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鼎》正文

第046章 旱魃

正文

第046章 旱魃

「一恆去懷柔幫忙收旱魃了。」東方瑜連忙回答,「管叔別擔心,他現在挺好的。」
說到這個,周峻倒微微嘆了口氣:「現在的人——事不關己也就高高掛起了,別看張家鍾家這樣的世家,家大業大不錯,可人也多;人一多,心就難齊,拼死拼活經營起來的企業,要白養著家裡的人也就罷了,還要去養不相關的人……何況這幾年經濟也不景氣,當然誰也不願意出錢了。再這麼下去,天師行業只會越來越萎縮,人才越來越流失……」
東方長庚忍不住搖了搖頭,抬腿往前走了。管竹急忙跟上去:「東方副會長,一恆的事……」
「受傷了?」周峻隨口問,「現在人呢?情況怎麼樣?」
東方長庚不由得皺了皺眉:「你這個當爸爸的,都不知道自己兒子去哪裡了?」
「爺爺也一起回去。」東方瑜連忙說,「說不上什麼押送,你別多想了。」
坐在外座的是周峻的人,管一恆只知道他叫周海,從排行上來看是周峻的一個遠房侄子,一直在給周峻打下手,按東方瑜的說法,就是他告訴東方瑜,九嬰從朱岩房間破窗而出的時候,他正跟董涵在聊天。
「你相信他?」東方瑜瞪大了眼睛,「到現在你還相信他?」
「啊?哦——」管竹這才想起來,「對了,剛才說他們去懷柔了?對,那邊有旱魃傷人,小鳴好像過去了。」
「我想去一下洗手間。」管一恆把目光收回來,轉頭看著周海。
副局長連忙想了想:「應該是叫——管一鳴。」
「可能還有別的人一起……」管竹更尷尬了,「他就說了一句,我也沒細問……」
「靈芝園裡發現了幾個收集露水的小裝置,大概是沒來得及拆走,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在桌子下面,兩人的手腕被一副手銬銬在一起,上面搭了件衣服做掩飾,要說確實也不宜走動。但周海的口氣聽著讓人很不舒服,坐在他們前排的東方瑜立刻回過頭來,冷冷盯著周海:「我說周先生還真當自己是警察了?」
第二天上午,他們坐上了回帝都的火車。管一恆安靜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凝視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
「火災那也是常有的事。」東方瑜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具體存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周峻搖搖頭,「那是協會的機密,只有會長才知道存了什麼,又存在什麼地方。」
「我也跟您去。」董涵等他打完電話就笑眯眯地說,「其實一隻旱魃也用不著您過去的,我帶小費過去就行了。」
好好的一次分會會長們的例會,結果演變成這種情況,陸續到達的天師們幾乎是全體出動,加上當地警察,到處搜索葉關辰的下落,只是兩天過去,一無所獲。
「對。當時辟塵犀在西雙版納地區為害,連一名地下獵手都死在它的角下,董涵那時正回家探親,為了捉住它也耗費了不少力氣。你要知道,那不是協會下達的任務,如果董涵把辟塵犀隱匿下來,也沒有人會知道。」
「總共也就是四個多小時的車程。」周海坐著沒動,「現在已經過了一多半了,頂多兩個小時就到帝都,管大少就忍耐一下吧。」他在桌子底下動了動手腕,「咱們這樣,讓人看見可不大合適。」
「可是——」管竹已經來帝都三天了,「協會那邊的意思,恐怕……」
「是。」東方瑜點點頭,「整個電話亭都被燒掉了,燒得乾乾淨淨,幸好周圍地形開闊,否則只怕會引起火災。據附近居民說,半夜裡他們聽見呯地一聲,起來就看見電話亭變成了一個火球,好像什麼爆炸了似的。他們都懷疑是地下的煤氣管道有問題,不過煤氣公司已經去查過管道,並沒發現有泄漏現象。」他緊盯著管一恆,「一恆,你究竟是知道什麼?還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
