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傳》第二部 經略 第十一卷 恩威並濟

第十一章 抵江南贈書為禮

第二部 經略 第十一卷 恩威並濟

第十一章 抵江南贈書為禮

她梳洗過後,便有陳府家人送來了一個大箱子,說是高夫人早上送來的。遣退了他們之後,她便和鳴鸝一起打開了箱子,見裏面整整齊齊地摞放著書,當頭的一本便印著《漱玉詞》三個字。她隨意翻撿了幾張,見全都是自己當年舊作,不由感到親切十分。
「高夫人送來的書?」李清照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了一絲欣喜的笑容。見劉氏面帶憂容,她連忙婉轉解釋了原委,心中卻不由琢磨英娘送來了什麼書。
「想不到你竟然有這樣的機緣!」劉氏聽明白之後,不由撫掌大笑道,「你那些詩詞我也看過,果然是讀後齒間流芳的上品,這一次居然還要當先生了!好,果然不愧才女之名!既然這樣,你待會好好去梳洗休息一下,明日便去回拜了高夫人。她乃是國夫人,頂尖的誥命,也別讓人家笑我們失了禮數!」
此時,望著兩岸景象,她不由低聲喃喃自語道:「這就是江南?」她生於濟南,自幼隨父親居於汴京之中,從未看過江南景緻,這一次坐船南下,雖然未曾在各處停泊上岸,但她也感覺到了一種和北地風光截然不同的水鄉風情,心中的愁緒竟漸漸淡了。
主僕二人花了小半個時辰方才把書籍全都理出來,共計有蘇軾的《東坡居士文集》二十卷,王安石的《王荊公文集》二十卷,蘇轍的文章詩詞十卷,各色其他書籍數十卷,此外便是她父親李格非的《李文叔文集》四卷,她自己的《漱玉詞》兩卷(這兩個字雖然是後人起的,但勝在意境,所以我就用漱玉兩個字)。
「小姐!外面日頭毒,你還是到船艙中休息一會吧!」
陳琛已經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直到別人離去,他這才恍然回神。「表姐,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啊!高相公到了此地后雖然也接見過不少本地望族,但從來都只是淡淡的,想不到為了你的駕到而專門派了人來?聽他的口氣,你與高夫人和高府那位千金似乎關係不淺?」
看到自己的書夾雜在一群名家大作之中,她只覺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狂喜,一時把路途辛勞和愁緒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父母的心意她這個當女兒的當然能夠體會一二,無非想讓她藉著這一次的旅途散散心罷了。只是,心中的傷痕已然深重,又豈是區區一趟江南之旅就能夠排解的?她搖頭輕嘆了一聲,又想到了高嘉的笑顏,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了一絲微笑。那個孩子還真的像她小時候,但是,溫婉乖巧的時候比任何人都像大家閨秀,而性子上來的時候卻膽大包天肆無忌憚,真不知道英娘是如何教導這個女兒的。
正當他們燥熱難當的時候,一個隨從模樣的人突然嚷嚷道:「有船來了!」
見陳琛依舊一如兒時性情,李清照不由莞爾,又寒暄了幾句便欲上車。正在此時,只見遠處一騎快馬飛也似地賓士而來,揚起了陣陣沙塵,不一會兒便停在了碼頭邊上。那個騎手正是高陞,他利落地跳下了馬,三兩步衝上前,至李清照面前深深施禮道:「李小姐,我家相爺剛剛聽說小姐來了江南,因為有事在身不便迎接,因此特遣小人前來問候。大小姐原本也要來迎候,因為昨日晚間睡得不好有些頭痛,夫人這才攔住了她。夫人說,今日未曾前來相迎多有不恭,特命小人送來帖子,請小姐有空時再去家中坐坐。」
「你不計較便好!」劉氏這才放下了心,隨即想起下人剛剛來報的一件事,躊躇片刻便問道:「清照,還有一件事我得問問,琛兒早上一走,那邊安撫司便有人送來了一箱子書,指名說是高夫人送給你的。我心裏奇怪得緊,但尋思著是送你的,所以就收了。清照,莫非你和高夫人有什麼交情么?」
「哦?」打頭的年輕人神色一振,立刻舉目張望,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興奮。他姓陳,單名一個琛字,字出自江南望族陳家,今日正是按照父親信上的時日前來接李清照的。他讀書略有小成,卻知道萬萬及不過這位表姐詩詞,此次一別經年再次相見,自然頗有些激動。
