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苦與樂的世界
第五十五章 Breadandrose
林熙敏的身影終於沒入了黑暗，聶陽回到車裡，眼睛落在了那物品架上。
「爸爸，不說其他的了，我只是把我的真實想法告訴你，不要認為我是在揮霍你的錢。」聶陽背過了身，脫去外套的身體暴露在微微夜風中，把他的領帶拽的東搖西晃。
呵呵，要我幫著保管，這個傻丫頭……聶陽笑了，伸手握住了文件袋的一頭，正要往回拿，但感覺到一股不大不小的力正在抗拒自己的動作。
周洋如此的「耐心」走大街，讓尤冰這樣的逛街狂女都快受不了，她簡直搞不懂今天周洋為什麼會帶著她不停地走卻絲毫不去欣賞那些商品，好幾次尤冰都故意表露出自己喜歡的某樣東西，可還沒有說出口，周洋又把她拉走了。
聶陽慢慢伸手取過了文件袋，猶豫了好一陣，還是輕輕解開了封口的細繩……
「小姐，請幫她一下，她身體有傷，謝謝！」聶陽對著某品牌服飾專賣店裡的女服務員露出和善的微笑，一邊指了下更衣室。
「謝謝蔣副院長，我今天來，一是進行複查，二是看看我的骨折手術能不能在這裏進行，三是……我想要一份我的詳細病歷檔案。」林熙敏暗住內心一些古怪念頭，淡淡笑著，「留個紀念吧……」
「也是哦……我看那人身邊的女人也不是歐陽葶，不過那男真得很像周凱！」
汽車越來越靠近那片富麗堂皇的別墅，聶陽從商場出來后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不時地側頭偷偷看著林熙敏，想從對方的表情變化中判斷出自己的某些猜測是否正確。
……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聶陽冷笑了一聲，側頭看了眼客廳里的父親，「所以，我不會做出讓他繼續認為我還不懂事的事情。」
「聶陽……楊聶……」林熙敏看著面前的面色緊張的高大青年，心裏亂成了一團麻，「我怎麼沒想到呢……原來是聶少爺啊……」
「喂，周洋，今天走了一天了，什麼都沒買，你還要走啊，我不行了，我們回學校吧！」
這是義大利Ferragamo品牌的高檔裙裝。來自歐洲俄羅斯特產的多層雕花錦緞以精湛的縫合裁減加工技術製做出了這套深珊瑚色（很暗的一種棕紅色）帶暗方格隱紋的漂亮春季連衣裙，簡單、清純、雅緻，但樣式又不失青春活潑，更重要的是，這套裙裝那隱藏的高雅大方風格正好和林熙敏的氣質相配。而黑色的長筒布靴讓整個人又顯得更加含蓄莊重而不失純真。
啊，這裏好……好富泰！林熙敏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因為長這麼大，就算是電視里這樣的住家環境都非常少見！
「你說的，我想吃法國菜可以嗎？然後去看通宵電影！」尤冰大樂，臉上的笑容狡猾可愛之極。
「感覺還好吧？看樣子，一些葯你可以減少服用量了，待會兒再給你做個檢查，重新調整一下藥物服用方案。」老人滿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熙敏，心裏更加讚嘆不已，因為現在的少女比在醫院的時候更加清麗動人，對其身體狀況在這短短時間里的自然糾正簡直無法讓人相信。
她本就是天生的女人，除了那略微冷漠的表情和深邃的眼神外，所有的動作和語氣都那麼自然和諧，誰會想到幾個月前她還是個假男人呢？蔣副院長樂呵呵地摸著茶杯，滿心歡喜，但內心的深處，也對前段時間警察對林熙敏真相的接觸表示某種程度的不安。