「這個我們可以再想辦法。」董涵安慰他,「只要煉器的事通過決議,以後總能找到合意的妖獸。這次出的這件事,說起來也不算完全的壞事,至少大家都看見了,妖獸只是禁錮,會留下多少隱患。有了這個榜樣,誰還能再覺得這樣做才是好的?」
「東方,算了。」管一恆攔住了要發怒的東方瑜,「這是在火車上。」鬧起來實在不大合適。
管一恆沒說話。事實上東方瑜自己也知道這實在有些強辯了,如果葉關辰真的不是放出九嬰的人,那麼協會內部就有另一個要偷走九嬰,查出這個人要比定葉關辰的罪更重要:「那你懷疑誰?」
董涵笑了笑,正要說話,周峻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接起來聽了幾句,眉頭就是一皺:「旱魃?怎麼,在懷柔出現了?」
周峻眼睛亮了一下:「如果有四千五百萬,這件事差不多就能定下來了。」
「嗯。」周峻還在擔憂著天師行的未來發展空間,順口回答,「是有一批,我也才知道不久。在管松之前也有人是這麼想的,所以檔案室還真存著一批妖獸。」
「怎麼又是聽他說的……」東方瑜簡直頭大如斗,「我還以為是你自己想的——我說一恆,你怎麼跟鬼迷心竅似的?就算朱岩身邊有幾塊玉,那又能證明什麼?能證明朱岩不是他殺的?我看正好相反!在文溪酒店他放出迷獸香,當時能保持神智清醒的就只有他,要殺周建國簡直易如反掌好不好?」
東方瑜雖然不解,但還是去了,到了晚上才藉著送飯的機會又過來:「查到了,是近郊一個公用電話亭,很偏僻的地方。但是,你怎麼知道它起了火?」
「我覺得也是。」董涵自信地一笑,「現在天師這個行當人少了,再想弄點贊助也不容易。張家鍾家那樣大的家族,每年上來的贊助也就那麼些,這幾年,兩千萬以上的贊助根本都看不見了。」
董涵很識趣地轉開了話題:「葉關辰到現在還沒找到,說實在的我有點擔心……」
「沒有。」東方瑜搖搖頭,「周峻覺得人早就不在西安了——既然已經暴露了身份,我想他也不會留在西安等著人來抓——這次的會議也就是草草結束,周峻打算明天就先帶你回帝都。」
管一恆自嘲地笑了笑:「還用得著周副會長親自押送?」
管竹四十多歲,方正的國字臉,膚色黝黑,眉宇之間跟管一恆有三分相似,雖然穩穩地站在那裡,眼神里卻透出焦急不安:「東方副會長,小瑜。一恆呢?你們不是一趟車回來的?」
種植基地建起來不過五年,這些百年左右的靈芝顯然不是這園子里種起來的,肯定是不知打哪兒移栽過來的。
管一恆點了點頭,才問:「還是沒找到人?」
露水?管一恆忽然想起了曾經出現在王強房間里的那一小瓶柏上露,難道說,那也是葉關辰送去的?這個人,究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都做了什麼?他幫過他多少?又為什麼幫他?難道說,是對當年害死他父親的事在愧疚?
「我也不想跟東方家有什麼衝突,」周峻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可是如果不是姓管的小子,那隻猙——」他費了多少力氣才捉來的,就這麼被別人搶了去!就算他爭到了會長的職位,可周濤的實力不能提升上來,又有什麼用!過個十年八年,他離了這個位置,周濤還不是只能當個二流天師,窩窩囊囊地過日子?
一席話說得東方瑜不吭聲了。他們坐車直抵帝都的西火車站,一下車,東方瑜就看見一個中年人在出站口張望:「管叔?」
周峻仍舊有些氣難平,董涵便轉而說起別的事來:「等回了帝都,估計第一批兩千萬的贊助也能到位了。昨天我那個朋友又來了電話,說最近發掘到一條小礦脈,估計在之前說定的三千萬上,還能再加一千五百萬的贊助。」
董涵笑著恭維了他一句:「所以我才覺得周副會長你最適合接任會長的職位,這樣天師行業才有發展的未來。是啊,現在的社會情況就是這樣,我們再怎麼樣也不能跟社會脫節,沒有足夠的資源,難道讓年輕人們赤手空拳去打怪?不過,我聽說總會裡還存著一批妖獸?」
在旁邊聽的董涵目光頓時微微一亮,不動聲色地看了周峻一眼,稍稍坐得近了一點。周峻皺眉聽著:「怎麼不向總會回報調人去捉?什麼,有個實習天師?旱魃這種東西,一個實習天師怎麼對付得了……總會暫時沒人?行了我知道了,這樣,我馬上就要回去,我去懷柔看看就是了。」
