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罵佛
和尚到底是和尚，喜靜厭鬧僧之本性，況且眾目睽睽，活佛之尊被打成這樣，心胸再寬闊亦難免不好看，人少自然感覺清爽。
指點？
「是嗎？那真的蠻厲害。」
「就是就是，和尚最能裝。」黃花女總算逮住機會開口，連忙提醒。
「呃……咦？哈哈……哼哼。」
小宮主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又被這驚天動地的一掌震暈。
「呱呱，呱呱呱呱！」
活佛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一邊念佛、一邊認真說道：「天下皆知，十三先生是最不講理又最擅講理之人，諸位大可不必擔心。」
「道院縱有千般不好，但它還是道院，萬年歷史，從未有過外人涉政的例子。」
清脆聲響回蕩山門，驚起不知多少被之前大戰嚇壞了的鳥，紛紛撲棱著翅膀四面飛逃，儼然恢復了往日活力。場內，堂堂活佛神情獃滯，腦袋被抽得歪到一邊，完全被打懵。
「就算你成功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了我，之後天下縱不大亂，也會引來無盡風波；道院放得過你，滄浪放得過你，外域怎麼辦？」
……
「打得好！」
……
黃花女最不客氣，若非不是本事不夠，早想親力為之。
「難道你會認為，我被你殺個分身就因此害怕，被你啰嗦幾句就不再做，就能忍氣吞聲，放過你，放過你那些徒子徒孫？」
說句不該說的話，十三郎明著罵和尚，實則把所有「前輩」都涵蓋進去，所指
「清凈多了。」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對你而言，揚名立萬不需要，立身成佛不可能，積累功德是鬼扯，提升修為是狂念，你想幹嗎？」
啪！
所有人都明白，活佛若將十三先生殺了也就罷了，殺不了改用唇舌功夫，其一心期望的事情註定不會發生，多半還會落得灰頭灰臉，白惹一身騷。
天心蛤蟆用力高叫，唱出最嘹亮的歌喉。
這是實話，而且是謎團，神師婆婆修習異術，其真實修為僅與化神初期相當，但在眾人圍攻活佛的時候，她卻是絕對的主力。這其中發生的事情，場內百人僅有幾個能明白，活佛因為輕視而深受其害，了解最為深刻。
燕山老祖一樣獃滯，捻斷數根珍愛鬍鬚而不自知。
「殺人無膽，講話無眼，做事顛三倒四還自鳴高妙，你說說你得有多蠢！」
「最後，別以為戴張面具就能把所有人糊弄住，挑這麼個時候找上門殺我，你為的根本不是什麼解危救困，而是要干涉道院大比！」
想證明很簡單，假如活佛還是活佛，只是換個人來當，比如不凡，比如落日塔內別的什麼人，只要不是像活佛這麼老資格，還敢不敢像他這麼干？
「禿驢沒幾個好東西。」
「佛祖慈悲。」
「可惜還是太弱，這樣就想對付山君，無異痴人說夢。」
事情的發展與人們估計的不太一樣，視
「你該知道，這裏的我僅僅是分身，本尊現今正在一個你絕對去不了、去了也不可能殺人的地方；所以，就算殺得了我，也不意味著能夠阻止我。」
「道友雖然厲害，還不如神師手段高超。若非她出手，和尚不會連自保都做不到。」
和尚擺手，隨後發現這個動作很困難，無奈放棄說道：「那三掌有來歷，倉促之間，我也施展不出第二次。」
「頭上頂個佛字，真想殺我還不容易，偏得選個最難、最囂張、最不可能成功的法子，想幹嗎？」
還是那句話，想殺十三郎有無數種辦法，但絕對不包括嘴，指望把他說死……瞎操心么？
感慨一聲，活佛不急著打理傷患，朝對面示意：「道友就是劍閣老祖？劍道由心，當真了不起。」
但凡修大義者，性命往往只在其次，聲明才是最最看重且為之守護的東西，舍一生清譽行臟臟事，難道不是另一種奉獻，甚可稱得上偉大？
「白痴，夢你個頭啊夢！」
這是沒想到，所以沒躲也沒擋，真真是傻了眼。
「不是我自誇，今日我若這樣死掉，四方聯盟一定潰散，六方會談徹底崩滅，天下勢必一盤散沙，你到底想幹嗎？」
