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傳》第二部 經略 第九卷 內憂外患

第三章 錦繡帕內含玄機

第二部 經略 第九卷 內憂外患

第三章 錦繡帕內含玄機

「高相,宮中和朝中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弄到聖上急怒攻心因而病倒,這我卻不能不理。我大宋後宮雖然遠比前朝歷代消停,不過終究還是少不得傾詐兩個字,我之前看著鄭貴妃和王德妃還算禮敬皇后,原本以為是不會出這種事的,誰知仍免不了為小人算計。」說到這裏,趙佖略微停頓了一下,思忖片刻才又接上了話頭,「聖上如今用人不拘出身年紀,一律惟才是舉,這原本是一樁好事,但是,重才不免疏德,如今的這些人,在德上頭有欠缺的恐怕不在少數。高相你和蔡相固然能夠彼此扶助,卻難保他人如何想。」
「當然沒有!」阮大猷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但轉而又皺起了眉頭,「我家那個小子在外邊胡混是人人都知道的,保不準那個時候他們就看清楚了人。若是那般,別人說不定已經有所準備。高相,此事太過驚人,我已經將我那個兒子關在了家裡不許他外出,又讓人去告誡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現在該怎麼辦?」
趙佶病著,曲風便很難脫身,再加上鄭貴妃王德妃兩人都不能擅動,因此高俅只能把主意打到了郝隨身上。自從昭懷皇后劉珂暴崩之後,郝隨雖然憑藉之前的功勞沒有受到株連,但寵眷卻下降了一大截,再加上他曾經有貪賄的案底,更是不免夾起了尾巴做人,因此高俅派人一傳喚他便立馬趕了過來,臉上堆滿了諛笑。
費勁地辨認了這些零亂的詞語之後,高俅只覺得腦中轟然巨震,原本七八分懷疑頓時變作了十二分。這方錦帕雖然不稀奇,但問題在於,那是來自江南的貢物,年前剛剛由皇后頒賜給了各府內眷並宮中嬪妃,絕不是尋常內侍可能會揣在身上。而那筆跡雖然經過矯飾,卻顯而易見是男子所寫,這樣一來,背後的問題就大了。
「伯章……」
「郝都知,此次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你幫忙。」
「宮中的事情,是有人構陷。」
大約是由於趙佶病著的緣故,再加上此時還沒有完全到時辰,此時此刻,大內禁中內諸司的人並不多,穿緋著紫的官員並不常見,放眼看去除了青綠官服的小官之外,便是一眾忙忙碌碌的吏員,見到他進來紛紛行禮不迭。
高俅循聲望去,見宗澤步履匆匆地走上前來,立刻明白了對方所為何事,點點頭便開口喚道:「汝霖,這裏說話不方便,你隨我到都堂去吧。」
望著對面那個孱弱的親王,高俅心中轉過了千萬個念頭,最後起身深深一揖道:「如今情勢複雜,陳王不吝提點,我感激不盡。」思來想去,他仍是放棄了直言相問的念頭,要是趙佖真的知道得那麼透徹,真的想把所有東西都倒出來,那就不必這樣遮遮掩掩的。照此看來,趙佖多半是從趙佶的言語中探聽到了什麼風聲,或者是從別的渠道有所收穫。
一箭雙鵰四個字從陳王口中說出來,頓時讓高俅的心狠狠悸動了一下。大宋宗室向來是干拿俸祿不做事的,似趙佶當初還是端王的時候,不是閑來書畫娛樂,便是日日在外頭廝混,似這樣的事情大宗正司根本不會前來管束。而陳王雖然在趙佶即位之後連下恩寵,畢竟那些都是虛名,國事根本不需要這位親王操心。既然如此,這番話便有深重的文章藏在裏面。
「怎麼,阮兄似乎有事?」高俅敏銳地察覺到阮大猷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我交情匪淺,你有話不妨直說。」
「很簡單,你去好好查一查,就這三天之內,宮中都有哪個內侍回宮時是衣冠不整的;另外,可有誰是受過外傷的。不過,此事必須隱秘地去辦,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明白嗎?」
「現在?」高俅冷笑一聲,示意阮大猷收好那方錦帕,這才無所謂地道,「現在不是輪到我們著急,對方那裡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當然會比我們更加著急。不過,這樣的東西算不得什麼證據,只是找准了一條路子而已,此事你知我知也就行了,別再往外說。」
「沒有什麼萬一!」高俅硬梆梆地甩下一句話,眼神突然變得無比犀利,「聖上昨日蘇醒的時候,已經吩咐西北照常進兵,不管怎麼樣,朝廷伐夏的大事不會因為此事改變。至於聖上的病情,醫官們說只要好生調理就不會有大礙,只是過於勞累而已,不是什麼大病。汝霖,言官的職責是指斥時弊言百官疏失,你回去告訴陳諫議,倘若這個時候還有人瞎起鬨,那即便如今不罪,將來也必定會嚴辦!你自己也回去準備準備,大約這兩三天的工夫,你也該動身了!」
