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不見廣寒宮闕
入界帶不來一件寶物，連胭脂鳥都被拒之門外，這樣情形，他的修為變成唯一後手，偏又不得不省著用。肉身強橫不等於能夠抵抗一切，風沙只是一方面，那種陰寒之力最讓人頭疼，前進到這一步，十三郎就像冰雪中行走三天三夜的普通人，從血液到靈魂，幾乎都被凍僵。
只憑本體不用神通法寶的話，這裏的風沙或能威脅到劫修。滿打滿算，十三郎只修鍊三百年有餘，且不動用修為抵抗風沙，縱有幾般巧合減緩壓力，仍難支撐太久。
看看去！
不行啊，萬一有別人來怎麼辦？
風沙狂暴無序，即便是它、最多只能行動自如，不能準確判斷方位，黑光估計它們需要一會兒時間才能找到這裏，可……終究會來的。
「吼！」
大小從來都是相對的，這片大陸與一界一星相比不算什麼，對人而言依舊無邊無際；望著周圍，十三郎本能地想要估量一下，視線不免在周圍混沌上停留。
月起西方，色昏黃，如深埋地下沉舊的盤。
一片陰風世界。
此外還有它的軌跡，從太陽落下的地方升起，徑直跑向反面。
再行千里路，風沙愈烈，陰寒更猛，越發難以承受；冰潔冰層崩碎的速度越來越快，留下寒氣侵蝕內腑，十三郎的身體開始破損，神智麻木，視線模糊直到完全睜不開眼，動作變得僵硬，速度為之降低。
十三郎沒有止步，也未激發修為，以肉身抵抗風暴走向內部。此時此刻他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感覺
它的靈智不高，但能感覺到那個美味似乎不止有美味，似有極大凶物隱藏其中，一旦是真，自己可能面臨危險。
感應中傳來陣陣波動，黑光能夠知道有同類察覺到異常，正在尋找源頭。
必須吞了他！
尖銳嘶鳴，伴隨一團蓬勃之火，黑光貪婪的叫聲變成慘嚎，身體在一瞬間變成了灰。臨死前，耳邊傳來清晰斷喝，十三郎周身紫火升騰，盪盡冰寒與死寂；剎那間，風沙當中轟鳴震蕩，如閘刀落頂后兩側排開，當中一條鮮紅大道。
不死也就算了，為什麼他走的這麼快！而且方向一直對著那裡，對著那個令黑光畏懼的核。
既如此，何不吞了他！
陰寒氣息無由而生，十三郎緩緩站起，目光隨著月亮走，神情漸漸凌厲。
界律法則，大凶亦是大機緣，那片混沌為守護世界的法則所演化，極有可能包含宇宙孕生之至理，對普通修士而言只有凶煞，然而對大能、尤其真境上的大能而言，打破頭、撕碎魂也要多看幾眼，非得有所領悟、最好能夠全部領悟。
出道至今，十三郎從未試過肉身極限，現在有了機會，叫苦不迭。
想到此，黑光發出嗚嗚嘶鳴，圍繞十三郎的身體飛速旋轉，尋找下手的機會。
他想大約丈量一下尺寸，結果招來大禍。
片刻觀察，十三郎心裏確認無誤，月亮在重複太陽走過的路。
吞了他！
這人怎麼還不死？
法力
「殺！」
「這不是月！」
本能提醒它不要輕舉妄動，而且像這樣走下去，那個人遲早會被風沙切成碎片，到那時，一切都屬於自己。
一句話，他快不行了。
有形界律！
如能把它換算成修為，該是什麼樣的境界！
白天與黑夜，祥和與悲烈，熱鬧與孤獨，完全兩個世界。
風沙中猶如千刀萬剮，陰寒之氣愈行愈烈，十三郎整頓心神舉步向前，神情堅決，快似流星。
千丈萬丈轉瞬即過，百里千里身後消失，眼前風沙愈發狂烈，其威力已能威脅到、甚能絞殺生境。
當周圍再無別物存留，意味著十三郎抵達月宮，進入天的內部。
幸運的是，冰寒之力難熬、也給他帶來一部分保護，凍結冰層抵擋風沙，幫助消除很大一部分力量，若非如此，十三郎早已遍體鱗傷。
近的月亮遠的是天，十三郎選擇時機正好，月中天時筆直向上，只見昏輪越來越大，漸漸佔據了眼，代替了天。
這裏的天與上述皆不同，它高大、遼遠、深厚無盡，同時近在咫尺。
一步百米，身體在不停敲打中不停搖晃，壓力越來越重。
大陸不算大，至少看得見的範圍不大，其周圍被一圈混沌所包圍，絕無半點星天；這或許表明它是獨立世界，找不到任何通道與外部溝連。
那還猶豫什麼！
此時的他，遠看就像一
