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96章 玉之精
「對。」管一恆將朱岩對玉佛頭的一番分析複述了一遍，「他對玉石是內行，又有自己獨創的符咒，總之按他的意思，那玉不像是任何已知的玉類，上頭的氣息也不是活物所留。」
管一恆眉毛一揚：「究竟是什麼？」居然連符咒都不好用？
「是他設下的屏障。」葉關辰一把拉住管一恆，指了指東方瑜身前。東方瑜面前的地面上，有一圈奇異的符文，顏色深褐，竟然是用血畫出來的。
管一恆當然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雖然心疼葉關辰又要耗費精力，也沒有阻攔，跟著也跳上螣蛇後背，坐在葉關辰身後，摟住了他的腰。
葉關辰一按燭龍鱗，土螻裹著一團黑氣冒了出來，他隨手摸出一張符，啪地在土螻頭頂一按，土螻便化作了符紙上一個羊一般的圖形。葉關辰將符紙遞給管一恆：「你來控制土螻，我要準備點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也咬破手指，在空氣中畫起來。隨著他的划動，空氣里漸漸浮現出一堵半透明的「牆壁」，裡頭鑲嵌著深紅色的紋路，跟東方瑜用血畫出的符文一模一樣。
「就在這後面。」葉關辰拍拍石壁，裡頭果然發出空空的聲音，「輕一些，別傷到東方瑜。」
葉關辰從地上撿起幾粒果核：「被困的時候他身上還帶了個木瓜，謝天謝地。」
東方瑜急迫地抬起手想去抓餅乾，然而手抬到一半，他又改了方向，指指自己身後：「先，先打開，裏面有，一具屍體。」
葉關辰點了點頭：「所以五色玉石公司所謂的發現礦脈，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天然形成的礦脈。」
管一恆疑惑地問：「有這樣的妖獸？我查過資料，似乎並沒有。而且朱岩說了，那不是活物。妖獸無論如何，總算是活物吧。」
「嗯……」東方瑜發出一聲低微的呻吟，頭動了一動，嘴唇下意識地咂了咂，似乎是嘗出了嘴裏橙汁的味道。
「東方，你就是發現了這個？」管一恆摸出一張明光符，晃亮了湊到玉石前面。不管玉石如何澄澈無雜質，總不可能像玻璃一樣透明，所以即使有光照，也只能看見一個大概模樣。然而這已經夠了，裏面那具屍體乾癟的模樣，跟當初的周建國一模一樣！
「果然有玉！」管一恆第一個下到坑底，立刻就發現了蹊蹺之處。
「應該是玉佛頭的材質
瑞麗一帶隨處可見賣芒果、木瓜、甘蔗一類水果的小攤，都切成小塊，用竹籤串起來或者用保鮮膜裹好，方便立即食用。東方瑜顯然是來礦場之前順便在路邊買了一塊木瓜帶在身上，被困在石室里的時候，他就靠這塊木瓜熬到了現在。否則在失血之後又有五六天沒有滴水入口，他恐怕早就不行了。
「的確沒有說過。但是，你讀過《述異記》吧，裡頭有銀井的故事，說桂陽郡本有銀井，后村人見三白衣皓髮老叟離開，銀井便不再生銀。這白衣老叟也屬銀之精，既然銀精離開便不再生銀，那麼反過來說，銀精定居何處，何處便能生銀了。」
坑底的石頭是白色與淺褐色，緊靠底部生有一圈十幾厘米寬的青苔，石頭也被漬成了暗綠色，顯示出那一圈才是原本應有的積水。而現在，就在底部附近，白褐色的坑壁上出現了一個碧綠色不太規則的圓形，直徑一米五左右。
葉關辰已經把身上的符咒都摸了出來，飛快地翻了翻：「不錯。玉之精名岱委，形如美女，凡有美玉處，便有可能形成此物。我也只是在古書中看過，從來沒有親眼見到。如果真是玉之精華，自然就不是活物了。」
葉關辰注目那圈符文，沉聲說：「他就是用這個擋住岱委的，不然岱委早已讓玉石生滿了這個石室。」到時候東方瑜就會被封在玉石裡頭，好像被封在琥珀里的小蟲子一樣。
「東方會在這裏面？他是被這些玉石困住了？」管一恆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是發現了什麼？快把土螻叫出來，把這些玉石鑿開。」
管一恆自收伏馬銜到現在，多少也掌握了一點控制妖獸的方法，只是沒有仔細研究。在別墅時葉關辰倒是教了他一些，卻又沒有實踐過，現在拿著這張符咒，一時有幾分手忙腳亂起來。好在現在控制土螻是要鑿碎這些玉石，即使不那麼精準也無所謂，正好練手。
東方瑜臉色如土，臉頰凹陷，嘴唇乾裂，凝固著血塊，管一恆才碰到他的肩膀，他就順著
「很可能，是岱委。」
