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思鄉地，樓蘭城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王霸，果真是個王八。
答案不需要人提供，十三郎很快察覺到，水牢合攏的過程中，與本尊之間的聯繫進一步被削弱，直至完全消失；不僅如此，此前他留下時準備的唯一後手：與靈犀法目的聯繫也被強行割斷，再難感應到一絲一毫。
「如果，他說的那些就是你的要求，不用談。」
「……廢話！」
「他是土著，你才是天道……怎麼跑到一隻王八身上？」
因為它是水，意味著施法者不僅要把這萬里水域「提」起來，還得用力膜包住不使外流，此外最讓十三郎想不通的，對方何苦費這麼大勁兒去做這樣的事？難道說，完成如此「偉業」對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隨手便可施為？
這叫什麼事兒啊！
這樣看起來，離間已經生效。
「你是天呵，至於怕成這樣。」
「呵呵，你也太小心了……」
「同意，幹嗎不同意。」
「放肆！」
「哦。」
「不過什麼？」
「呃……」十三郎想了想，找出區別之前、心內好奇的一面佔據上風，接著問道：「你這樣算什麼，奪舍不成？附身？寄魂術？還是……」
水山中出現一隻雙頭大獸……此種說法不夠貼切，準確地講是這樣，所謂水山、甚至這片大湖的主體根本就是獸，雙頭位於橋道兩側，身軀的一部分仍在水下未出，亦或者根本就出不來。
果然殺身威脅有效，十三郎強迫自己按下心情，去找比較好說話的那顆頭。
身前黿首適時安撫，一邊朝十三郎打眼色：「據我所知，你是個聰明人。」
畫地為牢，自成一界，這些事情十三郎都見過，皆不能與眼前
「……哈，哈哈，哈哈哈……」
「明白了，你在虛張聲勢，讓我認為你有後手，甚至後援。」說著看一眼對面黿首，他說道：「沒準兒你還想藉此挑撥，讓我們倆個認為水牢不密，彼此生疑。」
隱匿氣息能瞞過劍尊的存在，走遍四大星空都找不出幾個，很快意識到不對，十三郎念頭剛轉，劇變又起，兩側湖面突然拔高，直上千尺高空。
蟻多咬死象，戰鬥時顛簸不破之理。一直以來，出於對厭靈蟻的運用與喜愛，十三郎對群居生命有著天然的警覺，驟然見著如此龐大的數量，不能不為之感覺后怕。
「就是本尊。」左側黿首淡淡回應，神色倨傲。
水牢已成，回應自天上來，話中明顯包含兩層意思。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左右張望，十三郎神色錯愕，再度因震驚目瞪口呆。
「一個換一個……」黿首聞之失笑，指周圍水牢言道：「你應該明白，在沒有辦法及時把所知傳遞出去的情況下，知道越多，就越不安全。」
「小子無知，老友不要動怒。」勸過「同伴」，右側黿首轉向十三郎，神色微沉：「面對上古玄武真靈，還不快點賠罪。」
十三郎多識趣，馬上付以回報：「該談的談，不該談的一個字都不說。不過……」
那它是什麼呢？
「本尊不是怕。」
「前輩，您是認真的？」
修過走過這麼些年頭，十三郎感到害怕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便是其一，不能不為之嘆服、甚至敬畏，併為之由衷道一聲：真他娘
「怕的不是你。」
「……你說什麼？」身後黿首一頭霧水。
「好吧好吧，你當然沒死。」十三郎轉向另一邊，問道：「你是不是靈機？」
不管對方是誰，很明顯，對方並不准備馬上殺死自己，甚至不準備殺死自己，既如此，嘴上就不必吃虧。
「我只是個分身。」知道沒有抗拒之力，十三郎索性光棍，攤開手說道：「扒皮？抽筋？煉魂？直接幹掉免得礙眼，請隨意。」
「你說呢？」
一聲低吼，十三郎額頭爆出青筋，剛收攏尚未愈合的傷口飈出鮮血，身軀隨之軟倒。
「……雙頭王八……」十三郎。
沒看到敵人，沒察覺到氣息，沒有人出手，沒有怪物出口，僅僅一次水浪滔天，十三郎便被重傷，聯想到他的身體強悍程度，此前那個經此枉死的修士若未達到真境，絕無可能支撐得住，或因此瞬間喪了命。
想想剛才，水下藏著這麼些連劍尊都無法發現的傢伙，真打起來……不對啊！
「看來是有事。」收拾好心情，十三郎說道：「正好我也想找你，咱們可以商量下……」
「豈能如此說。」黿首面色嚴正，解釋道：「玄武與我本有約定，守望相關，密不可分。」