「這是我媽媽，她很漂亮，也很溫柔……」聶陽的眼睛跟著林熙敏看到了自己媽媽的大照片，立即流露出了無限的懷念和激動之目光，「她，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去世了……」
「楊聶，嗯……還是這樣叫你吧！」林熙敏的語氣很輕鬆，「今天你就不要在醫院陪我了，我想自己安靜一下。」鑽出車門的那剎那，林熙敏回頭露出了微笑，「其實很高興你能把自己的真實故事告訴我。」
聶盛華在掃過林熙敏的身體時，不禁微微點頭，但當他把目光停留在林熙敏的臉上的時候，一下就呆了。
周凱咧咧嘴，也不想說什麼，伸手接過了對方遞來的小包，然後朝停車場走去。
嗯，是她，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大學生，這氣質也差不多，不過現實中的她可比照片上的更有味道。阿陽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大學生呢？聶盛華臉上的笑容沒變，但腦子裡已經開始飛快地轉動，一點點組合出自己對這個女生第一次見面的綜合印象。
條件！？果然說得出口！
「小敏，到了……」聶陽小心地用手觸碰了下身邊的少女，「不能再睡了。」
玻璃櫃檯里是一排排璀璨的金屬表，個個標價都不菲，一般的工薪階層是不可能在這裏駐足太久的。但櫃檯后的女服務員顯然看到面前停留的兩位身著都不一般，趕緊帶著笑臉走了過來。
客廳里的電視聲音這時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只聽得那裡又在介紹盛華集團，而聶盛華本人也出現在了電視屏幕上。
「呵呵，因為要動用我院
五萬多，那自己的錢還差點啊……
周凱現在已經連續觀察了林熙敏好幾天，也沒發現有什麼人在跟蹤監視林熙敏，於是全天候保護並監視這個「2。3凶殺案倖存者」的念頭也在尤冰的催促下發生了動搖。
「呵呵……就算是吧，因為我老了，你必須從現在開始就做好心理準備，這個彩靈聯合公司，就是專門用來給你鍛煉的，免得到時候那些叔伯不服你。」聶盛華的笑聲中開始透出一股威嚴，似乎要用這樣的態度讓兒子清醒。
還在想怎麼勸說林熙敏進門，就發現父親已經站在了門前，一身寬鬆的唐裝長袖衫讓整個人顯得寬厚和藹無比，洗去黑髮素的頭髮露出不少的花白，宛如溫文學者般的微笑掛在臉上。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真是愛上她了嗎？」
「……」
「……」
眼裡的房屋是那麼華貴而高雅，遠方的草坪是那麼平整而寬闊，那用霓虹燈透光染色的噴泉水花是那麼鮮麗漂亮，平靜的游泳池裡是一片燈火輝煌的倒影。
「咦？小雪，剛才那個男的好象是周凱啊！旁邊那女的……」
「不用了，楊聶！我有新的手術安排了！」突然陽台入口傳來了林熙敏的聲音，父子倆同時回頭，只見林熙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入口的台階上，靜靜地看著自己。
也許自己的獨立和自由夢想不得不放棄了……聶陽無奈地閉上了眼，點點頭，「好吧……手術過後，我回集團！」
「你就不進去了，我自己去檢查。」車緩緩開進了C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停車場，林熙敏小心地移動身體脫離小車，對著駕駛坐上正在解安全帶的聶陽淡淡地說了一聲。
覺得這個氣氛怪異地讓人感覺發冷，林熙敏吃得特別艱難，甚至恨不得馬上逃離這個地方，但聶陽那溫柔的細語和這個特殊的日子讓她不得不堅持坐著。
「什麼意思啊？」尤冰終於忍不住了，苦著個臉抓住了周凱的手，「我不走了！」