管一恆覺得手裡多了一團柔軟的東西，輕輕一捻，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就是葉關辰剛才在通道外面搓好的紅繩。
葉關辰平靜地從管一恆手裡接過符紙：「我來吧。」隨即控制著土螻往石壁上輕輕一劃，用四角劃出一個圓圈。在他手裡，土螻的動作更加精確，既沒有碎石飛濺，也沒有泥沙簌落，一塊圓形石板乾淨利落地斜倒了下來，露出後面綠色的玉石，玉石裏面，隱約可見一具乾癟的屍體。
「從新疆遷移到雲南來……」葉關辰忽然想起，「你記得朱天師說他們是什麼時候把公司遷過來的嗎？是說三年前？」
他說到這裏，忽然停下了。管一恆瞳孔微微一縮，正要回身，葉關辰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腕，低聲說：「不要回頭。」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管一恆連忙把餅乾掏出來，「你能吃點東西嗎？」
「不像已知的玉類……」葉關辰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讓我想想，好像，是有這種東西……」
司機拿著那塊表看了看，拿不準價值，但摸摸兜里已經揣著的兩千五百塊，還是答應了。於是管一恆和葉關辰背著從加油站買來的橙汁和餅乾，往礦場跑去。
他這輛車真是破得不像樣，雖然外表擦得很乾凈，但按年數來說已經應該報廢了，要讓這麼輛車順著坑坑窪窪的山路開進去，鐵定是有去無回。於是葉關辰讓他把車停在山下，摘下手錶抵押給了司機：「我們可能要一天時間才能下來，麻煩你在這裏等一下。」要是這輛車走了，附近可再沒計程車好叫。
「對。」管一恆肯定地說，「朱文是這麼說的。」其實兩人記憶力都很好，葉關辰這麼一問也不過是想再肯定一下罷了。
「那應該是把我封在這裏之後，又把地下水引了上來淹沒了洞口。」東方瑜也平靜地回答。
沒錯，呈現在坑壁上的綠色圓形，就是一塊巨大的玉石，在陽光照耀之下顯得碧綠澄澈，竟是一塊質地顏色都極好的玉石。這塊巨大的玉石嵌入坑壁，不知往裡延伸了多遠。如果被經營玉石的人發現，只怕會驚喜得馬上得腦溢血。
「妖獸是沒有，但點石成玉的，或許真的有……」葉關辰思索著說，「等我們到了那裡看一下，大約答案就可以
「不像活物？」管一恆念叨了一遍，忽然靈機一動，「你知道嗎，關於那個玉佛頭，朱岩當時曾經說過一番話，他說，玉佛頭上留下的氣息，不像活物。」
「破！」葉關辰在這「牆壁」上畫完另一組符紋，隨手招過土螻往上一撞，「牆壁」應聲而散。
「先喂他喝點。」葉關辰掏出橙汁遞過去，拉起東方瑜的手腕，細細給他把脈，「還好，這是因為幾天沒有進食飲水，又失血，身體太過虛弱，不過還沒有生命危險。」
土螻只把最長的兩隻角往石壁上一劃，碎石就嘩啦啦地落下來，露出了裏面一個狹窄的石室。石室上方有一道狹窄的裂縫，透進一道黯淡的光線，照亮了裂縫下方坐著的一個人。這人盤膝而坐，後背倚著石壁，頭垂在一邊，已經失去了知覺，正是東方瑜。
礦坑底部仍舊是深深的積水，但螣蛇只在上頭盤旋了兩圈，將近兩米深的積水就化為雲霧，環繞螣蛇周身，被帶飛了起來，露出了坑底的石頭。
兩人一問一答，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通道的入口透進的光線漸漸黯淡直到消失，只剩下手電筒的亮光。已經被鑿開的通道四壁無聲無息地又長出綠色的玉石，像一張正在合攏的嘴巴一般，慢慢地閉上了嘴唇……
「岱委？」管一恆脫口而出，「玉之精，岱委？」
螣蛇在山路上飛快地滑行，路邊的草被它唰唰地壓倒一片。在崎嶇顛簸的地方，這速度比開車也不差，只是為了避免擦到腿腳，葉關辰和管一恆必須把腿抬起來，不能跟騎馬一樣坐得那麼自在。
「我來？」管一恆倒愣了一下。
「東方，東方！」管一恆連忙把他的頭再抬高一點，又灌了兩口橙汁進去。這次東方瑜自己開始大口吞咽，喝了半瓶橙汁，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這是什麼？」因為光線黯淡，東方瑜到現在才發現旁邊還有個人，「這不是葉……一恆，你，你這是，養妖？」
石室里只有通道口透進的光線，東方瑜虛弱地看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一點笑容：「一恆，你，終於來了……」
