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幽州
第81章 縣內一劫
韓當想了想，他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再加上對自己弓術頗為自負，於是乾淨利落的答應下來：「若有韓某用得著的地方，韓某必竭盡所能。」
離得最近的幾人手持著長矛或者鐵叉，一窩蜂便向祖昭衝過來。
祖昭同樣沒有什麼太大的想法，頷首道：「洪叔，知道了。稍後我便點齊人手。」
如果昌城縣張玩當真這一系列事故的幕後主使者，他是如何與胡人建立關係？昌城位於右北平郡南部，若真要與胡人遙相呼應，昌城的地理位置著實不理想。表面上來看，現在張玩控制了近五千人的叛亂之徒，但這五千人的戰鬥力顯然有限，哪怕胡人從北方接應，張玩一路北上需要攻下包括郡府在內的多個縣城，單憑五千人豈能如此順利？
前方是一片稀疏的林子，大雪把樹枝壓得很低。
祖昭攔住韓當，詢問道：「義公兄長，你眼下住在何處？」
祖季大吼一聲，狠狠的踢了一下馬肚子，策馬向左側林叢中衝出的七、八賊人撲去。
他的馬氣勢洶洶闖入人群，迎面先撞擊上一人，活生生就那賊人撞倒在地。接著他左右劈砍，動作之快，力度之狠，單單看著就讓人感覺畏怕。竟一時間將左側這七、八賊人嚇住。多少給道路上的眾人緩和幾分壓力。
祖昭深吸一口氣，嚴正的說道：「縱然如此，我徐無縣這邊也不能有太多動作。既要防範胡賊，也要警惕郡內變故。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要儘快將本縣義勇整出模樣。義公兄，若不嫌棄，弟願推舉兄長為本縣義勇弓馬總教習。」
韓當說道：「祖兄弟你仔細看，那兩個樵夫背得都是大樣的樹枝，但是他們身上卻沒有斧子，如此冰天雪地，這麼多柴火，絕不可能單靠拾掇；再看那幾個擰著布袋的人，看似是採集野果草藥，但他們一人一手擰著一大包，根本看不到重量。」
雙方交鋒，廝殺正酣。
一行人倉促的趕到亭驛，下了馬，趕緊躲進屋子裡取暖。
洪叔對馬掌當然是一無所知，聽說要把那鐵塊釘入馬蹄，他甚至還有幾分反對，生怕會傷了馬蹄。祖昭在昨天傍晚好說歹說，最終不得不拿出大公子的氣勢，方才說動洪叔照辦。對祖昭而言，他也知道自己設計的馬掌初型肯定會傷害馬蹄，畢竟正規馬掌具體尺寸、厚度、齒狀，自
那些早就埋伏在雪地里、樹叢后的賊人，看準時機，蜂擁殺出。場面頓時混亂，賊人人數激增到四十余之眾，單單在聲勢上已經有了壓倒之勢。
退一步說，張玩是企圖藉助胡人為主力，昌城只是負責牽制右北平郡的官軍。但北境胡人又能出動多少人馬，要知道右北平郡身為邊塞之郡，尚且是駐有防範胡人的邊軍部隊。盧龍塞軍力縱然不足，據守城寨多少能堅持一段時間。再加上這段時間車騎大將軍張溫正在幽州境內，很若鬧大，張溫必會先抽調兵力趕來馳援。
「小賊，納命來！」
聽韓當這麼一說，祖昭當即反應過來，不由感嘆：姜還是老的辣。
祖昭坐下座騎好歹是高頭大馬，前蹄離地，頓時拔高了丈許。先踢了一陣雪塊，打在哪賊子的臉上，讓其睜不開眼。趁此機會，他身子猛然前傾，促使坐騎向前躍出並重新落地，巧妙避開了賊子的鐵叉，更狠狠的踩在了對方身上。
其餘人業已揮舞武器，緊隨其後喊殺撲來。至於幾個持著弩箭的人，不由分說，端起手弩就朝著祖昭等人發起射擊。
此行，祖家一行人並沒有全副武裝，大多知識攜帶佩劍、佩刀，只有韓當一人負上弓箭。祖昭再次仔細清算了一下前方路邊那些人，人數竟在二十之上。他下意識又觀察了一下四周，心頭愈發感到情況確實不對。道路兩旁的樹林先得是那麼安靜，一點動響也沒有，著實讓人感到詭異。只是，他尚且還有些許安慰，眼下雨雪不小，或許只是自己多心而已。
祖昭笑道：「那就這麼定下來，弟先多謝兄長。」
祖昭立刻說道：「如此可不是辦法。我莊上房間多得是，義公兄長不妨就住在莊上。明日正好一同去繁安亭走上一遭。」
正如馬鞍、馬鐙一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過反覆的試驗，推定最合適的馬掌定型。
眾人聽了這話，都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這會兒有風有雪，省得開口雪花子就竄進嘴巴裏面來了。
洪叔道：「沒想到大公子也在這裏。正巧，我正打算讓阿季去找一趟大公子。」
與此同時，祖季、祖成等祖家子弟趕緊衝上來，護在祖昭身旁。只可惜有兩名子弟沖得太急，讓迎面飛來得弩箭射個正著，痛呼的從馬背上墜