又偷偷看了眼那照片，林熙敏忽然覺得這個楊聶媽媽的去世未必是種令人惋惜的感覺，似乎她是從這個家庭里得到了某種解脫。
聶陽和聶盛華同時都露出驚訝的目光，因為聶盛華在C市的各個媒體一直是長期的熱點人物，他的形象在C市幾乎人人皆知，反而青春正盛的聶陽自回國后就非常低調，幾乎沒有對外宣揚過什麼。
繁華的大街在三月八日這天更加熱鬧，無論是家庭主婦還是那些享受節日休假的年輕公司女職員，如今都流連忘返在座座豪華的商廈中，在一排排五彩繽紛的商品前興奮不已，而她們身邊的丈夫或是男朋友，更是個個露出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無怨無悔，堅持到底。
「阿陽，今天玩得還愉快吧！」
讓聶陽奇怪的是，這條寬闊的城市外環大街居然沒有讓林熙敏產生任何異樣的表情變化。這條大街在C市的地圖上算是很有名的了，不光是花費了大量的資金來塑造出城市新發展規劃的城市形象，而且這條大街所通往的地方，也有著全C市官員富豪們最為注目的一個家庭住址——盛華集團董事長聶盛華的私家花園別墅。
「走慢點，電梯人多的話就不要進！」聶陽把頭伸出車窗說了一句，然後擔心地看著少女的背影走進了醫院。
「那為什麼！？」
林熙敏回過了頭，渾濁的雙眼看著聶陽，並不說話，然後慢慢朝更衣室走去。
「……」
第一人民醫院外科。
而「三八」也在這樣一種古怪論調下成為了一種貶義詞。
「小敏……」聶陽趕緊走過去幾步，用身體擋住了客廳一側，似乎想要把些電視里的聲音都擋回去。
側頭看著聶陽，林熙敏差點就想說出「我想回去」的話。但對方那充滿誠意和緊張的目光又是那麼真實，林熙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辦才好。
……
於是，要是那個青春少女的男朋友會在這一天按照情人節的方式去送上鮮花的話，估計會引起不小的風波，或者乾脆引發一場諷刺味道的大笑。同樣鮮艷的玫瑰在這一天除了尷尬外，並不能讓少女們真正輕鬆。
「好漂亮！」女服務員羡慕地看著這套連衣裙在經過無數前衛少女的冷漠眼光拋棄后居然在這位少女身上綻放出了它隱藏的光芒和價值，忍不住小呼起來，也對少女的男朋友那獨到的眼光感到更加佩服，「真是量身定做的一樣，除了這件樣品，我們庫房裡還真只有一件這個尺碼的！」
「你不想我回你的身邊嗎？為什麼現在……」聶陽身體轉動，走到陽台邊，帶著苦笑看著下面的林熙敏，「是不是覺得她並不討你喜歡，你開始後悔了？」
「……」
「小敏……」看到
已經漸漸遺忘近百年前那群美國女工遊行的真正意義的女人們，也就慢慢把這一天當成了額外的假日，只是這一天，不用做家務，不用怕身邊的男人指責而已。過了這一天，生活的秩序依然……
陽台外，那華麗的燈柱下是少女纖細柔弱的孤獨身影，聶陽心裏陣陣難受。
「你媽媽真漂亮……」林熙敏低過了頭，覺得自己這樣看著人家過世的母親有點不太禮貌，臉上微微泛紅，「對不起，不知道你媽媽……」
聶盛華回頭看了眼客廳，發現那位文靜清秀的漂亮女生正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聶陽接過那精美的盒子，眼裡儘是激動，慢慢用左手握住了林熙敏的右手。
「小敏，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的本意是……」
只有三個人坐在了餐桌上，可眼前的一切讓林熙敏感到從沒有過的壓抑。抬頭望望，忽然發現餐廳一側的牆上有副放大的照片相框，裏面是位非常漂亮的年輕女子，但那女子的漂亮臉蛋上卻是冷漠冰寒的表情和暗淡的目光，甚至那嘴角的所謂微笑，看起來也是那麼僵硬。
