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教子（六）
所以他們活的最好。
兒子太聰明也不好，十年時光，十三郎傾囊相授，得福只是順帶著學，到今天已經把家底掏干，除了感悟、人情、還有必須時間慢慢打熬的那些東西，沒什麼能拿出手。索性得福不是修鍊狂人，加上十三郎常常提醒、切忌匆忙好高騖遠，這才能夠把老師的角色擔當下去。
後來阿玉姐死了，死了連屍體都剎那消失，親眼目睹一切的寨民們毫不懷疑，肯定是老天所為。
「爹爹，問您點事情。」
十三郎搖了搖頭，說道：「生靈也不再是阿玉，為父分的清楚。況且，恨天族存在不了那麼久。」
「隨時都可以。」
先是楞了下，十三郎才發現自己很久都沒考慮過修為，待想起來，神情慢慢變得驕傲。
十三郎楞了下，發現自己沒就此認真考慮過，隨口回道：「這個事情，應該你比較了解才對。」
……
「外界修家對生、劫、涅三境的理解是錯的，正確理解應該是堪破生死成涅，生就是生、劫就是死，法相神域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境、感悟與力量相融，接觸天地本源，超脫生死。」
相處十年，首次見到得福因自己的成就感覺榮耀，十三郎心裏說不出的高興，忍不住想要炫耀一番。
「老樣子。」
這些是闖過災難的必備因素，他們早就有了，因而能夠齊心協力，共赴難關。更重要的是，他們有自己的精神導向：阿玉姐，還有一個極為強悍的首
大災之前，阿玉姐苦心教導，該走的走了，留下來的人們最早有了自立之心，團結而且勤奮。
「當時的天是界魂，阿玉的性子比你娘還要倔狠三分，知曉對手是天以後，她把血脈之力全部融入為父的身體，同時在族人心裏留下信念，殺破蒼天。」
「不要疏忽大意，它畢竟是天。」
為什麼這麼恨天？
得福知道小不點的名字，試探說道：「因為她是魔獸？」
奇妙的是，等到跪拜祈禱的時間長了，雕像慢慢具有了靈性，起誓虔誠者感覺舒暢，身體好似充滿力量；反之假如敷衍的話，正常的人也會變得不正常，病怏怏全無精神。
強悍到固執的精神造就出極強的戰鬥力，恨天族上下一心，兇狠潑辣，成為第一強族。
「爹爹還有本事沒教？」
「換個角度考慮，界魂什麼時候可以攝取生靈。」得福顯得很執著，極力想把這個問題弄清。
十年後的得福長大不少，境界堪堪與十三郎持平，成長速度簡直飛一樣；不同的是，經歷十年真正人生，如今的他不再像當初那樣冒失，多少知道一些如迴避、遮掩、體諒方面的事。
時至今日，因這樣而死的外來者超過三十人……聽上去很少，但要弄清楚前提，屢次接納外來者入族之後，很天族人總數不過兩三百；僅僅因為誓言不純，就被誅殺超過一成！
聽了這番話，得福看上去有些走神，沒在
「非但如此，為父還可以連破。」
好在大牛還算講道理，聲名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的名字我聽過，知道你們做了不少好事，可是這裏不需要你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或者隨便找個地方安身。
……
沉寂中得福主動開口，神情略顯好奇：「界魂從外界攝取生靈，為什麼都與您相關？」
「好吧……你還想學點什麼？」
「一股氣，什麼氣？」得福立即追問。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快？」
恨天族在這片土地上很出名，因為他們活的最好。
好的地方總是那麼具有吸引力，有人試圖加入，得到的答覆是可以，但有前提。尋常規矩就不說了，恨天族人需要遵守，外來者沒理由享受特權，比較難以接受的是，加入恨天必須立下血誓，以滅天罰道為最高追求，矢志不渝，傳承萬代。
十三郎倒是無所謂，隨便看了幾眼、說幾句便離開，帶著得福找到阿玉姐殞命的山峰，就地安家。