「阮兄,你可有切實的證據?」
「高相!」
高俅小心翼翼地將那半方錦帕重新摺疊了起來,這才鄭重其事地抬頭問道:「阮兄,此事你可對別人提過?」
「高相有事儘管吩咐,只要小人有能力,一定不敢推辭!」已經許久未曾有人理會的郝隨碰到這個機會,立刻拍起了胸脯,「小人雖然不比從前,但宮中的事,還是廖若指掌的。」
「伯章,實話不瞞你說,我家中那個小子的毛病你也是知道的,我雖然狠狠教訓了他幾次,但只要過幾日便會故態復萌。」他見高俅似乎有些不耐煩,便緊接著補充道,「前兩日,他和幾個狐朋狗友偶爾去了一家剛開張的妓館,酒喝得半醉姑娘還沒到,他那幾個朋友就鬧了起來,直衝到旁邊一間包廂,誰知竟發現其中兩人都是沒鬍子的。那幾個人大醉之下就罵了對方兩句,結果雙方就打了起來,兩邊都有人挨了幾記老拳。我家那小子最後看清楚了對方確實是宮中內侍,撕破他們衣服的時候還拿到了這個。」
「這我自然省得。」阮大猷也是老奸巨滑的貨色,高俅讓他不露聲色,他自然是樂得清閑,拱拱手便立刻應了。及至政事堂的人全都到了,開始議事之後,高俅便擺出了渾然無事的模樣,一樁樁一件件地處理起了政務,這一忙就是忙到了傍晚。他借口要把手中最後一件公事處理完,讓別人先走,自己卻留在了都堂之中。
別了陳王回到府中,高俅只覺渾身酸痛,只吩咐了英娘幾句之後便直接倒在了床上。這一覺從黃昏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清晨,醒來之後他方才覺得恢復了七八成精神,洗漱更衣過後便匆匆坐馬車進宮。
阮大猷見高俅沒有半點疑問便直接問到了點子上,臉色驟然一變,第一反應便是往後頭張望了兩下,見並無一人,方才輕鬆了一些。
陳王趙佖似乎沒看到高俅的目光,自顧自地咳嗽了兩聲,臉上浮現出一絲病態的潮紅。他的身體一向不好,今日這麼來來回回一奔波,竟頗有些支撐不住的架勢,最後還是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輕輕喝了一口翰林醫官院特製的藥酒方才緩過了氣。
宗澤前腳剛走,後腳阮大猷便走了進來。他如今雖擔任門下侍郎,官職還在張康國吳居厚之上,但由於始終沒有太大的決定權,因此那份資歷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久而久之,他乾脆便當了猶如王珪當年那樣的應聲筒,等閑只附和別人,絕不發表自己的意見。正因為如此,在趙挺之和張商英先後遭貶的時候,他卻能夠安然坐在這個位子上巋然不動,甚至還小小升了兩級。
宗澤聞言臉色數變,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最後卻全都化作了一聲深深的嘆息。「我明白了,我現在便回去轉告陳大人,晚間便回去準備。高相還有諸多事務要處理,我便不打擾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高俅眼睛大亮,幾乎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雖然自己也揣測過,陳王趙佖也暗示過,但是,那都是虛無縹緲沒有半點證據的事。而阮大猷的這句話雖然簡短,其中的意思卻是異常肯定的。
莫非陳王真的聽到了什麼風聲,抑或是知道些什麼?
「事成……時機……妄動……鄭妃……死……龍裔……」
進了都堂,他見除了幾個值班的書吏之外別無旁人,便和宗澤進了旁邊一間用來接待辦事官員的靜室。坐定之後,他便沉聲道:「汝霖,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原本聖上早已決定,命你前去知保安軍,另外順便帶一部分捧日軍過去,也好讓京城禁軍見識一下戰陣。不過,誰都沒有想到聖上突然會病倒,所以你的任命也就耽擱了。」
高俅聽著這匪夷所思的故事,心中不覺猶疑重重,接過阮大猷遞過來的東西之後方才覺得一驚。那是半方被撕破的錦帕,其中隱約可見幾個用煙灰寫就的字跡。
「高相,事關大局,我一個人自然不要緊,不過,聖上的病情究竟如何?」宗澤一臉的憂心忡忡,顯然,在這個節骨眼上遇到這樣的事情,就是再鎮定的人也難免方寸大亂,「陳大人雖然也在儘力鎮壓場面,但是,仍有言官在質問此事內情,甚至還有急躁的想上書彈劾政事堂宰執擅權專斷的。高相,這才剛過了天寧節,遼國和西夏等使節都在,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