「小敏……」聶陽看了眼住院部方向那一排排亮著燈著的病房，知道對方今天一定心裏還是有了一些芥蒂，所以才不想自己去陪。
走在某商場明亮的大廳里，聶陽不停地看著表，但是又不好打斷對方那悠然地、如同散步般的溜達。
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面對給予自己「真實的新生」的蔣副院長，林熙敏心裏一陣暖洋洋。
再輕柔飄逸的音樂都無法驅散這晚餐的煩悶壓抑氣氛，不過半個多小時，聶陽和林熙敏都同時失去了胃口。
聶陽心裏頓時火起，突然覺得自己聽從唐博的意見帶林熙敏回家過生日是種極大的錯誤。
聶陽一下就呆了，腦子裡一片混亂。
「嗯，沒什麼，拿著吧，以後想看也行。」往聶陽手裡一塞，林熙敏就拉開了車門，調整了下呼吸，側頭對還呆在車外的聶陽露出了微笑，「吃了午飯陪我上街，買點東西，晚上還要去你家。」
站在鏡子前的林熙敏靜靜地想著。鏡子里的少女看起來是那麼自然美麗，冷漠的表情被這身深棕色融化了不少，但又保存了那特定程度的冰涼，把整個人的氣質更加推向了冰美人這一稱號中去。
「麵包與玫瑰」，這一浪漫的口號蘊涵了不知道多少代女子對幸福生活和情感自由的美好願望，幾千年來都一直深深壓在女人們心底的最深處，而文明的進步，將這一渴求終於釋放出來。
眼睛里聶陽和林熙敏朝停車場走去了，周凱絲毫沒有在意身邊少女的嘀咕，一把將可樂丟進了垃圾筒，「小冰，要不你先回學校吧？」
哦？他們好象是比第二人民醫院的醫生要自信得多，看來也未必需要什麼外國人來動手術，誰說我們國家的醫生就不如外國了！？林熙敏心裏暗暗高興。
聶陽身體微微動了下，長呼了口氣，「愛……很愛我……」說到這兒，聶陽忽然覺得心裏有點堵。
三月八日，星期三，晴。這天，又是一年一度的國際婦女節。
「呵呵，好，好，來了都是客人。今天尊重你的意願，沒有外人在場，都是自家人，就不拘束了。不過阿陽，今天是你過生日，你才是主人，要好好招待自己的朋友！」
「我的東西，你保管吧，而且隨時可以看看，那是我的故事……今天還是很高興的，不光能享受到那麼好的晚餐，你還能尊重我的意願，這個三八婦女節過得也值得了。」林熙敏說完，人已經踏上了通往住院部的小道，越走越遠。
「第二次手術麻煩嗎？」林熙敏想要把身體盡量坐直些，但左邊肩頭所產生的疼痛卻讓她的努力白費。
「哦……以後再反悔是吧……」林熙敏嘴角泛起一絲不屑，「其實你也不用這樣緊張，你父親不是在故意考驗你嗎？其實只要是你喜歡的，他巴不得滿足你。」
當時間快要走到下午十七點的時候，聶陽終於在一陣驚愕后敲定了林熙敏的最終打扮。
寬敞而明亮的餐廳里，是一張長長的、豪華得讓人眼睛發花的豐盛晚宴。長長的蠟燭、亮黑色的燭台、雪白的桌布、金色的餐具圓蓋、寬大的壁掛式超薄電視屏幕，還有輕柔的音樂，所有的一切都顯示著長期在這裏吃飯的人是何等的尊貴。
看看床頭，那筆記本安靜地躺在一大堆開封或是沒有開封的營養品中間，上午聶陽喂自己吃過的麥糊還沒有吃完，也沒來得及清洗，飯盒半開，露出一截小勺和裏面殘留的黑灰色粘稠物。
我暈，吃法國菜，當我是楊聶啊？你吃了我得了！居然還想看通宵電影，你明天不上課嗎？
不過還算可以，起碼飛標比賽只要進了前三名，這筆錢就夠了！林熙敏樂觀地想著，抬起頭對著在坐的醫生露出感激的目光。
「呵
「這個……那我送你回學校吧……」
凌晨快到了，馬上要三月九日了，自己這輩子過的第一個婦女節就要結束了，也許還是最後一個，因為在某些人眼裡，自己的女人身份也該終結了，其實這樣也好，無論是他還是自己，都不會再那麼累了，大家該走什麼樣路，還是繼續走，該過什麼樣的日子，還是繼續過……
小敏的故事嗎？她也有需要告訴我的真相？
