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莫言性,請珍惜

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莫言性,請珍惜

古帝想了,想到了,因此有些驚訝,有點犯難。
相比其他人,古帝知道更多,想的也更深;他認為這不僅僅只是勇氣,還是十三郎堅定道心的方式,最有可能是他的小算盤,試圖給自己下個小小的套。
什麼不知敬畏,什麼其心當誅,這是神仙應該說出來的話?難道他們會在這場戰爭中持有立場,站在某方身後?
過了一會兒,紅面老者所化的那團光芒遠遁萬里之後,突然閃了幾閃,發出一聲怒吼。
沉默代表心動,同時意味著猶豫,古帝有些拿不定主意。
……
血魂子一直默默聽著古帝的自言自語,此刻眨了眨眼,回答道:「老夫覺得十三的建議不錯,可以考慮。」
古帝忽然說道:「你覺得,什麼是逍遙?」
「給老夫爆!」
隨著話音,原地那具不成人形的肉身轟然自爆,掀起一股波及千里的颶風狂潮。
戰爭,仍將繼續。
「啊,啊啊啊!」
古帝冷冷說道:「你真的相信,此子心境已達你我之程度,能夠藉機動搖朕心,給你可趁之機?」
那還打個屁啊!
勸架的確是勸架,同時帶有反擊意圖,只看古帝想不想,會不會想,想不想得到。
……
沉默的古帝專註於思索,渾然物外,不知不覺,那股鋪天蓋地的威壓如潮水般退去,下方修士紛紛從迷亂中醒來,先後意識到發生過什麼事。
表面看,古帝以默許方式接受十三郎的提議,避免顏面因此受損。血魂子默許了這種默許,以此保護了十三郎的同時、避免與古帝兩敗俱傷。
將心比心,紅面老者堅信自己的這個判斷沒錯,就好比凡間兩國對壘,他難道會支持某一方、不惜親自出面?
血魂子不為所動,平靜說道:「就算老夫明知故問,你也可以再說一遍。」
血魂子點頭,但未馬上開口,默默在心中沉吟半響,才突發驚人之語。
「自萬年前開始,朕真正感受到關卡所在,一言一行皆可隨意,但又不能隨意,每時每刻都覺自在,又像時刻都在犯錯;行事時,感覺如清風自在遊走星空,偏又如履薄冰,步步維艱。」
以此作為開場白,古帝沒有理會十三郎,把目光投向血魂子問道:「你怎麼看?」
「你們這種存在,竟然聽從小兒安排!」
可是不對啊!今日今地,最最不恭敬的當數十三郎,為何他可以侃侃而談,自己不能放一個屁!
從未見其如此鄭重,古帝為之一愣后說道。
「你講。」
涅修自爆,放在平日該死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紅面老者的真正意願是將那裡的寧靜打破,使得那場災難繼續。
與前次質問不同,紅面老者不再糾結于天上兩人為何不醒、與他們為什麼願意聽從十三郎的安排;如今的他只覺得奇怪,原來血魂子一點都不像表面那樣和氣,與古帝一樣不容冒犯。
「到你我這種程度,修為不再重要,心境才是關鍵。」
除狂靈地上有幾個人朝這邊瞥過幾眼,戰場之上那麼多人,那麼多大能,還有天空那兩個超級強大的存在,竟好像沒看到這裏發生的事,不予理會。
十三郎沒提到、或故意漏掉一些事,古帝不僅要承受意志反噬,還中了咒,受了傷,樓蘭聖女既然活著,最牢靠的法子當然是殺死她。再有,放下心結對古帝確有幫助,然而今日失言、失算而且遭到幾重挫折,何嘗不是另一種心結。
還有一些人,震撼驚恐過後神色慢慢變得堅定,一心期待著什麼。
思其難,意無著,燕山老祖默默嘆息,目光時不時從歐陽燕舞身上飄過。
稍頓,他說道:「古帝啊古帝,不管你信與不信,接下來老夫所講都是真心話。」
古帝皺眉說道:「明知故問,用得著如此下作。」
修者之心,由此可見。
「你們這兩個廢物,睜開眼睛看一看,人都跑光了……」
血魂子似乎料到了這一幕,坦然、同時有些幸災樂禍地語氣說道:「想到又如何?題是你的,終究要由你面對。」
「你我這種存在,尋找機緣很難,遇劫同樣不容易,好不容易碰到一次,你當珍惜。」
不可能!
