇憤怒，低吼道：「本帥與之不共戴天，怎麼會幫她！」
羞辱之下口不擇言，美帥罵道：「真以為自己了不起！本帥好歹是個判官，你呢，憑什麼那麼重要？」
美帥陷入沉默，皺眉撓頭捉耳摳鼻做苦思狀；十三郎沒有催逼，與周圍人一道，靜靜地懷著希望默默等候。
「這……」美帥神情微變，周圍群魔神情大變，個個如墜冰窟，寒徹心魂。
「不行的。」
「螻蟻也有抬頭時，一隻看一塊，無數只相加，天空盡在心中。」槍王立即反駁，語意鏗鏘。
「幹掉她。」
群魔面面相覷，紛紛將目光轉向十三郎。
「說啥呢！」
「為什麼？」美帥不解，群魔越發不解。
十三郎說道：「人間有選擇，人間的人都有選擇，選擇是自由的，自主的。我的選擇是，做好我認為值得做的事，愛我認為值得愛的人；無論從前還是以後，我不過是想盡到自己該盡的那份本分，假如力量實有不及，我會拋開一切，跑的比誰都快。」
十三郎堅定說道：「我準備把山君幹掉，管她當年如何。」
「本帥授命為此，當然要把它做完。」
「是什麼？」美帥有些好奇。
對著張張憂慮驚慌的臉，十三郎打斷不凡發問，默默說道：「有人說置身事外才能破局，我覺得，這句話挺
「我的思維很開放，想的也很開。」
半答半諷，美帥忽然問道：「總糾纏這個做什麼，別想不開……」
「我因執念生魔，不能再因情仇重蹈覆轍，不行。」
首先是掌控，假如有那麼一個人存在，意味著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美帥在內，有意無意間被當成棋子使用，共同為某個目標「奮鬥」。這個說法不夠準確，類似事情，有資格有價值的通常只有一兩個，餘下的人連棋子都不算，只是陪襯。
「為不知而不知，是怯懦。」事涉天下，尤其是靈域，污道據理力爭。
「有的話我也沒見過。」
不問過往，不知過去，意味著不會提前判斷，一切根據自己所見所遇行事，意味著從零開始。
話鋒微轉，美帥問道：「你們不想知道當年的事？」
美帥回答道：「推衍之術當然存在，但要看情形，還有程度。你所講的算透天地，本帥相信不是一般推衍，那就理解為算透天道。算透天道，那還用算嗎，無所不能了都。」
這是大家所見、部分推衍便能知道的事實，具體當年如何發生，有哪些真靈牽扯進來，山君又是如何與獴邏勾結，獴邏如何落入陷阱，通通還是謎團。
十三郎重複剛才的話，平靜說道：「你想幫她的忙？」
這就是十三郎的用意，不問當年事。
美帥認真揣摩這句話的意思，說道：「你希望人間如何？」
十三郎不能不辯解，誠懇說道：「今天的事情，對人間
「佛祖慈悲，先生為何會這樣……」
這句話很傷人，同時也很難懂，周圍人紛紛皺眉，等待進一步解釋。
此時眾人想到，之前發生的那些、包括十三郎所問的、關於美帥的一切，都是眾人必須知道、且多數能夠經推斷得出的結論；美帥看似透露許多機密，實際上只是證實一下，可算無礙。
「不過……」
十三郎這樣回答：「我希望它們滾蛋，讓人間自由發展，是死是活，是好是壞，自己承擔，自己享受。」
十三郎及時跟上，說道：「那就留下來幫忙？」
這話很有道理。假如十三郎的話成立，意味著美帥等等只是鋪墊，那位引導一切的大人物看中的必然不是他；數數在場的人，還有誰比十三郎更像真命天子？
「跑得了嗎！」美帥氣得笑了，怒罵。
「別問我，我答不出，答得出也不會說。」
在場沒有蠢蛋，都能聽出十三郎話中深意。
眾人無話可說，再度沉寂。
機會難得，難道不該詳細了解？以十三郎縝密的個性，怎會完全放過？
美帥想了想，說道：「人間如何不關我事，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說一句：道途迷茫，有人指引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