……
「不是。」聶盛華回答得很乾脆。
車燈在通往自家別墅大門的專屬車道上都沒有了意義，因為這裏一片燈火輝煌，父親聶盛華為自己營造的生日氣氛很是大氣奢侈，那站在車道邊的一位位佩帶「盛華保安公司」身份牌的黑西裝男子更是氣度不凡，神情肅穆。
其實，這本不是某個特定階層或年齡段的女人所專有的節日，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似乎並不甘心這種社會秩序變化的某些男人們開始用異樣的眼光和狹隘的思想去偏激定義這個日子，以潛意識的性別歧視去迎合身邊女人們在這一天的生活，以至於年輕未婚的少女們對這個日子也帶著某種惶恐和迴避。
「以前在這裏遺留的東西，幫我放車裡，或者……你幫我保管吧。」林熙敏慢慢遞了過去。
怎麼辦，如果不答應，父親完全可以以任何理由拖延這筆錢的下撥，這樣就耽誤治療了……聶陽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了。
聶盛華微笑了下，轉身走進了客廳。
商場大門外，尤冰彎曲著腰，揉著大腿，臉上已經是很不滿的表情，因為從上午後腳跟著林熙敏和聶陽外出開始，周洋就一直帶著她滿大街溜達，但到現在，對方都沒有購買過一樣東西。
楊伯父！？哦……對，我對外的名字就是楊聶，那我爸爸也應該姓楊了……也不對！難道她……她真沒認出來這人是誰！？
「呵呵……這個白痴！嚇成這樣，真不是男人！」
「我自己回去！」尤冰生氣地坐到了商場大門外的長椅上，頭偏到了一邊。
「這個……」林熙敏指了下某個角落一塊金色的手錶，嘴裏蠕動著。
兩個鐘頭里，聶陽以極大的耐心為林熙敏起碼挑選更換了不下六套不同樣式風格的春季裙裝，而林熙敏，從頭到尾都沒有對聶陽的選擇表示出任何意見，非常配合認識對方以來最為細緻的一次衣裙挑選，臉上始終都是平靜而稍帶冷漠的微笑。
……
「和我進去吧……」聶陽走到林熙敏身邊，左手輕輕靠上了少女的後背，但是發現林熙敏根本就沒有邁步的意思。
已經快晚上七點了，但林熙敏打從服裝店購買更換了這套衣裙后，就一直以這樣的態度在一座座商城裡穿梭，聶陽也不得不緊緊跟隨。
哦，我怎麼會吃驚呢，他本來就是有錢家的少爺，他父親一定是大老闆……林熙敏突然緊張起來，站在車門外動都不動。
又是僥倖，又是失望，聶陽無可奈何地把車停到了自家別墅主宅的門前。
「送給你！生日快樂！」林熙敏在聶陽的獃獃目光中用自己的錢支付了貨款，然後伸手將表盒遞到了聶陽的面前，「不要嫌棄就是了。」
難道這個世界的某位服裝設計師，也猜想到了世界某個角落裡會有一個林熙敏這樣的女人嗎？或者，林熙敏本來就應該屬於這個世界女人的一份子，並且屬於某個特殊的女人群體？
說完，突然扭頭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看住了自己的父親聶盛華，臉抽動了幾下，又長呼一口氣低下了頭，取過了餐布，遞到了林熙敏面前。
「不對哦，歐陽葶今天值班，他們怎麼會一起上街呢？」
也許自己太敏感了，說不定那些幕後的黑勢力在葛志強和高威死後還真不知道她的事情。周凱一邊想著，一邊過去把坐在休息椅上的尤冰拉了起來，然後帶著歉意笑著說道：「請你吃飯，然後你要玩什麼都可以，反正今天借了朋友的車，去哪都可以。」
「爸爸，這就是上次我跟你在電話里說的小敏，她左鎖骨骨折，為了防止第二次手術有什麼隱患，我想讓她接受Scott醫生的手術，所以需要錢！」
「……」
或許，這個世界的女人們尋求真正的自由和尊重的路，還要走很遠很遠……
病房裡只剩下了林熙敏一人，對面牆上的掛鐘在滴答聲中終於走到了零點位置，發出了清亮的響聲。
