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夢離有別
啞姑楞了片刻，轉身對著十三郎，曲身拜倒。
使命有望，心愿達成，美帥一臉的無所謂。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我也是真的，你若還能來，就幫個忙把鬼靈芝帶下去，給她們用。」
血域的時候，十三郎一家簽約共證，伴隨度過無數風波，立下汗馬功勞。最近的一次，假如沒有生死契，小不點承受的精神風暴不會被分擔，別說這麼快醒來，或許已經行至末途；同樣道理，啞姑以七級鬼王之身縱橫于冥魔體內，憑的不僅僅只有王者威壓，還有身後的強大支撐。
十三郎習慣性想拍拍美帥肩膀，手舉到一半又不得不收回去，神情有些自嘲。
「多謝美判！」
失望，是情緒。
迎著十三郎平靜的目光，美帥舌頭好像打了結，話語不太順暢。
「鬼靈芝。」
斬嗎？
這太正常了。
美帥拉攏人心，十三郎只當看不見，說道：「先把藏救下來，槍王的槍找回來沒有……都好了？嗯，那就開始吧。」
速度無可形容，方向並不清晰，過程也不長久；看到那一幕的人們心頭都升出一個念頭，似乎那個玉盤帶走了自己的什麼東西，很重要……奇妙的是，丟失的感覺並不讓人覺得難受，相反當時大感欣慰，精神還特別清朗。
美帥說道：「回去之後，本帥稟明經過之後申請一下，如能得到允可，會為你出手……三次。」
群修紛紛抱拳施禮，連不凡污道都不例外，至於佛祖、真人什麼的，暫且扔在腦後。
「呃……你是活人
解生死，必先懂生死，生死之間一線牽，看不到、但又的確存在。
「違反會如何？」
「做不得準的，起碼近期不可能，估計……怎麼也得三五百年。」
左右權衡，十三郎有心將其解除，併為之苦苦鑽研。
眼看十三郎忙完了，美帥語氣幽幽。
「說得對，不過，誰不是呢。」
「真想把你斬殺，帶到幽冥仔細審一審，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意思？」
「有。」
「你的寶貝真不少……」
「請少爺成全。」
啞姑默默聽著，時而點頭，時而傳音反問幾句，顯得出奇仔細；十三郎一一認真作答，多數仔細斟酌之後才做結論，顯得格外耐心。
戰鬥方面，一人死則全家死，這種代價過於沉重了；比如剛才，十三郎不敢將大灰投入戰場，天心也不敢用全力，擔心的就是那個萬一。如此縛手縛腳，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修道之人必經無數生死難關，判官一句話，等於給大家留下一條近乎絕對安全的後路，焉能不喜。相比之下，神域鬼蜮雖有好處可以期待，但它畢竟太高端，除極少數悟性好的人，其餘反倒顯得飄渺。
斬不斬？
「不需要！」
「想要的話，下次來就能有。」
十三郎沒做聲，腦海之中已出現幾道玄奧咒語，不懂，能不能用只有天曉得。
死一樣的沉寂中，望著那條格外孤寂的身影，美帥幽幽嘆息。
指指四大魔尊，十三郎給胖胖與大灰各塞
「有這麼嚴重？」
「吼！」啞姑凄然一聲厲嘯，精光四射的眸子瞬間黯淡。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是傳說神話才會有的完美事，現實情形，十三郎一家修為不均，生死契帶來種種好處的同時，也帶來不少麻煩。
「會有那一天。」
「有當然有，但也不多見，尤其這種品質，對鬼物來說……」
十三郎若無其事，至少表面上如此。
生死契，生死相接，天道為證，同生共死。
正當午，天空昊陽憑空消失，代之以一輪閃爍青輝的玉盤，其背後拖著如彗星般的光芒，當空疾馳。
「本帥解不了。」
新紀九千八百九十九，某日某時，魔域發生一件震撼滄浪的大事。
道途無盡，道途孤獨，誰能指望身邊的人一直相伴？既然遲早會有分離分散的那一天，生死契真正成了生死攸關……分開，等於將性命一同交出去，不由自己掌控。
「有這規矩？」
美帥指指十三郎，對啞姑說道：「他能。」
恰逢啞姑提出請求，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
「後世的事情留到後世再說，先辦正事。」
「斬！」
……
「廢話！我警告你，別亂來，到時候神仙都幫不了……」
「解不了？」啞再度發問，神情有些失望。
「兩人都是萬世難求，兩人都與你有關。可惜啊，你是個活人。」
十三郎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在本尊那兒，一整
