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奮不顧身

最後，他翻動的身體終於停了下來。全身散了架似的，廖學兵知道身上至少有好幾處肋骨斷了，搞不好脊椎都受傷了。不過他還是望了望遠處，看到被消防隊員扶起來的林小肯安然無恙，正拚命朝這邊跑過來，痛苦終於淹沒了他最後的氣力，昏迷了過去。

不畏生死的廖學兵憑藉著超人的爆發力，分毫不差的把握，他是成功地把林小肯脫險了，可他自己卻陷入了死地。此刻他就如同高速轟擊地面的導彈衝擊地面而來，更糟糕的是，由於他攔腰抱推林小肯，身體處於反轉狀態，也就是手腳朝上的姿勢，除了會硬生生墜落地面，根本沒有任何可能先用手或腳著地。

林小肯心潮澎湃，歡喜動天，然而在一旁的角落裡，四眼胡策幾乎是雙腿軟倒在地，原來……自己喜歡的蘇飛虹竟然喜歡的是林小肯，這個打擊實在來得太大了。像胡策這個年齡，是很看不起判定不如自己的人，可如果一旦對方獲得比自己更大的成就，伴隨的則是更大的失落。四眼胡策這下可真的是深深地體味了一把。他那裡會想到，蘇飛虹真的是很無奈。

「是的。」蘇飛虹點了點頭。

邱大奇則傻了，沒想到事態演變如此戲劇化。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說變就變了？難道是因為自己插嘴出了問題？絕對不是，邱大奇只能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林小肯瘋了。

閃電般的身手，比武打片還要雜耍的動作，無畏的膽識，勇於犧牲的熱血，這就是電視上說的飛車黨頭目？學生們雷鳴般的掌聲爆發，但願廖學兵能沒事。

就這麼容許學生大庭廣眾下談情說愛，眉來眼去？雖然現在社會風氣開放，但是恐懼魔王邱大奇還是難以接受的。眼看跳樓戲就要成了表白劇，邱大奇憤怒了：「蘇飛虹同學，請注意你的說話，你們還是高中生，是不可以談情說愛的！林小肯，你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給我下來。」

蘇飛虹望了望老廖，又望了望林小肯，捏著衣角，終於下定了決心，揚聲道：「林小肯，其實你真的給我帶來很多歡笑，我真的願意跟你分享生活，分享煩惱……」

林小肯跳了，也不知道下面剛剛才匆匆趕到的消防人員準備好墊子沒有，要是還沒有準備好，肯定會摔成肉餅。這時候，長期的黑幫嗜血生涯給了他巨大的勇氣，他疾奔上前，然後一個彈撲，直追林小肯而去。

林小肯如墜落的風箏在瘋狂下墜，根據重力加速度的原理，恐怕不用幾秒就要墜落到地，廖學兵啟動慢了點，不過他雙腿用力一瞪，可以說是使盡了全身的力氣，獲得了巨大的加速度，竟然在幾乎是眨眼間就越過了林小肯，也幾乎在林小肯就要墜落到地時一把操住了他。然而雙手一摔，把林小肯扔到了消防員展開的墊子上。

啊？蘇飛虹差點驚呼出聲：「老師，你有沒搞錯？」不過畢竟是聰明伶俐，立刻就明白了廖學兵的意圖，也知道了原來林小肯一直暗戀自己，在這節骨眼上是不能說出來的。

邱大奇忘記了要拿他的黑社會做文章，新學期開始要發誓趕走他；學生們忘記了他是黑社會頭目，忘記了他可能是最糟糕最不值得信賴的老師。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廖學兵的英勇，也為他的英勇折服，看到了廖學兵身處的危險，屏住了呼吸，他們在期待奇迹。期待救下了林小肯的廖學兵能給自己創造一個奇迹。

面面相覷，這節骨眼上竟然殺出這樣的話，這不是存心要使事態惡化嗎？老廖怒瞪了邱大奇一眼，不過也沒有說話。因為邱大奇說得也還是有道理的，既然鬧也鬧夠了，還是趕緊下來吧。