紅面老者沒能聽到這句話,縱聽到,也無法送出。
嘆息傳來,血魂子的聲音幽幽回蕩,聽在耳中無限憐憫,實則寒徹心扉。
天際遠方,銀光中紅面老者身形重現,怒髮衝冠,神情難以置信。憑藉神魂的最後牽引,他能清晰地看到戰場處的情景,絕望之中忍不住抬頭,朝天空不甘嘶吼。
世界變成黑暗,最最純粹的絕望自心頭生出,紅面老者不再憤怒,只餘下不解。
偽裝加上苦忍,紅面老者等到復讎的機會,原以為能夠讓所有火焱修士陪葬。至於他自己,能逃則逃,實在逃不了也無所謂,反正經過適才重創,已很難有機會複原。
這才是真相。
古帝微諷說道:「想都不敢,談也不談,如何登臨抵達。」
十三郎把要說的內容從兩人內心挑出來,攤到面上,僅此而已。非要找個與眾不同的地方,他把自己擺的高些,以相對平等的姿態講出那些話。
有人不這麼看,比如美判,比如程長老,還有修為遠遠不及他們的燕山。
可是……
血魂子嚴肅說道:「不是不敢,是不適合。逍遙不是可以討論的話題,更非說說就能明悟……不如這樣,你我先考慮十三的提議,把眼前事情做個了斷,之後若想論道,老夫一定奉陪。」
「古帝,血魂子,樓蘭聖女,六真靈,恐怕個個心懷鬼胎;就連金烏,怕也不像此前所知的那樣純粹,十三以螻蟻之力遊走其中……難!」
「那是什麼?」
……
「五萬年前,朕首次闖破真境門檻,雄心萬丈;三萬年前,朕已與今日相仿,深覺妙境玄奇;兩萬年前,朕的修為徹底停滯,閉關九龍天地,一心問道。」
戰爭中,一方永遠不可能完全相信敵方人的話,只要羅桑修士死絕,今日之事就會成為謎案。
「痴愚之人好做兵,果然如此。」
……
古帝挑眉說道:「朕修的是王道,君王意志不容違背,此子以下犯上,挑破你我心意,朕若採納等若意志服從,拒絕則會進退兩難。難道你認為,朕連這都想不到。」
聽了這番話,血魂子稍稍沉默下來,思忖中,神情慢慢變得感慨。
今日有幸遇到仙人,當冒生死之險聆聽仙音,縱隻言片語,都有可能是天大機緣。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群修四散,戰場漸漸空曠,空曠星空稀稀拉拉仍有不少人留下,堅持不肯離開。
無奈,無賴,一字之差,有時可以互通,望著血魂子的表情,古帝知道他絕不會先與自己挑明,微恙的同時有些鄙夷。
有點可笑,有點可愛,還有點可憐,然而人人都明白,此舉稱得上難能可貴。
……
「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能從爾等口中傳出。」
過了好一會兒,古帝從沉默中迴轉,緩緩開口。
「不知燕舞姑娘到底什麼角色,是否和齊飛一樣只是傀儡?」
意識到才覺得可怕,四望周圍,到處都有徹底迷亂的人,他們瘋瘋癲癲,痴迷惘然,猶如行屍走肉般做著自己認為驕傲、實則毫無意義的事。這樣的景象比任何戰場都慘烈,比任何話都更有說服力,於是很自然地,醒悟過來的修士們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散去,試圖在猛獅打盹的時候溜走。
聽到這句話,血魂子的神情陡然變得凝重,凜然回應道:「妄議亂心,你我都明白有些東西不適合多想,更不能隨便談論。」
然而……沒有人理會。
「為什麼?這又是為什麼?」
毫無疑問,原本一觸即發的局面因此變得緩和,血魂子不動,十三郎不動,此前吃過大虧知曉厲害的群修自然不敢動,避免招來滅絕之禍。
聽完十三郎的一番話,古帝陷入深深沉默。
血魂子冷漠聲音自天而降,直入紅面老者靈台,生生將其魂魄擊潰,震碎,半點無存。殘碎身亡的最後時刻,紅面老者留意到與自己同時逃走的羅桑同伴下場類似,無一能夠真正逃脫。
天上,古帝沒有阻止人們離開,也沒有為難留下的人,甚至沒有察覺到這些事。隨著古帝威壓降低,齊守仁與齊飛的本體清晰地展現在眾人面前,奇妙、奇怪的是,此過程中,十三郎耐心等候也就罷了,連血魂子都變得安靜下來,非但沒有趁機發難,相反逐步將氣息收斂,始終與古帝旗鼓相當。
遠處天空,紅面老者翻滾哀嚎,幾乎將自己撕成碎片。翻著翻著,其體內突然爆出一團銀色光芒,急慌慌如喪家之犬般逃向天際。其身旁,還有幾人與之相仿,各以獨門道法逃離這片令人痛徹心扉的星空,頭也不回。
「不知敬畏,其心當誅。」
「朕問的不是這個。」
……
八百狂靈修士全在,面色焦灼苦苦等候;美判所率陰兵全在,神情凝重蓄勢待發;狂胖子送走幾名六族大佬,自己卻留了下來,只想看到結果。
分析道理,權衡利弊,把能夠促進協議達成的部分強調誇大,把可能影響協議達成的部分縮小、或乾脆摘出去,這是勸架時候無法脫離的窠臼;十三郎所講的內容,古帝與血魂子都能、且早已想到,甚至想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