「這是……」
「你想的可真多。可惜演技太業餘。」十三郎冷笑著打斷，直接問道：「各取所需，公平提問。同不同意，給句痛快話。」
「那個，嗯，費這麼大勁兒找我，有事兒？」
「嘿嘿，呵呵，哈……」啞姑座下便有玄武，十三郎自己也不是因物種名字歧視的俗人，
「別笑了！再笑一聲，本尊殺了你。」左側黿首大喝。
形狀像黿，但需要屁股長成頭，背甲沿路中裂，像被一刀斬開、但又沒能切斷的樣子。
「輪不到你來主張。」玄武居然是個火爆脾氣，不知是不是記恨十三郎此前的態度，寒聲斷喝：「交出聖女，獻出輪迴，饒爾不死。」
「生疑？」左側黿首忽然加進來，隨即思維被別處吸引，憤怒叫道：「水牢怎麼可能不密？只要你不搗亂，本尊斷言……」
「胡鬧。」
右側黿首回答道：「你該這麼問，靈機是不是我。」
「對不住對不住，咳，咳咳咳……」
「你和我一樣，是天。」
「呵呵。」黿首笑了笑，笑容看去陰森可怕。
前者憤怒，後者責備，雙頭意志區分明顯，下面十三郎稍稍恢復，左右一番審視后恍然，指後者失笑。
「……嘿……」
「你有沒有過覺醒，知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變化仍從氣泡開始，不同於之前三三兩兩，成千上萬顆氣泡出自水底，扶搖直上，感覺竟如魚躍龍門。放眼望去，足足小半片湖都有氣泡，升出水面的那個瞬間，氣泡連綿好似一面平鋪的牆，生生撞入眼帘。
「那你同不同意？」十三郎固執己見。
「嗯。呵呵，哈……」十三郎何嘗不知道這樣不對，很想停下，結果卻笑的更大聲。
「吼！」
似也意識到這點，右側黿首自己拐彎兒，稍稍沉吟后重新開口，石破天驚之語。
下一刻
抬手抹一把臉上的血、與幾滴遺漏濺過來的水，像是連恐懼也都一道抹掉，十三郎深吸一口氣息，聲音帶些嘲弄。
「讓我換個說法，嗯……你不是人。」
那不是言辭能夠形容的事情，粗粗一看，萬里大湖平空蹬高，整體看去像一座銀波凌凌的高崖，細緻處藏盡人間萬象，所有見過、聽過、想象過的形狀被水流演繹出來。
「這招兒我常用。」十三郎放膽嘲笑。
「……」十三郎沒有回應。不是想違反約定，而是實在不明白對方所指。
「找死！」左側黿首怒叱，聲威大放，壓迫十三郎難以呼吸。
「玄武？」十三郎愣了愣神：「天魔大戰，與應龍同歸於盡的那個？」
十三郎點點頭，再度轉臉去找天道，有些感慨：「您把他搞壞了啊！」
「……這麼多！」
不管什麼方式，初始原因如何，過程是否艱辛慘烈，對十三郎而言，結果就擺在面前：天道、或者說天道的一部分跑到玄武身上，在其屁股上長出一顆頭。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都不知該說什麼好，扭頭細細打量左側黿首。
來不及體會壯闊還是精美，視野一下子被裝滿的同時，千萬重聲浪呼嘯而來，水流水線水滴水牆水瀑水幔……彼此撞擊
「我要你的小命做什麼。」黿首晃晃腦袋，略微想了想：「由容易處著手。我得問幾個事情，務必老老實實回答。」
「嗬！」
「你不同意？」黿首眼中幽光閃過。「這樣的話，你對我也就沒什麼用……」
眼看著這場爭論已經關乎到信心，容不得右側黿首退縮，點頭后不願再與這個狡猾的人族修士廢話，直接甩出第一個問題。
「玄兄莫急，我來和他說。」
聽了這番回應，十三郎眨巴眨巴眼睛，回頭去看左側黿首，結果只看到一張漠然到呆板的臉。
「廢話！」黿首一臉理所當然，絲毫沒覺得自己有何不對。
「你沒死啊！」十三郎確有些吃驚。
這就對了。
湖面成牆，牆上封頂，他眼睜睜看著兩側水山在上空合攏，再把岸邊兩側封堵，使得這裏變成一座奇妙囚籠，密不透風。
「別笑了。」不知道有沒有覺得難為情，右側黿首喝止時更像嘆息。
也許是覺得意外，或者被十三郎堅定的聲音流露出的強大信心所折，話音剛落，平鏡般的大湖一下子活了過來。
水底氣泡升空一定會炸，千千萬萬顆氣泡同時破裂，耳邊聽到砰、之後轟的一聲，其壯其威，宛如山洪沖刷山河。
「同意，幹嗎不同意。」十三郎立即改口，並且自作主張加以補充：「咱們交換，一個換一個。」
十三郎嚇了一跳，當然不是因為那聲巨響，而是吃驚于數量。基於常識判斷，他覺得氣泡是水底生命用嘴巴吐出來，這半邊湖被泡泡覆蓋，水底得藏著多少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