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人間有尾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一路向東
黃花女立即說道：「這不就對了嗎，等把龍血消化乾淨，興許就可以自己飛，於是更自由。」
沿途斬殺妖獸是十三郎的意思，出手次序也是他的決定。雖然金烏斷定山君已亡，十三郎還是不太放心，萬一還有殘魂留下，這些飽含怨、毒之氣的妖獸最有可能成為其藏身之所，能殺就殺掉，總之不能輕易放過。
「不高興也有人想？」
根據飛訊所講，上古世家位於世界邊緣，比落日佛塔還遠上數倍。十三郎手裡有指示方位的靈牌，據說在上古世家所在十萬里內便有反應，到如今趕路都花了三年；雖說沒有全力以赴，中途偶爾停頓，仍顯得太遠。
「當然有用啰。」
「是我在鬼扯。」
「最自由就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
「誰打贏誰自由。」黃花女斷然說道。
「呃，那可不好了。」十三郎表情愁苦，說道：「萬一哪天他不高興，想把宇宙滅掉怎麼辦？」
「有門道？」左宮鳴目光微閃。
左宮鳴有些失落，嘆息著催動五行舟，朝那隻察覺到危機、此刻已開始亡命奔逃的凶獸而去。
不等左宮鳴反駁，黃花女拍打飛舟說道：「五行舟，剛跟我的時候就是一條船，後來吃呀吃的越來越強，直到吞下不少龍血能飛上天空。你說說，它是不是比過去更自由？」
左宮鳴說道：「它還不能自己飛，需要我們幫忙。」
「是給你的螞蟻攢食物吧。」黃花女隨口回了句，摩拳擦掌，準備出擊與妖獸廝殺。
路
飛舟在天，路途遙遙，大地在身下急速倒退，舟上三人閑來論道，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妖獸主要由黃花女來擊殺，強的加上左宮鳴，十三郎通常不插手。這算是磨練，黃花女剛剛進階大修士，左宮鳴剛剛化神，都需要戰鬥來熟悉道法與新得到的力量。
……
黃花女得意洋洋，回頭找上樂呵呵看熱鬧的十三郎，擺開架勢問道：「你來評評，是不是這樣。」
凡人嚮往修士，修士嚮往大能，大能嚮往仙人……仙人嚮往什麼？
十三郎主動投降，之後說道：「花女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不能準確定義，又沒有合適的量化工具，不妨用對比的方式估算。」
初夏少雨，天不冷不熱，風不急不緩，踏青尋柳，嘆花親水，正在其時，正當其節。
左宮鳴說道：「飛不等於自由。」
「最自由。」黃花女用力揮舞拳頭，仿能腳踏八荒。
以往，這些被蛇妖氣息侵蝕的妖獸實力雖強，戰鬥起來卻比較傻，明知不敵也要亡命反撲。對別的修士或許很麻煩，對這條船上的人來講，其實省了很多麻煩。今天這隻不知道為何，居然在察覺的那一刻就開始逃跑，頗為機警。
「不是有那麼句話叫：自尋煩惱。既然他什麼都能，什麼都可以做，難保想試
如果連嚮往都沒有，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
……
假如沒有嚮往，那種自由是否自由？
天上無路，所以處處是路；與地面上各式各樣的路相比，天空高遠，「走」在這樣的路上等於擁有無數方向，無數種可能，因而能夠任意疾馳。
升仙台開放在即，除了十三郎要努力，他們兩個也輕鬆不了；再考慮遠一些，過了升仙台，兩人就要想辦法返回各自所在星域，路上艱險無法想象，眼下能夠安安心心提高戰力，格外珍惜。一路上，兩人隨也遇到一些危險，鬥志反倒越發高昂，越戰越勇。
路有千條、萬種，最好走、最難行、最為人嚮往又最讓人恐懼的路在哪裡？
距離如此遙遠，上官馨雅未結丹時就曾穿梭往來，簡直不能想象。別的不談，這一路常有不知死活的妖禽飛獸發狂襲擊，他們都如此，何況小小一個上官。
「沒話說了？就知道你會沒話說。」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從山君那裡搜來不少寶物，最差也是上品法寶。得到之後，十三郎這邊優先選擇。他自己倒不是太在意，掌天弓、天絕劍、捆仙索封魂鏈個個都是極品，犯不著也沒空再去祭煉法寶；結果就便宜了這兩位決定同行的人，全身披掛。
「有人天下無敵，橫掃宇宙，會怎麼樣？」
「正想問你，聽說那個上官家的妮子獨來獨往很多回，上古世家這麼遠，她怎麼做到的？」
