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3章 噴水和噴火
「要告訴那兄妹兩個嗎？」葉關辰瞥了一眼寺川兄妹，那兩人已經走到了焦樹旁邊，仍舊在嘀嘀咕咕，寺川綾的手還扶在樹上，「他們可不像是來找人的。」
「你知道陰陽師嗎？」管一恆若有所思。雲姨說過，真田在日本是某個神秘組織的成員，這個組織是否就與陰陽師有關呢？
「是陸總的！」黃助理眼尖，一步衝過去拿在手裡，「西鐵城，沒錯的！是陸總一直戴在手上的！」
管一恆雖然轉過了身去，但眼角餘光一直注意著這兄妹兩人，雖然不能看清兩人的眼神，但他們這個轉頭對視的動作卻都落在了他眼中，於是他也跟葉關辰對視了一眼，彼此都露出會意的眼神——果然有鬼。
他還想說兩句，寺川兄妹卻朝他們走了過來，由寺川綾開口說：「管警官，我們覺得真田叔叔可能還活著。」
「哎，這有塊手錶！」忽然之間，扇形邊緣的一個人驚呼著，從地下撿起一個閃亮的東西來。
管一恆冷笑了一聲：「是來找人就見鬼了。」
在真田一男煙盒裡的線香，突然又出現在了這裏，是否說明，真田一男還沒有死？
寺川健借勢從火堆對面挪了過來，坐在了葉關辰身邊：「這個，是一種古老的配方，我也只是聽真田叔叔提起過一次，據說是用某種蟲子混合著樹脂做成的，能夠吸收樹榦中的水分，這樣就能長期保持濕潤。那種黑顏色就是蟲子光滑的背殼研末染上的，會發出微微的光亮。」
葉關辰冷冷地向前面寺川兄妹兩人的背影看了一眼：「真田隨身攜帶的這種線香，很有可能是仿製的夢甜香。這種配方已經失傳，顧名思義是能夠讓人沉睡的。不過真田顯然也沒有得到正確的配方，還自作主張在裏面加了古柯葉和曼陀羅之類的麻醉藥品。但是古柯葉雖然能致幻，卻也是一種興奮劑，所以這種香點起來首先應該是興奮作用，之後吸得多一些才會麻醉昏睡。」
「哦？為什麼呢？你們發現了什麼線索嗎？」管一恆邊說，心裏邊冷笑，瞧，夭蛾子果然來了。
要說熟悉方向，這裏只有老王最熟悉，但管一恆怎麼可能把老王給他們？
「怎麼？找到了陸先生的東西嗎？」寺川健從前面走回來，一臉欣然，「那太好了，說不定陸先生跟真田叔叔碰到了一起，人越多，他們生還的希望就越大。我們再往前走走，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叔叔可能是走錯了方向。」寺川綾臉上適時地露出焦急之色，「我知道你們是來
「陰陽師是要有式神的。當初安倍晴明就有十二式神，我很懷疑，真田一男到處搜捕怪獸，就是為了製造式神。」管一恆向寺川兄妹的背影點了點頭，「他們兩個，很有可能也是陰陽師。」什麼唯一的親屬，恐怕就是真田隸屬的那個組織里派出來的人。
寺川健聞言一笑：「管警官真是憐香惜玉。」
這話讓管一恆瞬間靈光一閃。地上的痕迹雖然亂，但仔細看去還是會發現，這些痕迹都較為圓滑，並不像蹄子或爪子挖出來的，結合那道遊動過的痕迹，這更像是一條蟒蛇用尾部在地上亂抽亂打蹭起來的。
「如果我們再點燃線香，也許能把蛇引出來。」葉關辰看了看周圍的人，低聲說，「不過他們——」不能讓這些人在這裏，否則就是無謂的犧牲了。而且他們進來，是來救人的。
「這兩個人究竟是幹什麼的？跟真田其實是一夥的吧？」
等他走遠，葉關辰才冷冷地說：「如果阿雲真是跟那兩個日本人在一起，一定是已經失去了自由。如果要扔東西留線索，他首先會扔掉墨鏡、打火機之類的東西，甚至就是扔掉手機，他也不會扔掉這塊表。除非是有人已經搜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東西，只有手錶忘記搜走，他沒有辦法，才會把表扔掉。」
