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思鄉地，樓蘭城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 天可騙，道難欺
「……錯在何處。」聲音漸冷，明顯在醞釀著什麼。
「然後就是修復，我需要你的配合，所以不會把你弄到不可收拾，也不允許你把自己弄到不可收拾，而是尋找雙方都能接受的方式。」
「我明白。」被強迫的感覺肯定不好，十三郎卻顯得很平靜。
輪迴世界無生無死，星球上的那些人，那些獸，通通處在非生非死之間，因天道撕裂，輪迴有缺，他們進不得陽，回不到陰，有些已在類似十三郎所經歷的過程中沉淪，有些在路上；當這些眼睛依次出現，當蘊含輪迴力量、生死氣息的它們漸漸龐大，那些沉淪路上的生命立生感應，於是爆發出最原始、最基本的本能。
十三郎微微挑眉，說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它們意味著什麼？」
「意思就是說，接下去你必須聽我的。」
星空不見了，視覺感受中只剩下那個徐徐擴大的漩渦世界，再難容下別物。
「這是道影不是分身，獨立意志，欺主懂不懂，本尊太弱……」眼看就要挽留不住，十三郎瞠目大喝：「還不放手！」
那個聲音不曉得怎麼辦，它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茫然中……覺得好生無助。
「不一樣……算了不用糾結這個。」
「……哈哈！」那個聲音更加憤怒，低吼道：「你以為我會那麼愚蠢，非要等到無可換回才下決心……」
「它又是怎麼回事？！」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本能告訴它，任其這樣發展下去，恐非所願。
到這裏十三郎改換口氣，譏諷說道：「除了力量，你其實什麼都沒有，什麼都還不是。而且你覺得，憑什麼叫我白乾？」
說不清得意還是惋惜，興許還有幸災樂禍與慶幸，那個聲音說道：「規矩還是在的，這些眼睛和你一樣個個走在沉淪路上，你是起源無法磨滅，它們呢？它們當中有些已經快完了，快要承受不住，即將消散。如此也就意味著，它們沒辦法再增加……」
「未來天道？孩子啊……」
像
它是世界，世界是它，輪迴是它，它也是輪迴。它為十三郎重塑身軀，每次都是先等補天石彈出，跑的遠遠地，準確講是這個世界內所能達到的最遠的地方，如此才能擺脫輪迴花的影響。現在這樣做，等於一個人的右手與左手角力，勝負如何分解。
「這其實不重要，你希望只有，願意這麼耗著進行，我就陪你耗，給你機會謀求自由，等到將來真的成功，你與它們融合，將有機會成就某種……極為獨特的存在。」
「現在，我需要你的配合。」
人形顯露，目光淡然，望著眼前這個只剩下一頭一手的實體，略有些猶豫。
輪迴，宇宙間最最莫測的事物，最最玄奧的法，最最高深的術，最最難走的路，隨便挑出一顆眼睛，內里皆有一世輪迴，是常人一生才能走完的路，千萬顆眼睛，便等於把千萬人的人生一次擺開，誰能照顧周全？
「……」那個聲音在猶豫。
眼睛是最能傳神的事物，沒有之一。常人被一雙眼睛凝望便會緊張，十雙見汗，百雙千萬目光凝聚，恐連站都難以站穩；曆數無數梟雄、人傑，最重要的標準便是號令群雄，直面眾人眼。現如今，把那些線條中的珠子換成眼，換成會眨、會動、會閃、會釋放光輝與情懷的眼，威效將達幾何？
眼睛仍在不停出現，漩渦一圈一圈放大，周圍早已靜謐無聲，遠方卻似有無數人吶喊，如果意志足夠強大，把目光從此處挪到星空，會發現那些星上有陣陣波動，山呼海嘯一般。
或許應該說，會不會導致什麼後果？這種情況，若在手中把控還有餘地，如今十三郎要他完全放手……