李清照先是展開帖子一看,見上頭正是英娘工工整整的筆跡,心頭不由感到一陣暖意,再聽高陞如此說,她自然更加感念,將帖子攏在袖中便笑道:「你回去替我謝過高相公和高夫人,就說我謝謝他們的好意。另外,也請告訴嘉兒,明日我便會過去看她,到時必定要考較她的進益!」
「小人必定轉告!」高陞聞言大喜,連忙又深深躬身為禮,又向陳琛等人打了招呼,這才回身上馬離去。
李清照卻覺得陳琛為人爽利,遠勝那些滿腹機心的人,因此自然是輕輕將話頭推了回去:「表弟只是真性情,嬸娘這話說得我就惶恐了。你若是再這麼說,我哪裡敢再叨擾?」
和劉氏說完話之後,李清照便在一群陳府使女的陪伴下到了自己的下處。這是一個極為幽雅的小院,除了一應花草俱全之外,院子里還搭了兩個架子,一個上頭是葫蘆,另一個則是絲瓜,清風拂來便帶來絲絲清新香味,讓人覺得精神一振。
見幾個家人簇擁著男裝打扮的李清照下了船,他先是一愣,然後連忙迎了上去,笑容滿面地招呼道:「表姐,多年不見了!」
李清照隨意一回頭,見貼身使女的臉色不好,便微微一笑道:「船艙中又不透氣,還是外面有些清風,就是站一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怎麼,你還擔心我跌下去不成?」
她對於富貴本來就是不怎麼著意的,此時更是喜愛這般風情,竟在院子里駐足了好一會。小院之中是一座兩層的小樓,她的房間便在樓上,一應陳設俱全,下頭則是廳堂和書房,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看到這幅情景,她不由愈發感激劉氏的周到。
「好了,你就別打探了,到了你家之後再和你說!」李清照此時心情極好,她也不理會陳琛的探問,自顧自地上了馬車。而陳琛只得上了自己那輛馬車,思來想去卻始終不得要領。
和高俅一樣,李清照也選擇了一路坐船南下,畢竟,比起陸路的風塵勞頓來,坐船畢竟要愜意得多。在船上,她特意換了一身男子的文士服,這才毫無顧忌地憑欄遠望,而那些船工無不見慣了富貴人家的做派,因此全都裝聾作啞,倒是隨身的幾個家人使女時時刻刻都緊跟著,唯恐自家小姐出了什麼差池。
鳴鸝已經在李清照身後站了許久,見自家小姐一會兒臉露愁容,一會兒卻展顏一笑,心不由憂心忡忡。行前她早已得了老爺夫人的囑咐,讓她無論如何都看顧好小姐,可是,小姐在船上根本不怎麼開口,若是再這樣下去,豈不是硬生生地憋悶壞了?
七月末的杭州雖然沒有了盛夏的暑氣,但依舊是悶熱難當,貨運碼頭上的一群苦力揮汗如雨自不必說,就連一旁供客人上下的碼頭上也早已撐起了油布大傘。饒是如此,下頭躲避的幾個人仍然是滿頭大汗。尋常百姓早已是一身短打扮,但這些人卻是個個捂著長袍,顯而易見乃是殷實讀書之家。
李清照含笑應了一聲,見旁邊馬車上快步下來了好些僕婦,她不由心中感激:「子道,勞煩你費心了。此次要到你家叨擾不少時日,恐怕要給嬸娘和你添不少麻煩。」
到了陳府,陳琛的母親劉氏見了李清照便開始抹眼淚,執了她的手便是千言萬語,陳琛竟是找不到插話的機會。好容易等到這番寒暄告一段落,他卻被母親一通話趕了出去,不覺更是懊喪。直到此時,劉氏方才笑道:「清照,別看琛兒已經大了,卻依舊是兒時不依不饒的脾氣。男女有別,今日原本不應該讓他去接你,可他偏生要去,我也只能依了他。」
他言罷便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帖子,恭恭敬敬地呈遞了上去。見李清照收了,他這才又補充道:「大小姐已經按照李小姐的吩咐開始練字,如今已經開始臨帖,也學著做了不少詩文。今日小人來得倉促,未曾攜帶,還望小姐恕罪!相爺還說,本該另行備辦一些禮物,只恐李小姐見怪,所以便暫時作罷了。若是李小姐有什麼要求,只要相爺力所能及之處,必定不會推託。」
陳琛爽朗地一笑道:「表姐這是哪裡話!你能夠到杭州來,娘高興還來不及,就是我也能夠多多請教詩文,怎麼會嫌麻煩?總而言之,你願意住多久都成,只要不嫌我家簡陋怠慢就行。」
「你呀,成天想這麼多,也不怕將來嫁不出去!」李清照卻不以為忤,眉頭一挑便不再發話,轉頭瞭望了好一陣,她才隨口問道:「你去問問船工,既然過了崇德,還有多久才能到杭州?另外,把謙伯他們也叫來,我想再問問表叔家的事。」
鳴鸝聞言大吃一驚,連忙撇清道:「小姐可不要胡思亂想,我哪裡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日頭太烈了些,小姐若是再下面站得太久,免不了會晒黑了,到了那時……」說到這裏,她頓時住了嘴,心中後悔不迭,連連埋怨自己嘴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