來之前已經備好了一輛空車，這會兒便一應搬到空車上。
聽到這裏，祖季躍躍欲試，說道：「行，明日一早我們便去繁安亭走上一遭。」
繁安亭距北郭亭約有二十余里路程，期間還曾經過安陽亭西河橋。
祖季詫異道：「何以見得？」
繼續往前走了一段，忽然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警告道：「祖兄弟留點心，我看這些人有些不對勁。」
聊到這裏時，偏屋傳來敲門聲，洪叔的聲音從門外道：「阿季，阿季，你在裏面么？」
當洪叔將祖昭的坐騎牽出來，馬場周圍眾人無不投來好奇目光，因為其他人的馬蹄聲是悶響，而唯獨這匹馬因為有了金屬馬掌，走起路來卻是「噔噔噔」的脆響。他將韁繩交到祖昭手裡，臉色十分憂愁，叮囑道：「大公子，路上多加小心一些，這鬼東西……唉，就怕不能防滑，反而還會打滑呢。」
眾人大多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見大公子這麼說，一個個都感受到壓力。
祖昭並不懼怕這些賊人，畢竟這些賊人全是徒步，自己一行人皆是騎士。只可惜今日出門並沒有配備馬上兵刃，只憑手中短劍接敵十分吃虧。左右一眾祖家子弟雖亦都是好手，可無奈戰入僵局，雪地里不便發揮，越來越多人受傷或者墜馬。
變故來得十分迅速，好在祖昭早先聽了韓當的告誡，心頭多少是有準備。他一彎腰，避開迎頭射來的一箭，起身的同時順手拔出佩劍。他沒有急著用劍迎擊敵人，而是拽著韁繩的手用力后扯，硬生生的讓座騎拔地而起。
哪裡知道，話才剛出口一半，前方那二十餘人毫無預兆便起了一陣動作。樵夫將背負的柴火丟掉，三五人立刻圍上來，從柴火堆里拔出明晃晃的刀、劍、斧子；擰著布袋的人瞬間撕開布袋，取出弩和箭；其餘眾人或者從身上摸出早就藏好的兵刃，或從地上厚厚積雪堆里抓起武器。才一片刻，這些「尋常老百姓」就變成了窮凶極惡的歹徒。
綜上所述，祖昭不禁覺得要麼張玩是毫無遠見之人，要麼昌城縣必然還另藏有玄機。
祖季問道：「大公子，你在想什麼呢？」
就在這時，祖昭忽然看到前方路邊上出現了十多個人影，仔細再看，這十多人多是農民打扮，或者挑著扁擔，或者肩負著
打點完畢，告別繁安亭一眾人，祖昭率隊啟程返回祖家莊。路上的雪勢依舊未減，但比起正午時分要稍微好一點，最起碼能讓人睜開雙眼。
洪叔推門而入，看見祖昭，忙彎腰行禮。祖昭上前虛扶了一把。
祖昭不疾不徐道：「只是一些蛛絲馬跡的感覺罷了。若張玩真要跟胡人勾結，邊境與昌城相距甚遠，如今車騎大將軍尚在幽州，張玩不應該如此草率行事。」
洪叔離去之後，韓當起身要告辭。
祖昭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總覺得，此事理應不會如此簡單。張玩……會不會另外有所圖謀，又或者他根本還不是刺殺太守的幕後主使。」
徐無縣往年義勇雖名義上多為縣尉指揮統率，但事實上縣尉對世家子弟的指揮力極其有限。為了杜絕衝突，往往縣尉只能掛一個空頭指揮，不僅如此，還必須讓各豪族來擔任各小隊領隊。而今年備盜非同往日，祖家儼然佔了大頭，身後還有陳縣君的支持，文縣尉脾氣雖烈，但畢竟昔日就認識祖舉，不得不給祖家面子。
他馬上對左右交代道：「大家小心，提高警惕。」
洪叔應道：「晚些時候我會把馬匹都備好。」
眾人見祖昭沉默許久，不由幾分奇怪。
祖昭吩咐祖季安排一間廂房讓韓當休息，另外再點齊明日去往繁安亭人數。繁安亭是距離徐無縣城最遠的一個亭，考慮畢竟是在縣境之內，因此也不需要太多的人。但凡閑暇人手有十來人，同去走一遭即可。
其他子弟同樣面色怪異，紛紛把目光聚焦到祖昭身上。
聽到這裏，其他人或許還沒有開竅，但韓當眼前頓時一亮，正經道：「祖兄弟這話當真是真說到節骨眼上了。不過，之前郡府遇襲既與昌城縣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張玩不是主謀，那必定是受他人指使，換言之，這背後肯定還會有其他行動。」
大約相聚三十來步，祖昭稍微打馬上前一些，開口大聲喊道：「爾等從如何而來……」
考慮到連續數日大雪連連，他決定就在今日試驗一番自己設計的馬掌情況。
正好，一名挺
由於風雪阻礙，一行人馬走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快要抵達安陽亭的地界。