原因最簡單不過，阿玉姐其生前教導過大家，人性不全才會導致這場災難，人心之所以不全在於天道，它想創建一個完美世界。
那就恨天！以全族之力，萬萬代之功，誓滅蒼天！
一晃三十年。
「這個我有想過。」
……
「我也是，比他更是。」
「破境？」
從頭開始梳理，十三郎說道：「
三十年間，得福在父親的陪伴下望著世界，內里默默吸收、並且積攢力量。按照事先計劃的那樣，得福分出一縷心神望著恨天族，以天道法眼關注一切，沒有任何遺漏。
十三郎搖頭說道：「大灰也是，厭靈蟻算一半，沒見因此被排斥。」
比起別的地方，恨天族從未餓死一人，從未因為流民襲擊而致死，從未出現內部爭奪與哄搶，從未出現背叛，從未有過妥協。
大災之後洪水退去，大牛率領族人返回家園，一刻都沒有耽擱，馬上開始重建。他做的事情、與十三郎在其它村寨所做一樣一樣，區別無非能力大小；技藝方面，此前阿玉姐所教同樣來自十三郎，換句話說，如今別的村寨部落會的事情，恨天族早就精通。
大姨恨的是界魂，如今其族人恨的是自己，得福悶悶覺得很冤枉，小聲咕噥著：「千萬年後，此物或許能夠生靈。」
較真算起來，很天族之所以誕生，十三郎才是罪魁禍首。
涉足恨天，毫無意外地，因為不願起誓，十三郎父子被拒絕入族。看到寨民們提到「天」時的痛恨表情，假如沒有十三郎
「那是為什麼？」
「阿玉，你應該管她叫大姨。與界魂之戰，阿玉血脈覺醒之後燃燒自己，留下一絲不散執念。」
「此番入界，為父生死之道大成，感悟上應已破涅成道，力量上，狂靈一世修為隨星入界，十之八九由界魂所得，餘下部分盡歸於我。雖說不能全部吸納，但與修鍊相比無異天地。所以我敢說，破界之時就是破境之機，能否連破……只看是否需要一股氣。」
「這就是為父要你看的部分，也是你最擔心的部分：人若自立會不會逆天，能否逆得了天。」
得福搖搖頭，說道：「沒有這方面的記憶。」
三十年後，恨天族走過誕生、發展、強盛、衰弱，直至土崩瓦解，全程關注其變化的得福若有所悟，但非全部明白。
隨口一句便不再提，十三郎擺明「將來讓事實說話」的態度，開始聊些別的。
「為什麼？」得福不解，在他看來，恨天族是最最具有潛力的一族。
大牛就是阿玉姐用鮮血救活的那個人，災難爆髮根叔等身亡，大牛成為阿玉姐的左膀右臂，逐步成為支柱，最後成為首領。
「這個……」
……
娓娓講述，肆意賣弄，沉浸在親情與驕傲中的父親難得失神，沒留意到得福此刻目光連閃，眼眸深處似有另外一道目光，死死盯住十三郎的臉。
「為父也不明白。」
十三郎說道：「也許是本能吧。我
「隨時？」得福目光微閃，神情振奮。
「什麼都不用做，看著就好。」
「界魂怎樣了？」
盤坐山巔遙望山寨，十三郎幽幽言道：「大牛給阿玉立像，族人日日祭拜，阿玉的執念感應到了，於是附身在那裡。」
一句話，現在的他比較像個人，與十三郎的關係親密很多，不似當初那樣驕傲。
「現在不能斷定，猜測應該是……」
作為此界唯一例外，對十三郎父子而言，三十年不過靜坐一場，期間偶爾聊聊天，談談地，說說過去與未來打算；然在凡人世界，三十年可以造就很多事，改變很多人，甚至改變一個種族。
想到這些，十三郎不禁要羡慕夜蓮，暗想你教兒子多簡單，一加一可以重複一萬次，反正他沒法子抗議，聽不見也無妨。
說句不客氣的話，什麼叫滅天，什麼又是道，肚皮空空的人們通常沒精力想，立個誓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問題在於大牛很有辦法，他為阿玉姐立像，規定寨民必須早晚跪拜並在心中重複誓言，縱然是那些遠離搜索食物、狩獵的人，也要遙遙對像而拜。
曾經阿玉姐教導的不屈被用到極致，恨天族自立自強，行事不拘一格，唯獨對這個誓言格外偏執，要求所有人齊心。
神跡誕生，信仰於是更加堅定。大牛、還有全寨的人，通過這種法子識別真偽，一旦確認有人欺騙，當場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