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權臣的心態

雲壽的孩子同樣如此，每回看到那兩個吃飯都抱著書卷看的孩子，辛月就直嘆氣，喜歡做學問沒什麼錯，可是雲家的爵位到底是要有人繼承的。

長孫家把持著中書，雲家把持著兵部，他家把持著戶部，結果，誰都動彈不得，誰都離不了誰，誰都不待見誰。於是，只好像三隻取暖的刺蝟一樣，小心地接觸，小心地試探，小心地靠近，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最佳的距離。

獨孤謀或許因為身上少了一些東西，活得越發地健朗，去伏牛山打獵，殺死了一隻老虎，還把虎皮給雲燁送了過來，意思是他現在還有殺死老虎的力氣。一半是炫耀，一半是自憐，一位蓋世英雄，卻被其餘的兩個人壓迫得生死兩難。

當天晚上的人很多，也不知怎麼的，就被都水監告密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帝的面前了，皇帝還有些緊張，長孫在問了當時的場景的時候就笑得不成了。

「我都快聽不懂了，你還指望能聽懂？之所以能唱出來，其實都是被調子勾出來的。」雲燁喝了一口茶水，鄙夷的瞅著鬼鬼祟祟的李安瀾。

早上一碗稀粥，兩包子，中午一碗麵條兩瓣蒜，晚餐更是可憐，只有麵條沒有蒜瓣，辛月嫌吃了蒜瓣子嘴臭。大將軍把日子過得連大混混都不如，怎麼滿世界的人都在嚼雲家的閑話？

兵將的事情就不用想了，於是只好全力向朝堂索要權利，玩平衡是長孫的拿手好戲，於是獨孤謀很快就發現，朝堂上的權利又恢復了以前三權鼎立的局面。

李容的兩個孩子倒是雄心勃勃地，都是李安瀾從小帶大的，也不知道李家的血脈到底是怎麼回事，天生就喜歡權力，如今正在給自己組建艦隊，看樣子又是兩個喜歡航海的。

「夫君啊，您不能總是睡覺啊，大清早的就睡覺不好，您是不是也學著人家坐著車子去山上看看楓林，瞅瞅紅葉，作上幾首詩，妾身也好在宴會上顯擺一下。」

雲燁低頭瞅瞅自己的打扮，沒有太過分啊，青色的棉布做的衣服，腳上踩的布鞋還是鈴鐺親手做的，以前還喜歡在腰裡掛一個玉牌顯示一下身份，現在從頭到腳除了一個烏木簪子，什麼裝飾都沒有，怎麼就醉生夢死了？

辛月又走了，原來這幾天玉山的婦人們在舉行遊園會，什麼公主，郡主，一品夫人，國夫人，伯夫人來了無數，辛月也去了，估計是在遊園會上不太滿意王維獨佔鰲頭的舉動，特意跑回家找自己作詩的。

李安瀾直起身子，靠在雲燁的椅子上笑道：「不外乎白玉京的調子，怪難聽的，以前只要提起白玉京您就發怒，現在不一樣了，成了天下間最大的權臣，沒人能治得了您，就敢大鳴大放地唱白玉京的曲子，說到底您也是看家狗的性子！」

辛月笑得咯咯的，一個老婆子這麼笑非常的瘮人，左右看看沒有人在跟前，抱著丈夫的那張老臉就親昵幾下子，好半天才停下來說：「天下才氣一擔，您一個就佔據了咱們大唐的八斗之多，那些後生小子，尤其是那個叫做王維的，作了幾首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您都不用思量，睡的迷迷糊糊地作出來的詩也比他們挖空心思作出來的強上百倍！妾身這就去，看看誰還有這本事！」

雲燁其實很發愁，雲家的孩子好像沒有喜歡去當官的，雲壽是沒辦法，雲歡根本就是花花公子，對於朝堂深惡痛絕，雲雷也是一個不安分的，被母親教訓了一下，就一怒之下跑去了嶺南他大哥那裡不回來，讓小苗傷心欲絕。

所以長孫一直在給皇帝灌輸一種理念，那就是可用可不用這三家的人的時候，盡量不用，必須使用這三家人的時候，就從低錄用，能用傻瓜，就絕對不用精英。

自己活著辛月還能偶爾撒個嬌，扮一把小女子，一旦自己死了，雲燁覺得辛月一定會成為變態，就是那種擺在大堂上不怒而威的那種殺人老太。

辛月的頭上已經有白頭髮了，那日暮的頭髮依舊烏黑髮亮，人老了，越發的喜歡打扮，蜀中的輕紗披在身上穿了等於沒穿，粉色的胸圍子都若隱若現的，再配上兩隻長杆子的金步搖，說她今年只有三十歲都有人信。