東方瑜搖搖頭:「這不可能。一恆,董涵要偷九嬰做什麼?葉關辰要九嬰,因為他是養妖一族,而董涵——你知道總會那個犀角號的來歷嗎?那頭辟塵犀就是董涵捉住的。如果他要妖獸,又何必把辟塵犀交給總會?」
東方瑜一屁股坐到床上:「但我已經去核實了,九嬰和猙出現的時候,除了朱岩和董涵之外,所有的天師都有在現場的證明。並且就是董涵,也有人證明在九嬰破窗而出的時候,他並不在朱岩房間里。」而朱岩死了,董涵又完全沒有取走妖獸的必要,這線索等於斷了。
東方瑜看著他的背影,也忍不住皺了皺眉。管竹對管一恆這個侄子一向很好,但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倒疏忽很多。而管一鳴跟管一恆的關係一向不好,其中未必沒有這個原因。管竹或許覺得自己對大哥的遺孤有責任,但一碗水端成這樣,對家庭關係和睦可沒什麼好處。
「那就讓小管一起去。」董涵含笑,「戴罪立功,想必管家人也是願意的。」
「唉。」管竹完全沒有被安慰到,「這孩子——怎麼會弄出這麼大的事來……」
管一恆沉吟了一下,低聲說了一串數字:「你幫我去查一下這個公用電話,看看它在哪裡,有沒有起火的痕迹。」
東方長庚開口,周海再沒敢說什麼,只是站起來跟著走了一趟,不過臉色卻更難看了。周峻在後座都聽見了,臉色也臭得很。董涵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的臉色輕輕咳嗽了一聲:「副會長,其實這件事沒必要鬧得這麼僵。東方副會長對那個位置無意,如果爭得他的支持,其實更好。」
東方瑜冷笑:「他敢!」東方家可不是管家能比的,「而且他能怎麼著我?就算吊銷我天師執照,我還能去給人看風水呢。」他沒有管一恆那麼執著于降妖捉怪,事實上他跟朱岩的性質差不多,基本上屬於二線天師,一般不出外勤,有沒有天師執照實在沒什麼太大區別。
「這你就說得不對了。」東方長庚心平氣和地點了點孫子,「不要說氣話。旱魃這東西比較特殊,原是天女,後來精魂散之人間,如今成點氣候的旱魃,多半都是有天女一絲精魂的,確實不好對付。嚴格說起來,對付這東西需要大量的水,可是祈雨符那不是能隨便用的,到時候噴滅旱魃了,挪來的雨水怎麼辦?妄動天時,很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鬧得以後風雨失調。要說起來,張家有一管笛子,是萬年寒冰中所藏的魚骨所制,吹起來其音冰寒,倒能滅旱魃的暑熱之氣,但現在又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說,還真是用宵練劍最合適。周峻這樣,也是負責任的想法,如果他為了跟一恆賭氣,非要放著捷徑不走去大費周章,那才不對。須知天師收妖伏魔是為了衛護人間,如果收了一通妖,死了一群人,那你的『衛護』又哪裡做到了呢?」
「那就是確實起火了?」管一恆追問。
他是大哥唯一的骨肉……」管竹低下頭,中年漢子的聲音里充滿了苦澀,「要是有什麼不妥,我將來怎麼向大哥大嫂交待……」
於是,一行人最後是在保定下的車,然後直奔懷柔,不過,東方長庚由東方瑜陪著,先回了北京。東方瑜很不情願,東方長庚卻攔住了他:「一恆這也算是補償,真用了他的宵練劍,周峻還好意思死扣著罪名不放?」
副局長一邊請他們上車,一邊說:「已經送醫院了,燒傷得不輕,幸好是燒傷面積不大。沒受傷的那位管小天師,已經又出去找旱魃了,我們攔都攔不住。」
周峻搖搖頭:「聽那邊的說法,這旱魃有點古怪,恐怕不是普通旱魃那麼簡單,我也過去看看。不過——」他看了一眼前座的管一恆,「要是讓東方家的人把這小子先押回總會去,肯定要提前替他說話,再說,管家的宵練劍對付這種東西效果不錯……」
「我已經下了臨時通緝令。」一說到這個,周峻頓時寒了臉,「等到了總會,就升成追殺令。他殺了朱岩,已經有資格使用追殺令了。」
「為什麼不?」管一恆反問,「他要九嬰,什麼時候不能對我下手,偏偏要在幾十名天師中間冒險去偷?何況如果不是寺川兄妹突然出現,我根本就不會帶他來農家樂。」
「那麼方皇呢?」管一恆反問,「如果他用迷獸香,就完全沒有必要放出方皇。」
這個管一恆倒是頭一次聽說:「辟塵犀是董涵捉住的?」