「額昂！」大灰像個球一樣飛到空中，重重摔落。
所謂天道不可欺，解除生死，需得斬斷那道無形連接，艱難不可想象；幸運的是，十三郎找到了那條線，也擁有了斬斷那條線的刀：斬斷陰陽！
「我等理當效力。」
「人鬼殊途，不是說來就能來；而且本帥精元流失太多，回歸后首要恢復修為……」
全世界的目光集中到同一個方向：紫雲島！
……
啞姑永遠冷漠。
「真高啊……」
「那一天，是哪一天……那是什麼？」
「去幽冥，看望老朋友。」
「你還能來嗎？」十三郎忽然問道。
與此同時，整個滄浪大地上，到處可以聽到鬼哭之聲，不少宗門豢養的鬼寵陷入狂躁，甚至有反噬其主的例子發生。因為這件事，凡間世界無比驚慌，那些與修家有聯絡的皇室紛紛有所行動，請來仙家施法驅魔，又或祭天以求安寧，諸如此類，持續良久。
十三郎突然開口，如槍刺金石，斧劈沉骨，斷然揮手，揮刀。
沒心思聽它們表達忠心，十三郎唇舌微動，以傳音的方式叮囑幾句……瞞著別人沒有意義，擺明不想讓美帥知道。
不用問，這是召喚，秘密就在十三郎吸收的殘片上。
十三郎抬起頭，說道：「怎麼，幽冥世界會缺這個？」
此外，修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沒有人會為了保持一條契約停滯修為；於是乎，修為越高，飛升日益迫近，生死契的最大弊端隨之顯露，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去了那邊，注
堅決是情緒，猶豫同樣是情緒。
十三郎目光微閃。
純粹屁話。人人都明白人鬼殊途，哪能隨便穿梭兩界，再說，也沒什麼舊可以敘。
……
言罷再無閑事，靈魔散開各行其事，這邊美帥又想到之前那句話，再度擰出來打探。
斬生死，某種程度講等於悖逆天道意願，反噬在所難免，程度完全沒有概念。假如沒有眼前這回事，十三郎打算離開這裏，啞姑對人道感悟更加清晰后動手，親自將一手締造的契約斬斷。
「那就送給你。」十三郎乾脆說道：「只要沒事兒常來轉轉，老朋友，敘敘舊什麼的。」
「冥都通緝，全界追殺。」
然而……
凡間如此，修真世界同樣不能例外，無數人奔走試圖打探，很是掀起一番風浪，不過……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所替代。
四大魔尊雖然強大，這樣的場合卻無資格做主，再則入冥這件事情，十三郎或許會排斥，對它們而言是回歸本途，求之不得。
「小女人，死判官，丑鬼，王八蛋……」火姑娘手忙腳亂照顧大灰，一面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言辭朝美帥潑灑，恨不得罵到他再死一回。
封禁數十年之後重新開啟，道院百年大比，迫在眉睫。
意外之喜，而且是大喜！
十三郎回應著，一面仔細搜索行囊，將最後一點鬼靈芝、連同鬼母王環一道塞給啞姑。
黑白兩氣指尖流轉，成刀型斬像虛空，視線之中毫無變化，人們耳邊卻傳來一聲嘆息，彷彿百歲老人咽下最後一口氣，萬
美帥呆愣了一會兒，澀聲說道：「沒必要這樣，本帥剛剛是真的，一定會盡心照顧她們。」
一曲啞劇無聲上演，周圍人小心翼翼地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壓制著心中的慾望與法力，生怕不小心神識外泄，引來什麼誤會。
……
「跟你開玩笑呢，當什麼真。」
「呱！」天心蛤蟆一聲悲鳴，無端顯露真身本相，之後又像被人捏住一樣恢複原狀，奄奄一息。
「把它們一道帶走。」
非解不可。
「本帥向你保證，會竭盡所能，不讓她們受委屈……」
「剛才你說會有那一天，究竟是何意？」
美帥尷尬說道：「她們的身份很重要，不會缺少寶貝……」
「少爺放心，我等一定……」
聲音是，表情是，舉動是，明明是在問，但她說話時的樣子更像描述，每個字都像被鎚子砸出來的冰塊，撞得人生疼。今天的啞巴有些不同，語調平直但其聲音略啞，目光冷淡卻透著幾分遲疑，神情也不像以往那樣堅決。
美帥含糊解釋著，大概是讓十三郎不要太做指望，之後對周圍說道：「今日之戰，諸位都曾沾染鬼域，如能細細體悟一番，將來或對修行有些好處。此外，無論各位、還有那些戰死之人，此番都對陰司有德，本帥會一一記下，後世必做回報。」
「人人都有繞不過的坎兒。」
遲疑片刻，美帥忽然說道：「你曾吸收過玉牒殘片，對吧？」
「別罵了，他不過是個奴才。」神驢罕見地表現著寬宏，說話有氣無力，臉上滿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