教學樓下的人看到林小肯真跳了，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充滿傳奇色彩的廖學兵也跟著跳了，嘴巴張得老大，足夠塞進去一個鵝蛋。廖學兵何許人也？帶學生跟黑幫鬥毆，毆打別班學生，中海赫赫有名的飛車黨頭目（在新年期間，警察局長已經披露了飛車黨的事，廖學兵被放到公眾眼前，成為了黑幫頭目，大部分學生也知道了），這麼個人不是傳說中窮凶極惡的人嗎？

老廖心裏把蘇飛虹給詛咒了一百遍一千遍，心想怎麼就不能撒一次慌嗎？可他那裡知道，現在的孩子敢於直言，他們並不會因為別人的痛苦而搭上自己的幸福，他們擁抱的是真正的幸福，來自自我追求的幸福。雖然說這是老廖賜予給蘇飛虹的靈魂提升，然而老廖卻並不明白。

林小肯看到蘇飛虹驚訝而又羞澀的表情，還以為是老廖把往事爆了出來，蘇飛虹害羞了，心裏美滋滋的，想道：原來蘇飛虹也是對自己有好感，自己並不是癩蛤蟆吃天鵝肉啊，老師你真是好人。

蘇飛虹顯然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句話竟然會給林小肯造成如此大的傷害，她以為只要給林小肯關心就可以了。當然了，她並沒有錯，只是低估了絕望中的人的絕望情緒。她捂住了眼睛不敢多看，情緒非常失落：到底自己做錯了什麼？

可是所有人都沒想到，都低估了蘇飛虹，她能為了父親去爭當班長，她目睹老廖為她解決家庭問題，為她所作的一切，尤其是表現出來的那種瀟洒的男子氣概，已經深深印入了她的腦海，雖然她並沒有想過要成為老師的愛人，但其實她早下了決心，要找一個如廖學兵一樣的男人。不光是如此，她自己也在性格上和心理上早就起了變化，她已經變得不再會妥協，因此她在邱大奇插話后又補充說道：「林小肯，其實我們可以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你可以做我的弟弟，可以去我家，我爸爸媽媽一定會對你很好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應該學會堅強，想廖老師一樣堅強，永不退縮。」

「原來，蘇飛虹喜歡的是廖老師，她只是想跟自己做個好朋友。」林小肯聽了蘇飛虹後面的話，腦海中只有這麼個念頭。剛剛轉緩的心情又變得極其糟糕，甚至是沮喪：「你只是想要跟做個好朋友？」

老廖看著林小肯漸漸緩和的神色，知道他已經是不想跳了，可是也不能說下來就下來，現在應該是騎虎難下吧？怎樣才能讓他下來呢，又不感覺到很失落，這就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要是林小肯的父母可以找到的話，那很好，因為血脈親情終究是煉化所有痛苦的最佳利器。

林小肯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他做出了一個大家都知道的，必然發生的舉動。他跳了下去。

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蘇飛虹的拒絕，等於給極其自卑和不自信的林小肯傷口上又撒了一道鹽，老廖原本的謊言就像著了火的燈籠，被燒糊了，林小肯變得很沮喪，也不再相信任何人。原本他還是對老廖充滿期待的，因為老廖迥異於其他老師的行事風格，尤其是不顧一切為學生出頭的個性，對多少有些偶像崇拜心理的林小肯來說，還是影響巨大的。可惜，這一切終究沒有這一會感覺被戲弄了來得真切。

雖然蘇飛虹的表情還是有些不自然，甚至可以說是做作，但是親耳聽到暗戀的人表白的林小肯自然是沒有想到這竟然是一場戲，在他眼裡，蘇飛虹不過是因為害羞才那樣的。聽到如此真情的表白，大庭廣眾之下的愛語，失去父母以及長期積攢的自卑頃刻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自信。忽然間，他覺得他真的很傻，其實有很多幸福可以去追求，失去了父母又怎麼樣？男人始終是要靠自己，雖然他現在還只能說是個小男人，但只有勇於承擔肩上的責任才能成為真正的男人。

廖學兵是永遠不會放棄任何希望的。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面臨的絕境，並沒有放棄。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爆發力，他把頭部在下身體在上的姿勢調整到了一個水平線上，在身體高速衝擊地面的剎那，他強忍住肋骨摔斷的痛苦，使出了最後的力氣連續翻轉，為挽救自己的生命做出了最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