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可憐蟲

四眼，喜歡用高科技作戰，是葉玉虎的狗頭軍師，很多惡整夏惟的餿主意，都是從他腦袋想出來的。

「什麼？下次不敢了？隨地吐痰，亂扔廢紙，你違反紀律多少次了，每次都是這句話！給我到外面走廊罰站，用水桶裝滿水，提半個小時！」邱大奇更是惱怒，用教鞭指指走廊，聲嘶力竭地喊：「給我出去！」

他前腳跨出教室，便傳來班裡的鬨笑，幾乎把天花板都揭翻了。「哈哈！夏惟又被罰站，快破上個學期的紀錄了吧？」「老師懲罰得太輕，應該評選他為這個星期的『每周一星』，以儆效尤，哈哈。」「我們給他拍張照片，做為永久的留念吧，以後回想起來，我們也有過這麼快樂的青春呀！」同學們爭相譏諷挖苦，竟沒有一個為他說話的。

邱大奇怒氣沖沖地走出教室，看見站得筆直面無表情的夏惟，氣不打一處來，提起教鞭狠狠戳他腦袋：「你這個笨蛋！飯桶！交代你的事為什麼不做，你現在是越來越膽大包天了，連我的話也不聽！」

「好啊！你居然敢偷偷把水桶放下！你完了，我拍到你的罪證了！」四眼陰陰地笑道，晃晃手裡的照相機。

夏惟站在教室外走廊，聽著嘲笑的話語，屈辱感慢慢填滿胸臆。在椅子上放圖釘這件事，不用想，不是蒙軍，就是李玉中，要不就是陳有年，要不就是蘇飛虹，還有葉玉關慕雲也很有可能。他在腦中過了一遍，光是平時常常欺負自己的名單，就有十幾二十人，個個都身帶嫌疑，實在難以確定是誰。

大家都紛紛探出腦袋看笑話，指指點點，「你們看，這就是草包的下場！」四眼興緻勃勃，連拍下好幾張照片，威風凜凜的邱老師叉著手教訓聳拉著頭的夏惟這個場景，應該比校園電影的情節更經典吧。

邱大奇用粉筆在地上畫了個腳掌大的圈，冷冷道：「夏惟，因為你嚴重干擾了課堂氣氛，我現在罰你站在圈裡，不準出圈一步！如果讓我發現你有出圈的話，哼！」

夏惟的教室在二樓西走廊的盡頭，此刻外面靜悄悄的沒多少人，都在教室里聽課呢。走廊還傳出某位大嗓門教師講課的迴音。

夏惟的父母是醫生，從前在非洲盧安達參与援助事業，近兩年才回來的，與父母缺乏接觸造成了他孤僻懦弱的性格。

四眼得意洋洋的說：「我不告訴……才怪！」他腦袋縮回去，立即舉手要求發言。「邱主任！我檢舉！夏惟在外面偷懶不提水！」

「砰！砰！」講台上站的不是數學老師，而是訓導主任邱大奇，他用板擦狠狠拍了講台，「夏惟，你是怎麼搞的？上課遲到我已經把你名字記下了，想不到你偷偷從後門溜進來，還大聲叫嚷，干擾其他同學上課，你，你是何居心？要與學校唱對台戲嗎？你可知道，父母用錢供你上學可不容易，你有沒有體諒家庭的苦心？有你這樣的學生，真是學校之恥！」

「唉，我是心地善良，不與你們計較。得意什麼？以後老子有了錢，讓你們好看！」夏惟經常很阿Q地想著，很少有機會花錢的他以為有了錢便能做一切事情。

「我，我下次不敢了，老師。」夏惟不敢分辨，低下頭。

今天十月十七號，南方城市的氣溫不冷不熱，十分適宜。涼風習習，透過窗子拂到臉上。夏惟睜開朦朧的睡眼，艱難地從被子里伸手出來，拿過鬧鐘一看，已經7點半，立即睡意全無，在床上爬起，套上皺巴巴的襯衣，就往樓下跑。

家的居住條件還是不錯的。在濱海路椰樹小區，一個勉強稱得上別墅的三層小樓房，一樓是客廳、餐廳和雜房，二樓有五個房間，正好被兄妹幾個瓜分完畢，三樓是雜物間，還有一個大陽台，可以看到海邊，如果是夏天，用望遠鏡的話，還可能窺見比基尼女郎。家裡用具一應俱全，落在外人眼中，應該算是不錯了。

「啪」的一聲，夏惟屁股被踢了一腳，他轉頭怒視，身後幾個人都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地看著黑板，人人若無其事。

夏惟忍住氣，坐上椅子。「啊——」他大叫一聲，跳了起來，「誰？是誰乾的？」夏惟慌慌張張的說，椅子上插了一枚圖釘，讓他大受皮肉之苦，一刺之下急忙站起，連臀部也劃破了一個大洞。