王維是誰？大名鼎鼎的詩佛，號稱詩畫雙絕的千古風流人物，作出來的詩歌無不帶著出塵之氣，讀起來給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作詩？這事用得著跑到樹林子去嗎？張嘴就來，聽著，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又少了一位故人！」雲燁嘟囔著把手裡的蘋果塞到旺財的嘴裏，何邵不能吃了，旺財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非常地能吃，不過到底沒有老旺財大氣，老旺財吃果子從來都不吃果核。從來都是啃一圈子最肥美的果肉就算完事。

以前忙的時候，自然不覺得時間難熬，現在清閑下來了，睡了一覺醒來之後發現時間還早，再睡一覺醒過來發現日頭才剛剛走正。

他不敢動彈的，長安到洛陽的火車複線已經鋪好了，現在從長安到洛陽，幾乎用不到朝發夕至了，十六衛的大營就散布在鐵路線兩側，只要他有造反的苗頭露出來，鋪天蓋地的大軍就會將他徹底的湮滅掉，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有一次閑著沒事和李泰兩個人在大月亮底下演繹曹操的《短歌行》唱到「周公吐脯，天下歸心這一句的時候，差點把坐在旁邊嘻笑的李義府嚇死。連滾帶爬地離開酒宴，不但李義府這樣，別人也跑的得速度很快。這兩句詩一般人不敢用，也就雲燁用起來非常的地貼切。」

唯有如此，相互協調，相互監督，相互讓步的政治格局才能真正地實現，大唐也才能從以前人亡政息的政治怪圈裡跳出來。

雲家無所謂，朝堂上只有一個半退休的雲燁，再加上一個頂門杠子云壽，朝堂上的血親就他們兩個人，只要雲家安穩，雲壽擔任什麼職位都不要緊，隨著時間慢慢地消退，總會將權利稀釋掉。

長孫很喜歡這樣的局面，皇帝的年齡太小，沒有執政的經驗，現在他們三個各自守著一攤子，皇帝做最後的調整，非常好。想起雲燁以前說過，只要把這三股勢力上明顯的家族印記去掉，三權鼎立的局面應該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政治方針，只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儘力消除刻在這三股勢力上的家族印記。

雲燁認為這是嫉妒，還是赤裸裸地，每天拔鬢角的白頭髮不夠煩人錢，那東西越拔越多，越是覺得自己老了，一個人老的就越快。

看到丈夫正坐在花廳里喝茶，嘴裏哼著無名的小曲，曲調怪怪的，不但難聽還非常地刺耳，小心地走到跟前，努力地想要分辨那種怪模怪樣的口音，可是無論她怎麼聽都分辨不出來。

最後告訴皇帝，這是大將軍驅趕賓客的不二法門，估計是對無休止地登門拜訪的人煩不勝煩，故意的。

辛月看見丈夫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發愣，就小聲的勸慰。

既然答應何邵去給他弔孝，那就提前準備一下才好。孫先生現在徹底地成了神仙，他老人家說誰什麼時候死，絕對不會讓你多活過一天。所以現在找他老人家看病的都是超級富豪和勛貴，老先生不喜歡，九十歲的人了，依然會進入到秦嶺深處，給那些山民看病，在山裡一停留往往就是小半年。按他老人家的說法就是，那才是救死扶傷，勛貴富豪死一個少一個，自己不事生產，反而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讓人伺候，死掉一個百姓的擔子就輕一分。不知道老人家這樣激烈的看法是從哪裡來的，估計是看雲家豪奢的不像話，故意說的。

長孫沖前段時間病得死去活來，病好之後就離不開拐杖了，孫先生說他的骨頭縫子里長了骨刺，想要拿刀子割開，把骨刺切掉，長孫沖不敢，只好喝葯消除，那效果非常地慢，已經有三個月沒有上朝理事了。

雲燁重重地在李安瀾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大笑道：「老豆腐吃起來還不錯！」

雲家的名聲有一大半都是被那日暮敗壞的，辛月只要說起來就咬牙切齒的，和她閨女站在一起哪裡是母女，根本就是姊妹倆。

李安瀾從來都不和辛月在同一時間出沒，大部分時間都會和鈴鐺在一起，要不然就會去魏王府或者房家，程家她也不去。

自己就不是在作詩，而是在背詩，杜牧還有百十年才會出生，現在拿來用用沒有大礙，到了大唐幾十年來，到現在都沒有學會作詩，好在位高權重的，人家以為大將軍不太喜歡做詩，到了現在，只要自己不主動作詩，沒人有資格命令自己作詩，長孫都奇怪自己這些年為什麼沒有佳作問世。

「隨便給你作一首，趕緊拿著顯擺去吧，就說是我沒事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