不見了。
那是億萬萬個生命嚮往的目光。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呵！
「蠢貨，你怎麼不和我說清楚就做…
「幾乎全錯。」
浩渺虛空中徐徐浮現出一顆眼睛，千萬顆眼睛依次緊隨，從一顆點開始像蛇一樣盤繞，漸漸組成漩渦狀的海。
「補天石尚在花中，我根本做不到！」那個聲音也很焦急，已經按照十三郎的要求在做，但自輪迴中傳來抗拒的力量，讓他難以實現。
「我若帶著它，施展輪迴只有一個結果，牽引！之後又會迷失神智，到最後一刻才清醒。它就好比一顆心，我給它活力就會自動朝身體飛，連累我跟著一道完蛋。現在我要先把它裝回去，固定好，並在這個條件下凝出身體，才能形成連接，今後修復便可不用帶在身邊。」
「呃……你不早說。」
十三郎顯然在努力阻止，右手連召，眉心三目睜開到最大，臉色蒼白，滿頭大汗。
十三郎不為所動，淡淡說道：「我雖不能積攢更多，但可以通過這個過程削弱你。」
石不在花中，旋轉也好蹦跳也罷，翻跟頭打反仗怎麼都無所謂，但它在花中，反向輪迴……後果如何？
一到五色光柱，在黑白二氣的環繞下射向漩渦的正當中，被照射的那隻眼睛通體一震，灰膜頃刻間消退。
「……」世界居然無言以對。
十三郎輕嘆一聲說道：「再問你一次，你到底知不知道它們的意義？」
「還不放手！」十三郎一聲大喝。
「……啊，啊啊啊啊啊！」
「你才是蠢貨，非如此，我才能不受補天石羈絆。」
這樣猶豫的時候，眼睛所化的十三郎忽發冷哼，轉過身，十三郎本尊，也即是那一頭一手半個肩膀的殘軀突然間變得模糊，在沒有被吞噬的情況下開始分解。
那不是普通的眼，個個睿智，顆顆傑出，被千萬顆這樣的眼睛注視著，感受將會如何？
「等下！」許是挫敗所致，聽到這些，那個聲音有些慌，問道：「無可挽回是什麼意思？」
滿身繩索盡去，十三郎趕緊召回分影，順手抹一把頭上的汗，內心好生慶幸。
「到底什
「你不會，但別忘了，我的極限雖然只有這些，你的極限也不會比他們相加的力量更大。」
「你我都會死。」
「……若不然……」
言罷，不給那個聲音再度反駁的機會，十三郎一掌拍在額頭，黑白二氣流轉的同時，法目睜開。
當第一課眼睛出現，便已成為星空當中最最奪目的存在；當那個漩渦構築成型，星空便有被遮擋的感覺；當那些眼不斷出現，一顆一顆，一圈一圈繞至百米……
「力量能夠讓我強大，我強大才能加快速度，你付出力量是為了救自己的命，好比治病，無非痊癒後身體虛弱，但沒了病根，可以重新鍛煉、慢慢成長。」
道音呼喚。
祈求，吶喊，咆哮，哭號，明明周圍沒有一絲聲音，耳邊卻有億萬萬道意志，以各自所能做到的方式傳達期望。
那個聲音說道：「你還需要明白，在這裏，你是鬥不過我的，我永遠有機會選擇以力服人。」
那個聲音居然懂得的樣子，接著說道：「我想你應該明白，既然你已經來了，無論明悟多少道理，達到何種境界，在沒有把輪迴修復之前，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混賬東西，還不放手！」
被欺騙的感覺絕不好過，說到後來聲音變得憤怒。
眼睛在放大，在形變，在朝人形放向轉化，與此同時，十三郎與花葉接觸的地方，分解漩渦徐徐震動，黑洞又生……似朝相反的方向運轉。
「我當然懂，但我不會告訴你，只會做給你看。」
那個聲音回答道：「我知道，它們是你的眼，你的道，我甚至都看不見，滅不了。那又怎樣？我反問你一下，知不知道轉動輪迴需要多大力量？指望你那樣一個個地朝里灌？若真的做成，時間足夠你獻祭之後修成天道。」
「嗬！」
「既然這樣為什麼……」
連贊三回，那個聲音不知何時恢復平靜，漠然說道：「可是，那又怎樣呢？」
與世界討價還價，甚至讓它
「……讓我白白付出那麼多力量，這叫雙方都能接受？」