其實這樣也好，人類從來沒有得出過結論，正適合旅途之
「這個……」輪到黃花女苦思冥想。旁邊左宮鳴心裏快笑死了，但不敢露出來，臉孔憋得通紅。
「一舉兩得，附帶收穫。」十三郎毫不客氣。
左宮鳴張口結舌，心想老夫怎會那般不堪，真真豈有此理。
「有什麼不好講。」黃花女繼續說道：「再比如你，以前元嬰見人躲著走，現在化神遇鬼橫著走，是不是比以前更自由。」
一物降一物，似這樣詭辯的法子，左宮鳴的口才靈動絕對與十三郎有的一拼，但他不能那樣做。
左宮鳴健談，最喜歡聊那些難有準確答案的話題，越玄越愛，越迷糊勁頭越足。興許是從因為從來沒有這麼悠閑過，又或者從來沒有一次趕這麼遠的路，再或者俯瞰世界有些感慨，火焱老叟越聊越空，越聊越大，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把話題扯到自由身上。
這不是頭一次了；每過一段距離，十三郎都會如這樣搜索八方，低階妖獸便罷，如遇到帶有蛇妖氣息、等級超過七級的那些，都會順手將其斬殺。好在這類妖獸並不太多，多數擁有寬闊領地，加上這邊十三郎殺的快，不然的話，五行舟怕被拖慢很多。
「它怎麼逃跑！」距離近了，黃花女喝叱一聲離開五行舟，加速追擊。
至於厭靈蟻，蟻后雖因吃得太飽而沉眠，那批真靈之戰時候緊急產下的飛蟻沒閑著；該吃吃該喝喝，實力戰力都在增強。麻煩的是十三郎指揮不了太多，多數時候只能當大爺養，想真正形成集團戰力，需要等蟻后醒來
十三郎回答道：「想怎樣就怎樣，他自己想不高興，誰也管得著。」
……
自誕生的那一天開始，人類便把「飛上天」當成得到得到自由的標誌，為之發出過無盡感慨，書寫過無數文章；直到修士誕生，道法流傳，真的有人不借外力飛上天空時，他們發現自由仍舊是奢望，甚至可以說，它是一個永遠都無法實現的夢。
十三郎無奈說道：「萬物都是相對的。照你的說法，仙之逍遙，魔之自在，照我們理解那是頂峰，可是反過來想，逍遙碰到自在怎麼辦，誰比誰更自由？」
十三郎哪敢和她抬杠，謙遜表示自己沒資格參与，黃花女居然不樂意，估摸是見多了十三郎舌戰八方，非逼著發表意見。
左宮鳴有些為難。他可以侃出一堆大論，誰來恐都難以完全駁倒，唯獨沒辦法給自由準確定義。
十三郎隨口應著，神識放開輕易橫掃千里，很快在一處地方發現帶有蛇妖、或者叫山君氣息的七級妖獸，隨即讓左宮鳴調轉方向。
「什麼是最自由呢？」
「這樣有用？」左宮鳴站出來表示反對，大概是覺得這種態度不適合做學問。
「有門道。」十三郎淡淡點頭。
蠻橫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普里普里女修、尤其鳳女殿人的個性特質；如殤女那樣柔弱善良的特例，百萬人中難找第二個。
黃花女楞了下，有心叫囂滅掉就滅掉，終想起自己也是宇宙一員，臨時改口說道：「都最自由了，怎麼可能不高興？」
「有欲必貪，無欲則死，這是矛盾的，
黃花女說道：「那你說自由是什麼？」
這是人類最最嚮往的東西：自由。
……
「有傳送，我不想從那裡走。」
也適合趕路。
原來，所謂自由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看到、捉住的實物，而是存在於想象中。
有人奔波忙於生計，有人旅途貪戀風景，有人尋草問葯艱難，有人亡命追逐掙扎；行路之人心性有異，目的不同，感受自也千差萬別。這些人，這些路，百樣風情走在萬人腳下，始成人間象；換句話說，如能走遍人間路，或就意味著看透人間。
「這個不太好講……」
手指東方，十三郎又道：「好比現在，路太遠，遠到說不出究竟多遠，只好不停的飛呀飛，每飛一天就會更接近，遲早會有到達的時候。」
「才七級啊。」
既然還有嚮往，怎麼能說得到自由？
一番高論言罷，左宮鳴顧盼自得等待有人介面，黃花女看不慣他的樣子，乾脆說道：「怎麼想？我看根本不用想，只要拳頭夠大，就能得到更多自由。」
……
「那邊不定有事沒事，有事也不知道是什麼事，路上這些事情需要人做，順手為之。」
答案在天上。
這樣講不一定有道理，但其效果明顯，起碼將黃花女心神從「與自由搏鬥」的狀態拉回來。
人類的天性註定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千方百計想要尋找答案，最終，在經過無數人、無數代的思考與反思后，他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