但祖昭卻很清楚，不管東漢末年其他郡縣是否配有馬掌，反正右北平郡這裡是從未見過這樣東西。他對馬掌只有一個大概了解，前幾日才見過那些招募而來的工匠，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描述打造四副U形鐵掌。
總而言之，今歲備盜的義勇，幾乎就是由祖家主持大局。其他豪族或有私底下的小心思，可大局當前，大方向上還是以祖家馬首是瞻。韓當答應祖昭的邀請，另外一方面也就是表示心甘情願為祖家效力。
偏偏就在這時，左右兩旁的林叢中再次傳來動靜。
洪叔笑了笑，說道：「也沒什麼打緊的事，剛才繁安亭那邊來了人，說他們亭捐贈的錢糧已經準備周全，讓咱們明日派人過去一趟點算一下。」
聽得眾子弟的議論，祖昭腦海中突然之間起了一個無從理解的想法。
但就其安排呂威混入察舉之列，又在太守府行刺中巧妙的聲東擊西來看，這個幕後主使者不應該是一個愚笨之人。謀反是大罪，自古以來幾乎鮮有成功的前例，而失敗者所要面臨的那是夷三族的重刑。張玩既是本地豪族，衣食無憂，何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到繁安亭已是晌午過後，天空中飄得雪又急切了一些。
韓當一番尋思，最終沒有再多推辭，答應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他知道，韓當這次答應參加徐無縣義勇，從某種程度上也就表示認可自己。
祖季一會兒打馬上前來到祖昭身邊，一會兒又跑到後面查看馬車。他臉凍得通紅，時不時還犯嘀咕：「這鬼天氣，真冷，真冷！還好被帶馬戟，要不然手肯定要凍掉了。」
祖昭呵呵笑了笑，接過韁繩，說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洪叔你豈能不信我？」
祖昭問道：「是么？洪叔可有什麼事？」
祖昭側目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正是韓當，他立刻提起戒心，忙問道：「義公兄，如何？」
各里正早已在亭驛等候多時，見祖家人到來后，忙招呼在火盆前落座，又殷勤的奉上熱茶。這會兒亭驛準備好了午伙，眾人商議著就先在亭驛這裏稍微吃一點東西。各里捐贈的錢糧全部送到亭驛，只是繁安亭大戶富戶並不多，所捐贈錢糧也
吃過午飯，祖昭付了飯錢，之後便招呼眾子弟把捐贈之物全部搬送到門外。
韓當眼疾手快，早在變故發生的一剎那，已經把弓取在手中。取箭、上弓、開弦，動作一氣呵成。他幾乎未來得及瞄準，對於自己而言，如此之近的距離單憑感覺足矣。聽得一聲弓響，羽箭「嗖」的飛出，一箭便將一名躲在後面使用手弩的賊子射翻在地。
祖昭微微點了點頭，雖說備盜一事已經籌措許久，但各鄉鎮各亭里大戶捐贈的錢糧，並不是一步到位。有的是分批次陸續撥給，有的則需要臨時籌集，故而或遲或短，參差不齊。原本各大戶捐贈的錢糧理應統一收集到縣府，由縣府親自監督使用，然而祖家目前正在為義勇鑄造兵甲，所以有一部分錢糧直接交到祖家這邊。
隨著離那些獵戶、樵夫模樣的人越來越近，祖昭盤算著先聲打一個招呼，以探虛實。
洪叔無奈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話。
大雪稍微有所緩和，然而整個天地已經是一天素白。祖昭一行人騎在馬上，馬蹄踩著厚厚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北方男兒雖不懼冷，但這寒冷的天氣，依然將所見所遇的鄉鎮村落驅趕得乾乾淨淨，行了小半個時辰，也未曾見過多少人影，哪怕昔日熱鬧如斯的西河橋集市，這會兒也都放佛被大雪淹沒了一般。
祖季連忙跳起身應道：「洪叔，我在，啥事。」
一夜無話，到第二天清晨時，祖昭早早起床，來到後院跟祖季、韓當、祖成等人簡易吃了一些早點。洪叔早就把馬匹打點妥當，早先祖昭還專門吩咐過，讓洪叔給自己的坐騎四蹄釘上馬掌。馬掌雖然早在公元一世紀就曾在羅馬出現，但對中國而言，真正有實物考證還是隋朝初年。至於在隋朝之前是否有出現，尚且不得而知。
韓當也沒曾多想什麼，直接道：「如今已過了農忙，平日里我就住在山間守山人的茅屋裡，待到開春后，守山人回來，我再另尋他處。」
釘有鐵馬掌的馬蹄子落下，猶如千斤巨錘撞擊。只聽得幾聲骨骼斷裂，那賊子被壓在馬下吐了一陣血，再也不動彈不得。
因此，他也沒有太在意。
上馬之後，祖昭招呼祖季、韓當二人，領著十數名本庄的子弟，啟程出了後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