「我說過，不做你的天。而且你不要忘記，這條路是天道設計，雖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別的手段，但是最好別按他的設計去做。」
答非所問，十三郎的聲音透著凝重，也許是因為顧不上，或者刻意迴避。說話之間，那顆眼睛已經順著光柱來到其身前，徹底變作人形。
「真的很不錯。現在我相信了，你能夠施展輪迴法術，能夠把他們一一撈出來，送出去，還世歸陽。」
「心肺復甦，急救術。」十三郎自己找比喻。
「千世輪迴，合！」
「放手就是不管，白痴啊，不管它、交給我，這你都不會！」
「說到修復需要的時間，由你的話可以知道，你不僅不明白這些眼睛的真正意義，甚至不懂得、什麼才叫真正修復。」
屢屢失敗，那個聲音氣的大罵，竟然忘了自己並未同意配合十三郎做什麼，心裏只記得此前十三郎的話，要麼成功，要麼不成功便成仁。
他把右手舉到空中，朝著已經大如湖面的漩渦，對世界說道：「有一點需要提前告訴你，一旦我這樣做了，事情就會無可挽回。」
「我當然知道。」
一番毫無意義的大叫，那個聲音再沒有什麼風範漠然，像個孩子一樣無助的叫喊著，憤怒著，隨後，轟的一聲巨響，一聲歡呼。
驚呼聲響在耳邊，那個聲音如果有面孔，此刻定然表情精彩。
那個聲音斷然回答：「規則破了，輪迴還在，破了的規則也是規則，比你強大千萬倍。你要施展輪迴法術，首先需要我體力重鑄身軀，還要我配合、至少不加阻攔的情況下才能成功。就這，你還只能一個的來，距離修復……好吧，現在和你解釋一下，如果沒有祭品，修復輪迴就只能靠輪迴力量來驅動，也就是補天石內灌輸的那種牽引之力。
像是閘門被打開，記憶的洪水瞬間衝來，形成召喚的力量將眼睛推到光柱上，再由黑白二氣盤身，如盤龍。
那個聲音急忙回應，忘記了這樣等於承認自己不懂，隨後發現一個讓人不安的現象，那個由眼睛所化的身影觀察一陣后，竟有掉頭的趨勢。
除了身體是虛的，那就是另外一個十三郎。
「你錯了。」十三郎的聲音依然平靜。
「……然後？」
「很不錯。」
「什麼意思？」聽起來像是某種陰謀，那個聲音又有些不安。
十三郎能，因為這些都是他親自走過，是他以全身盡喪才換來的存留，是他的道，是連輪迴都不能奪走的命根。
由眼睛組成的漩渦仍在擴大，百米，三百米，千米……不知何時，四面八方無數星光投射過來，感覺就像一根根光柱，在眼與星之間搭建起橋樑，構成一個完全不同的界。
「一顆眼，一輪迴，你說輪迴千萬種，我便給你呈現出來！」
「……什麼意思？」
「啊！」尖叫聲起，世界真正感覺到驚恐。它知道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十三郎如果死在這裏，輪迴真的沒了指望。
「不錯。」
旋轉的東西最亂眼，隨便找塊板子，畫一塊自內向外延伸的圈線，之後把板子旋轉起來，便構成了最最簡單、也是極其有效的催眠工具，如能延著線條布上一些會發光的珠子，效果便可暴增數倍，足以將心智堅定的人無所適從，非得閉目、或轉向別處不可。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
「來！」
「……我不懂真正修復？」那個聲音又生氣了，真的生氣，憤怒吼道：「它是我的，我不懂，難道你懂。」
「意思就是說，我是誠心的。」十三郎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我來了，為修復輪迴而來，真心希望世界不要覆滅。這個意願是真的，現在也是。」
「可惜啊，你看看它們，仔仔細細地看看它們。」
「你是如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