內熱外冷，剛剛進入月宮十三郎的身體上馬上結出一層冰霜。狂烈風沙浩蕩而來，如刀似槍如網似壁，四面八方無處不在，且無固定方向。風吹過，冰霜被斬開、凝結、撕裂、凝結、掀起、凝結，過程重複大力如山，將他變成一具人形冰坨。
天多高？能否觸摸，感受一下其溫度高低？
一點黑光呼嘯而來，周圍萬股狂風，只有它能夠行動自如，像是具有靈智。黑光留意到十三郎的存在，好奇、並有些貪婪的在周圍遊盪，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什麼。
千米，三千米，五千米……風沙沒有盡頭，那股熟悉的感覺慢慢清晰，越來越近。
包圍整個世界的法則之力！
這種事情別說十三郎，走遍星空，怕連真靈一生都沒有機會遇到，更不要說與之「親密接觸」。十三郎心裏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夠活下來不是因為強大，而是因為那層界律並無殺心，只是警告而已。
「界律！」
當然，換成別人來做同樣的事，要麼根本進不來、上不去，要麼被風沙絞碎，要麼看不到那片混沌，看到也可能神飛破碎。十三郎剛剛投出的那一眼，實為萬萬年難遇的一次巧合，千百種機緣湊齊才能發生的偶然。
不好說。
片刻沉吟，十三郎臉上閃過決然，拔地而起。
自己並非唯一存在，如被同類找到這個人，豈不是要分一杯羹，與自己搶奪？
他繼續走，黑光悄悄跟隨，它看著風沙掀開冰層
……
「原來是你！」
於是黑光意識到，自己此行並非完全靠運氣，而是冥冥中受到美食吸引，看似無意，實則早有定數。
十三郎也想那樣做，可他沒本事，只好強行壓制心中慾念，默默掉頭。
他怎麼能保持方向，一點都不錯？
全是風，但與滄浪上空罡風不同，這裏的風不純粹，應該叫風沙。大地遠觀其昏黃一色，進入才知內部光怪陸離，點、線、面找不到一色單純，處處交織，處處冰寒。
幾乎同一時間，十三郎心頭生出凶兆，就好像黑夜之中摸索的人看到一絲光，仔細看又像餓狼的眼，光亮、但有千般殘暴。
……
不需要懂，沒必要見過，內心自有聲音警告，如萬靈萬物吶喊同聲；十三郎趕緊收回視線，毫不猶豫盤膝定坐，法力催送，疾轉八十周天。
日熱月涼，溫度有別，生機並無不同；日照中天帶來洶湧火力，月起月落同樣孕化萬靈，好比陰陽互動方能構成完美的圓，生機始能循環無限。
……
不需要神識，不用睜開靈犀，生滅道是最好的眼睛，十三郎一眼便可斷定，此時升空的月亮死寂沉沉，悲慘慘寒徹徹，反在吸納大地生機。
漆黑世界有了光，但不顯得明亮，相反有一種凄慘慘的迷濛；院落冷清，四周牆壁上荊棘糾纏，根根利刺閃爍幽光，如惡魔費力睜不開的眼。
……
真是美味啊！
曠野有聲，耳邊時聞
白日陽間盛世樂土，夜裡幽冥凄涼鬼地。
比如滄浪，天為一層旋轉罡風，十三郎結丹時便曾與之接觸，高不到那裡去。狂靈之地，天空實為大陣封鎖，天大本事無邊抱負，碰到它就得掉頭。上界星域，天是那玄奧莫測深空，縱有真靈展翅高飛，依舊摸不透邊。
想著走著，黑光連續吞食幾口鮮血，心中慾念被刺激到無以復加，終於……
片刻調息，確認自己沒有遭到重創，十三郎重新站起身，心裏默默警告自己：不要看，不許再看！
除了怕死，十三郎還要趕時間，現在他知道這個世界的黑夜與白天等時，月宮一晚、實際半晚飛過大陸，而他需要在天亮之前返回，不能讓叮噹擔憂。
為什麼？
行之前，十三郎回頭、或者叫低頭，看到一片被黑暗籠罩著的大陸、也就是自己剛剛落足的人間世界，奇妙的是，明明這裡有光那裡黑，十三郎卻能看清全貌，就像擁有神祗的眼。
「嗷！」
看得到的法則！
似真似假，如幻如夢，怒吼直接響於心神，十三郎通體劇震，身外堅冰瞬間破碎，被風沙席捲絞碎成齏粉。感覺像是被人打了一圈、並在油鍋里炸過，氣血沸騰，神魄不寧，倒退三千丈。
三千里，四千里……身體上飛出一點點鮮紅，瞬間混合在風沙中被吞噬，十三郎快要忘記自我，僅憑一縷感應、一絲執念前行。
只能由我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