「不用了。」管一恆皮笑肉不笑，「怎麼能讓女孩子守夜，我會安排人的。」讓你們兄妹兩個守夜，豈不是自己躺到案板上了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寺川健立刻把樹枝撿起來，卻沒有直接投到火堆里，反而遞給葉關辰，順勢用手指摸了一下葉關辰的手背，「只知道是很稀少的蟲子，我沒有見過。你知道的，真田叔叔經常在世界各地拍攝野生鳥類，總要有些特製的裝備，在野外才更方便些。」
「真田先生在世界各地都走過嗎？」葉關辰被他的話題吸引，並沒立刻注意到寺川健的動作，過了幾秒鐘才發現，連忙抽出手來，不小心又在寺川健的褲子上蹭了一下。這蹭的位置不大好，是在寺川健後面的褲兜旁邊，幾乎就是碰到了臀部。葉關辰頓時有些尷尬地把手放到自己膝上，沒話找話地說，「這是他第一次來中國？」
葉關辰緊緊握著那塊手錶，邊走邊沉聲說：「真田一男顯然是在這裏引誘出了怪蛇。他知道它會噴火，所以留下了線香，只要怪蛇噴火，線香就會點燃，
「總不會完全消失的。」管一恆撇了撇嘴，「日本人……」哪裡會是那麼容易老實和死心的民族呢？
「三角形的尖角指向那個方向，那麼叔叔就應該是往那個方向去的。」寺川綾指著三角形，「這個痕迹還沒有被雨水完全衝掉，應該做上去的時間還不久，所以我想叔叔很可能還活著。」
管一恆看他邊說邊做手勢，目光始終盯在葉關辰臉上，就恨不得一拳把他打一邊去。不過他知道葉關辰正在套寺川健的話，也只能忍下了。
「我就沒指望他們肯帶我們去。真要是想找人，只怕巴不得大家都去，怎麼會只要帶一個老王？」管一恆冷笑，「倒是半夜一定要盯住他們，十有八九他們要偷溜！」
真田一男和松下健太郎結伴跑到扎龍來，也許他們最開始真的是來拍攝或者只是想偷獵珍稀鳥類的，但進入保護區之後，他們一定是發現了多頭怪蛇，興起了抓捕的念頭。
「這裡有他留下的標記。」寺川綾指著那棵焦樹，果然在樹榦根部隱蔽的地方，有一個狹長的黑色三角形。因為樹已經燒焦，這個三角形幾乎看不出來，但手摸上去會感覺到有些發滑，也不知是用什麼東西畫上的。如果不是特別去注意，根本就不會發現。
保護區是濕地，一片草海，水道縱橫，樹卻不多，寺川健說的理由聽起來十分充分。
老王也過來看了看，皺起眉頭：「那個方向是往保護區更裏面去了，越往那邊走就離管理區越遠……」也就越容易迷路。
一瞬間，所有的線索都連到一起了。
既然是做誘餌，陸雲等人肯定就失去了自由，真田一男怎麼可能讓他留著手機之類可以跟外界聯繫的東西？只是陸雲藏起了心愛的手錶，也可能真田一男覺得手錶沒什麼威脅，所以讓他保留下來了，然後在成功引出了多頭怪蛇之後，又是火燒又是水攻的混亂之中，陸雲悄悄摘下手錶，扔在了路上。
「那麼水也是它噴的！」管一恆肯定地說，「線香點燃，這條蛇聞到了香味，也受到了影響，所以要噴水澆滅香火。香在熄滅之後還會散發一點香氣，於是它又刨土將香乾脆埋住了。但是那火——」火應該也是它噴的！
但真田一男手裡的線香顯然不只有這一盒，因此他並沒有逃回管理區，反而繼續追捕怪蛇。在這一過程之中，他
管一恆環視四周：「地面被翻成這樣……」如果想把這香埋起來，只要挖一小捧土就夠了。