東方瑜皺著眉頭:「這個,或許他是在放長線釣魚。一旦在途中對你下手,嫌疑就太大,很容易被識破,今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像現在這樣子,如果他成功偷走了九嬰,你依舊不會懷疑他,他照樣可以利用你來偷取妖獸。」
東方瑜冷笑:「堂堂的副會長,連只旱魃也降服不了,好意思說么?」
這個時候,周峻一行人也已經到了懷柔附近。來接他們的是當地警方的一名副局長,以前也合作過幾次,一見周峻一行有五人之多,頓時鬆了口氣:「周副會長來了就好。之前來的兩位小天師,有一位受了傷,我正不知道怎麼辦呢。」當時他就覺得人太年輕了靠不住,但這不是還沒別的天師調過來,只好先用一用了,結果……這麼年輕的小夥子,真燒出個好歹來,他可沒法跟人家爹媽交待。
東方長庚停下腳步,打量了他一下:「管竹啊,按說這話是老頭子有點多管閑事,但咱們兩家是世交,我也就倚老賣老一回。一恆那種情況,你多關心他當然是好的,但也不能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管了。一鳴現在還是實習天師,他就一個人去懷柔了?」
「利用我偷取妖獸?我有什麼可以讓他利用的?他能收走睚眥和螣蛇,難道還收不走九嬰或者別的妖獸,還需要利用我嗎?」
這也是鐵打的證據,管一恆不由得也沉默了。東方瑜看了看他的臉色:「我去再核對一下,九嬰被放出來的時候,除了董涵,還有誰沒有出現。你懷疑的也有道理,現在能夠用妖煉器,未必不是有人對九嬰動了心,不可不防。」
周峻一愣:「管小天師?叫什麼名字?」不會這麼巧的吧,又是管家人?
「不知道都存了什麼妖獸,可別像九嬰那樣……」
這下東方瑜啞口無言了,半天才說:「但跟著你,接觸妖獸的機會更大。」
「我只是不想你卷進來太多,這件事沒查清楚之前,萬一被人發現,說不定周峻連你也扣上個罪名。」
東方瑜當然是跟著去了,回來之後捉個機會,偷偷又溜進房間里跟管一恆描述了一下那個種植基地:「種的都是貴重藥材,有些藥材我都叫不上名來。還有個靈芝園,裡頭種的靈芝大約都有百年左右了。」
東方長庚扶著手杖往前走,泰然自若地說:「一恆也沒有什麼大錯,無非是看錯了人,年輕人嘛,這樣的錯誤也都正常。」
「董涵。」管一恆毫不猶豫地說,「進入樹林的總共三個人,朱岩死了,那麼董涵跟葉關辰應該有相同的嫌疑。」
葉關辰的住處已經人去樓空,連幼幼都不見了。陸雲遠在帝都,而且他的公司是合法的,在沒有證據證明陸雲本人是養妖族之前,天師協會可沒有查封人家公司的權力,倒是去他們的種植基地搜索了一下。
管一恆並不很在乎這個,只是擺了擺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沒找到人,但最近西安市內有沒有發生火災?」
管一恆搖搖頭,把父親的去世壓回心底:「東方,我有件事要跟你說。」那天葉關辰的電話雖然只打到一半,但已經說出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放出九嬰的另有其人——當然,這個結論必須要在他相信葉關辰的基礎上才能成立,但反覆思索了兩天,管一恆實在覺得,他沒有不相信葉關辰的理由。
管一恆沒有再說話,只是慢慢抿緊了嘴唇,眼裡露出堅定的表情……
東方長庚笑了笑:「孩子受點挫折沒什麼不好,管竹啊,你也太小心了。」
東方瑜連忙轉了話題:「管叔,一鳴他放假了吧?」
管一恆低頭想了想,還是把葉關辰的那個電話告訴了東方瑜。
東方長庚慢吞吞地站起來:「說起來,老頭子也想去下洗手間了。哎,人老了,就是麻煩,這車也晃得厲害,一恆啊,你來扶扶我。」
這個問題東方瑜就真的無法回答了。管一恆沉聲說:「所以,養妖族——或者說覬覦妖獸的人絕不是只有葉關辰,萬一這個人真的在協會內部……」
「他說要實習……」管竹有些尷尬,「就給我打了個電話,這幾天我又忙著一恆的事……」
周海嗤了一聲:「要是就好了!我伯父費了多大力氣才捉到的猙,就這麼沒了,哎你說,這要是能起訴賠償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