有五千塊這根大胡蘿蔔吊在眼前，計程車司機果然跟驢一樣苦幹，吭哧吭哧開了一夜車，在天明的時候趕到
「三年……」葉關辰剛想說話，礦場已經近在眼前，「這件事先等一下，找到東方瑜再說不遲。」
「東方？」管一恆驚喜地低下頭去，「是我，你能認得出來嗎？」
管一恆回憶著學過的知識：「的確，《地鏡圖》中說，二月山中草木發光下垂之地有玉，玉之精如美女，名岱委。不過，卻沒有說過岱委能夠點石成玉。」
管一恆眼睛一亮：「所以玉之精應該也能如此？不過，要是這麼說，董涵……」
「對啊。」葉關辰已經摸出了一卷紅線，「你來控制土螻，這對理解符咒也有好處。岱委既然不是活物，我們手頭的符咒就都不太合用，之前用來捕捉檮杌的符網也不能用，我得重編一條出來。」
東方瑜盯著葉關辰看了幾秒鐘，虛弱地回答：「我在礦坑底部發現有燒過符紙的痕迹，結果挖出了這條通道，在裏面發現了這具屍體。本來我要把他挖出來帶回去，誰知道……」
葉關辰是盤膝坐在蛇背上的，儘管蛇身不停隨著地勢起伏，他仍舊跟坐蓮台似的穩穩噹噹，連晃都不晃。管一恆沒他這功夫，只能跟著螣蛇前俯後仰，下巴不時地磕在葉關辰肩上，說話都要擔心咬到舌頭：「你覺得會是什麼困住了……呃……東方？會是……噢……符陣嗎？」
葉關辰有些無奈地側過身去，一手環過他後背，盡量扶一扶他：「如果是符陣，我倒覺得未必能困得住東方瑜。畢竟董涵看來也並不是擅長符咒布陣的。但如果說是妖獸……在礦場我又沒感覺到任何靈力波動，也不像有什麼活物。」
「這是……」葉關辰震驚地伸手觸摸了一下那一片綠色，「是翡翠？不，不太像……」
管一恆在旁邊看著，發現葉關辰畫的符紋很像是東方瑜那組符文的反向描畫。雖然說還需要藉助土螻的外力，但這短短時間之內不過是看了看東方瑜的符紋，就能反向破解，實在是常人所不及。
好在隧道並不很深，管一恆和葉關辰一前一後鑽進去，走了十幾米，就見前方已經不是玉石，而變回了普通的石壁。幼幼從燭龍鱗里鑽出來，湊在石壁上嗅了嗅，衝著一個地方呦呦地叫了兩聲。
葉關辰在旁邊，十指翻飛地將一卷紅線搓成紅繩，一邊還時不時提點管一恆幾句。土螻像根釘子一般，漸漸鑿入這塊價值連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在腦海中一閃，「牆壁」已經被打破，管一恆一步就跨進去，直奔東方瑜：「東方！」
「但我們來的時候，外面的礦坑裡積水有將近兩米深。」葉關辰隨口回答。
「難道全是岱委所為？」管一恆驚訝地說，「但既然岱委能形成玉石礦脈，為什麼不索性造一個大的，怎麼四條礦脈都是開採一年左右就絕產？這樣豈不是很麻煩，還從新疆遷移到雲南來？」
一離了司機的眼，葉關辰就放出了螣蛇，翻身跳上蛇背：「上來！」從這裏到礦場還有很長一段路，上次來的時候光開車就開了兩小時，現在要靠兩條腿跑豈不要累死，更不用說礦場那裡可能還有一場大戰等著他們呢……能困住東方瑜達六七天之久的豈是什麼好對付的貨色？尤其是，東方瑜現在性命可能危在旦夕，時間能節約一點是一點吧。
東方瑜眯起眼睛，用眼角餘光看向通道的入口處，淡淡地回答：「現在想來，在那個礦場應該也有。但那個礦坑積水比較嚴重，我當時沒有發現。這個礦坑滲水性好，積水很淺，才被我發現了痕迹。」
「屍體？」管一恆疑惑地抬頭，晃了晃符紙，土螻再次飛了出來。
他驀然想到葉關辰曾經說過的話……難怪他有如此的自信，果然在符咒上有獨特的造詣。不過，既然是這樣，為什麼在破解封印睚眥的靈牌時會出錯，將睚眥放了出來呢？
「東方！」管一恆一陣狂喜，猛地向前一步，就覺得撞上了什麼粘稠的東西，居然舉步維艱。而在他前頭的土螻，撞碎了石壁之後當然也就撞在這層看不見的東西上，只聽噗地一聲，空氣中有微微的紅光閃現，土螻竟然被彈飛了出去。
葉關辰控制著土螻，開始挖掘玉石里的屍體，一面若無其事地問：「只有這個礦場有屍體？」
葉關辰倏然回頭：「朱岩說的？」
土螻的四隻角無堅不摧，偶爾撞在旁邊的石頭上便是轟一聲一個大洞，然而鑿上那塊玉石時卻只飛濺出一塊塊碎石，顯然這玉石比普通石頭堅硬得多，甚至比一般稱為「硬玉」的翡翠更硬一些。
管一恆放平東方瑜的頭，小心地往他嘴裏灌了幾口橙汁，眼看他嘴唇終於動了動，將橙汁咽了下去，不由鬆了口氣：「沒有生命危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