遇到陸雲，對真田一男來說並不是件好事。陸雲當然是不會偷獵的，而且他對日本人殊無好感，當然更不會幫著個日本人抓捕中國的東西。所以對真田一男來說，陸雲等人存在的唯一價值，大概就是可以用來做誘餌了。
「既然有了方向，大家就一起去找好了。」管一恆淡淡地說，「不管是誰，只要有了線索我們都要救，你們來帶路吧。」
黃昏一旦降臨，天色就黑得很快。老王謹慎地招呼眾人應該宿營了：「天黑之後非常容易迷路，早點宿營比較好。」雖然這一路上管一恆並沒跟他提過什麼，但老王自己已經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加上之前那個魚蝦全無的水泡子，從來沒怕過什麼的人，現在看天黑了居然隱隱生出些懼意來。
管一恆抬頭看了看前方：「這個方向，跟寺川兄妹帶領的方向一致，難道說——」陸雲他們碰上了真田一男？
葉關辰點了點頭：「我看過夢枕獏的《陰陽師》，不過據說在安倍晴明之後，陰陽師實際上已經漸漸消失了。安倍晴明的後人分成兩支，連姓氏都改變了，似乎也不再做陰陽師了。」
「蛇是冷血動物，新陳代謝比溫血動物要慢——」管一恆順著他的話往下思索起來，「所以興奮作用的時間比真田想像得要更久一些……」對時間估計的錯誤，導致真田失敗，但因為麻醉作用終於起效，他們總算是逃了出來。
雖然葉關辰一直都是溫和的，但向寺川健露出笑容還是頭一次，寺川健的眼睛眯了眯，閃過一線混合著驚艷和慾望的灼熱眼神，回身去帶路了。
守夜的事當然被老王和司機攬了過去，兩人各帶一個招募來的本地人分守上下半夜，如果明天還不能往回走，就再安排別人值夜。
突然之間，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管一恆和葉關辰同時抬頭，異口同聲地吐出兩個字：「誘餌！」
「這個，還沒有。」寺川健有些遺憾地攤手，「我們走的距離並不遠，而且這個標記只有做在樹上才能長期保持，如果畫在石頭上，被太陽晒乾之後就會變成粉末，風一吹就散了。」
管一恆把四周的泥土扒開，發現線香是插在地上的，只是現在歪斜了。從長度上看，線香只燃燒了一小截，連整個長度的五分之一都沒有，幾乎是剛點著就掐滅了。當然，它不是被人掐滅的，而是被水澆熄的，之後又被
葉關辰稍稍低了低頭：「是我送給他的，戴了十年了。」
寺川兄妹坐在火堆旁邊，寺川綾已經跟他們招募來的一個當地青年混熟了，有說有笑。寺川健卻隔著火堆不時地打量著葉關辰。葉關辰手裡摩挲著那塊手錶，忽然抬頭問寺川健：「寺川先生一路過來，還發現了那種標誌嗎？」
夏季天暖，大家支起帳篷，點了一堆火也就夠了。辛辛苦苦走了一天，火上迅速煮起方便麵和火腿腸，飄散出誘人的香氣。
「哦——」管一恆覺得嘴裏有點酸溜溜的，大概是早晨吃的麵包太甜，有點泛胃酸了。他沒話找話地說，「不過陸總身邊不是有兩個保鏢嗎？再說這個真田一男如果是來偷獵或者有什麼別的想法，更應該避著人才對，為什麼——」
真田一男隨身攜帶著那種麻醉線香，這有可能僅僅是他的習慣，並不是事先就知道多頭怪蛇的存在。但會攜帶這種東西，就足以說明他的身份絕對不僅僅是個所謂的鳥類保護協會成員，甚至很有可能他在中國各處保護區走動，就是為了搜捕一些不為人知的野獸——甚至，是妖獸！
「用蟲子的甲殼……」葉關辰表情驚訝，「不知道是什麼蟲子？即使死後還能保持甲殼光亮。」他說著，伸手往火堆里添加樹枝，不小心掉了一根在地上。
而在扎龍，真田一男顯然是遭到了挫敗。多頭怪蛇不僅有好幾個頭，還會噴水吐火，以至於他們不但沒有成功抓捕，反而把自己的東西都丟失了，這裏面就包括整整一煙盒尚未動用的線香。