「你……」一個腦袋從後門鑽出，拿著照相機就給他來了一下。夏惟被閃光晃傻了：「你要幹什麼？」

他從後門鑽了進去。座位排在較後面，只要動作不大，那個近視眼的數學老師厲雷天應該不會發覺。悄悄蹲著鑽過去，幾個無所事事的同學看了他，眼中都泛出嘲弄的目光。

來到學校。已經開始上課了。

本來一位正常的教師，應該不會斤斤計較於體罰學生的方式，但邱大奇顯然有某種心理缺陷，愛上了折磨可憐的夏惟，甚至對訓話時四眼開小差的觀察行為視而不見，反而對他「勇於舉報壞人壞事」頗為讚賞。

夏惟做好了放學到醫務室治療的準備。兩個水桶雖然不大，裝滿了水也有四十斤，沒過多久，雙手又酸又累，情不自禁顫抖起來。

今天又不是愚人節，大家為什麼把矛頭全部指向自己？被整了不能生氣，也不敢生氣的，除了夏惟還能有誰？而且平時表現傻裡傻氣，有時候被整了也不知道。不光是男生，連女生也常常使喚他，欺負他。

剛開始的時候他也想過反抗，那是一年級時班裡的流氓頭子蒙軍讓他買煙孝敬，他當然不肯，結果放學在校門口被狠狠揍了一頓。他也有喜歡過班上一位漂亮女生，那叫做楚霞的女生原來還和他有說有笑，有一天夏惟悄悄給她抽屜放了寫著自己朦朧情懷的詩還有署名的紙條，結果楚霞上講台大聲念了那首詩，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簡直是可笑。當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呆到放學的。

遲到了……夏惟暗暗發愁，先不說兇惡如同豺狼虎豹的班主任，就是班長、葉玉虎、蒙軍也不會放過教訓他的機會。上帝保佑！夏惟在胸口划個十字，然後伏身在窗下慢慢溜過，生怕抬起頭就被人發現。

鬱金香高中二年二班學生夏惟，今年十六歲。長得貌不驚人，身材不高，頭腦愚笨，性格懦弱，膽小怕事，混在人群里再也平凡不過，猶如沙堆里的沙礫，沒人分得出來。他最愛看的電視是《鹹蛋超人》，常常幻想自己擁有一身傲視天下的超能力，誰也不敢欺負他。

邱大奇長長出了一口氣，微笑道：「好啦好啦，大家安靜。像這樣的害群之馬，就應該永遠呆在神聖的教室外面。」表情輕鬆，倒像做了一件為民除害的大好事。

那首詩還被同學們大量引用，甚至寫在教室后牆的「學習園地」之上，令他無地自容。從此以後生性懦弱的夏惟便生活在陰影下，他覺得自己遭遇之悲慘，可與《巴黎聖母院》的鐘樓怪人媲美。

「今天你們數學老師請假，我特地選擇這個時間來給你們上一堂德育課，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用遲到來對付我的一番苦心，夏惟，你還把學校放在眼裡嗎，你還把我這個訓導主任放在眼裡嗎？真不知道你們那個不知所謂的班主任是怎麼教育你的！」

夏惟被嚇傻了，忙重新提起水桶，低頭說：「胡策，我求求你，別告訴老師好不好？」

教室又傳來邱大奇抑揚頓挫的訓話聲，夏惟稍稍放了心，把身體輕輕倚在牆上，換了個稍微舒服的姿勢。

教室里的笑聲漸漸平復，夏惟看看四下無人，悄悄把水桶放下，同時微微躬著身子，準備一有人出來，就立即把水桶提起。

其實家裡的電器清單如下：只有一台破彩電，老是收不到頻道，在盧安達與世隔絕了多年的父母還老和他搶，老頭子要看健身美體節目，老娘要看廚藝節目，幸好夏惟還算深明大義，懂得敵進我退，忍辱負重的道理，沒太鬧騰。還有一台每分鐘漏一升水的洗衣機，脫水時怎麼也脫不幹，振動頻率極大；一台冰箱，耗電大不說，居然還漏電，送修理店修了好幾回，過幾天又成老樣子了。誰叫這裏地處海濱，天氣炎熱，離不開冰箱，也就捨不得扔，沒錢買新的，就讓它繼續服務好了。空調也有一台，不過最近電費見漲，沒敢多用，而且也不知擱誰房間好，只好放大廳上，大家一齊涼快。一台陳舊程度堪比辦公室陸誠達的電腦。夏惟用幫妹妹們洗一個月衣服的代價搶下了，索性不吃早餐，攢下網費，每天躲在房間里看看黃色網站、MSN上調戲女孩子，日子倒也過得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