「你……」
叱罵不堪入耳，連燕山等都覺得十三郎過火，奇妙的是，活佛在
「佛真，人偽，言多，必詭。」霞公主最近在修心，講話文縐縐地，暗含不少機鋒。
來自世外之地，人間巔峰之修，殺人不成勸人死，豈是強大二字所能形容。比強大更強大的是，明知道這樣的舉動荒謬絕倫，不少人竟被其誠懇打動，平添幾許悲憫憂傷意。
……
粗俗嗎？是的。
燕山老祖為之恍然，這才弄明白為什麼和尚的攻與守之間不夠協調，原因在於他用了「借來的力量」；至於那種力量究竟從哪裡來，和尚運用的限制在哪裡，不足為外人道。
想了半天沒找到合適的詞兒，和尚溫然說道：「覺著我傻么？」
很強大。
人群漸散，場內只余幾名大佬，還有各方關鍵人物，比如黃花女、小宮主，修為雖差但其代表一方，再沒有更重要的人物臨事前，非留下充數不可。
「老而不死是為賊，剃個光頭便稱佛，你他媽的，是不是活膩了！」
「謙虛了，誤會了，弄錯了。」
「可他不……」萌妹子惡狠狠瞪和尚一眼，叫囂：「不安好心！」
沒有任何徵兆，十三郎突然間變了臉色，非但沒有半絲恭敬，還反手、揚手、甩手，在活佛光鋥亮的頭上狠抽一掌。
……
「呱呱！」胖胖說不出話，隨意叫喚兩聲。
罵得痛快可是累人，十三郎稍稍
過分嗎？當然。
神師婆婆連聲冷笑，神情詭異、活像個擺弄小人針刺的巫婆。
對著活佛痴獃面孔，十三郎肆意嘲諷，說出來的話哪裡是難聽，根本就是不能聽。
有了這重認知，人們心裏少了糾結，先後返山各自離去；其實留在這裏沒什麼好，這麼大而荒誕的事情不能暢快討論，心裏憋得慌。再說大家也都明白，之前那番話半遮半掩，後面多半會涉及到宗門、乃至整個人間的大事……雖然人人都想聽，可那顯然不切實際，不如早走。
和尚問得誠懇，神師婆婆卻不像燕山那麼買賬，冷哼一聲回應。
雖然只是假設，答案明明白白。
「多謝大師指點。」
「這真是……成何體統。」
「時間倉促，老身請動的……不過十之二三，否則，你怎麼活得下來。」
「嘿嘿……」
不是嗎？如和尚所講，十三先生功參造化，無論「殺」死他還是「勸」死他，都將成為整個人族的損失，活佛一手主導此事，註定背負千秋罵名。
「放心吧，沒事。」十三郎溫聲安撫，同時朝周圍人表示感謝，示意大家各歸各位，各忙各事，僅留幾位重量級人物壓陣。
喝罵聲聲，聲聲痛罵，周圍一片死寂；幾名大佬全都呆住了，望著那個恨不得跳腳的青年，心裏很不是滋味。
「啊……」
神驢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住心神，正步跺腳，神情嚴肅，滿目滄桑。
苦忍半天
誇完燕山，和尚轉向神師婆婆，神情滿是讚歎，更多驚奇與不解。
燕山老祖神情莊重，誠懇說道：「與大師相比，燕山自愧弗如。」
「這……」
「口口聲聲拯救天下蒼生，成天躲在洞里吧啦吧啦，瞧你那副德行，也配！」
「語氣過了點，講的也是事實。」火姑娘罕見保持嚴謹，替神驢莽撞而辯護。
口出驚人之語，十三郎用手指去戳和尚的胸口，一戳一晃，一戳一搖，舉止輕浮到不能在輕浮，神情彪悍到沒有更彪悍。
聽到神師婆婆這樣講，和尚反倒不像剛才那樣驚奇，只余淡淡失望，濃濃哀憂。
「師弟，別聽他胡扯！」神驢最敢直言，當即叫出來。
「給臉不要臉，真當自己是盤菜！」
群修茫然心無所屬，心裏想這是演戲還是玩真的，難不成先生中了什麼佛法，真的準備去死？
「佛祖慈悲！」
和尚茫然眨著眼，眨呀眨，眨呀眨，怎麼都停不下來。
倒也是喔！群修心裏紛紛這樣想著。
「修為這樣普通，怎能擁有那般強大的力量？」
不凡大師不再吵鬧，盤地結相呈法面莊嚴，神情滿滿驕傲……嗯，活佛傳人到底不如活佛，不凡只顧為佛自得，卻忘記了萬幻成空才是佛法真意，端端落了下乘。不提他，旁邊群修有人嘆息，聲音寂寥不無讚歎，心裏為活佛感覺不值。
「就算全天下都放過你，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