「有人把香立在這裏，然後點燃了。」管一恆試圖複原當時的情景，「但是才一點燃就被用水澆熄，並且被土埋了起來。地面被刨成這樣，是發生過戰鬥。」
「你說，這兄妹兩個真會帶我們找到真田？」葉關辰看看天色，「馬上天就要黑了。」
這是個極其渺茫的希望，陸雲也是抱著萬中之一的念頭，但確實被發現了。
仍舊是眾人一字排開，這次由寺川健兄妹帶路，大家邊走邊搜索。老王心裏略微有些不安，湊到管一恆身邊小聲說：「再往裡頭我就不太熟了。如果是走到烏裕爾河旁邊還好，有河流指路，無論如何總能走出來。但如果遠離了烏裕爾河，只靠那些支流和水泊，非把人繞糊塗了不可。」
管一恆迅速做了決定：「先找人！」蛇可以之後再來收，找人要緊。
「不知道這個標記是用什麼做的？為什麼畫在樹榦上就能長久保持呢？」
管一恆當然跟葉關辰
「謝謝管警官！」寺川綾一臉的驚喜和感動，寺川健也露出了笑意，但等到管一恆一轉頭，兄妹兩個就交換了一個陰沉的眼神。
「這是照顧女性。」管一恆糾正他的用詞，「寺川先生中文說得很流利，但有些詞彙運用還不大恰當，再改善一下的話，可能就沒人能聽得出你不是中國人了。」
「應該不是。」寺川健的目光開始慢慢下移，帶著幾分遺憾順著葉關辰的臉頰往下，一直移到衣領里，又慢慢下移到腰腹處，不過葉關辰包得嚴嚴實實，他其實也看不見什麼，「之前他去過中國南方，好像是福建，還去過黃海一帶，不過具體地點我就不清楚了。」
於是，這是一條既能噴火，又能噴水的多頭怪蛇？這到底是什麼蛇？
那是塊西鐵城的全鋼表，有些舊，卻擦得很光亮，錶針還在均勻地走動，只沾了一些泥土。葉關辰握在手裡，眼神冰冷：「阿雲一定是出了事，實在沒辦法才把這塊表扔下來，希望給我們留下線索。」
「這塊表……」管一恆下意識地問，「對他非常重要？」
管一恆沉吟了一下：「這樣吧。走到您覺得完全陌生，不容易分辨方向的地方，您就告訴我，那時候再做決定是走還是不走。」
葉關辰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寺川先生說得對，我們趕緊往前走吧。」
這也算個比較妥貼的作法，畢竟既然人有了線索，不能不去找。
這小子口風也挺緊，看著好像說了不少，其實也沒講什麼有價值的。管一恆決定不忍了，直接起身把葉關辰也拽了起來：「趕緊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搜索呢。」
寺川健跟著起身：「晚上需要守夜吧？我和綾子可以幫忙。」
「對。」黃助理頻頻點頭，「陸總最喜歡這塊表，從來都戴著不離身，如果不是有事，絕對不會扔下的！」
「但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管一恆思索著，「否則他們很難逃走，尤其是陸總。」設陷阱的人逃跑比較容易，但誘餌是沒人救的，真田一男能帶著陸雲跑，想必當時情況並不緊急。
葉關辰默然片刻，忽然說：「戰鬥？為什麼不是為了埋住這根香才把地面刨成這樣呢？我說過，這根香點起來會有強烈的麻醉效果，焉知不是因為忌憚香的氣味，才會用水澆滅都嫌不夠，又要刨土埋起來呢？」
「人是會這樣處理的。」葉關辰冷靜地說，「但野獸沒有手。」要那麼準確地挖一小捧土，哪兒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