「小敏？」聶陽慢慢鬆開了手指，更加奇怪為什麼今天對方突然提出要來第一人民醫院的原因。
手機突然響了，林熙敏一看，是聶陽的。
……
林熙敏搖搖頭，表情輕鬆，伸手打開了電視，看著那滑稽的節目，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哦，快一個小時了。」聶陽靠在車邊看著報紙，一個熟悉的人影慢慢走到面前，聶陽很自然地就開口
哦？看樣子警察確實沒有干擾她的生活，或者她還不知道警察已經在調查她了。蔣副院長略一思索，慢慢點頭，「嗯，可以，不過小林啊，無論如何，心情很重要，生活還長著，一定要放下心理包袱，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
林熙敏的手輕輕捏著文件袋的另一頭，眼睛落在文件袋上，嘴唇緊咬著。
聶陽奇怪地看了眼林熙敏，不知道對方在提出來這家醫院進行諮詢的少女為什麼會反對自己跟著去，但看到對方那平靜而堅決的目光，也就不好強求，只能微微點頭。
「呵呵，那明天去捉弄歐陽葶一下！」
「嗯，說一聲，我馬上進來。」
林熙敏獃獃地看著突然走下台階的溫和老人，腦子裡一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因為她從來就沒見過這樣有身份的文雅富泰之人，就算諸如葛志強這樣的道上大富翁，也不過是那種有錢的大流氓樣子。
「就是幾年前給你做過骨折手術的那個Scott醫生？嗯……是個專家，估計請來的話，需要幾十萬美金……」聶盛華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只是笑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睛里流露出溫和的目光，「你很在意她嗎？好象她並不是你第一個女朋友吧，那個國外的女同學沒聯繫了？」
「多少錢！？」聶陽突然興奮地摸出了銀行卡，眼睛一直看著林熙敏，反手一拍就把銀行卡放在了櫃檯前。
啊！他就是楊聶的爸爸！？他怎麼叫楊聶「阿楊」啊，應該叫阿聶才對吧？真是古怪的稱呼……
聶陽就這樣帶著林熙敏，朝著那透進夜幕和星光的寬敞玻璃大門走去。
手機里的兩人似乎都沒有說話，不過三十秒鐘后，聶陽那邊首先掛上了。
聶陽看了父親一眼，一把抓起面前的酒杯，將紅色的葡萄酒全倒進了嘴，然後揭開了面前的餐蓋，一聲不吭地為林熙敏挑選起食物來。
「……」聶陽吃驚地回頭看著自己的父親那嚴肅的表情，想不到對方居然會和林熙敏一樣的想法。
「謝謝你那麼照顧我，不過，我不想讓人認為我是一個讓你放棄意願的女人！」林熙敏咬著牙，把頭低著，「第一人民醫院我很熟悉，他們的技術也很好，我已經決定在他們那裡做手術了，過幾天就轉院過去，費用不多，五萬就夠了，如果唐大哥願意借我一點，我以後一定還他……」
「算是條件交換嗎？」聶陽回過了頭，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冷。
「走吧，不然太晚了……」
「那，大概費用……」林熙敏又想到了這個問題。
「好了，阿陽，今天也算是你的生日，也是你媽媽的苦難日，第一杯酒，就算為你去世的媽媽獻禮吧！」聶盛華看到林熙敏那專註在照片上的表情，心裏暗暗詫異，但他依然很老成熟練地岔開了話題。
「呵呵，好，這孩子很禮貌！」聶盛華對著出來的一位別墅高級總管打了個手勢，「晚餐可以開始了。」
「還要買什麼？現在時間……」
「爸爸……哦，這是小敏，我……我在學校里認識的朋友。」聶陽趕緊握緊了林熙敏的手，把身體放直了。
「好啊好啊！」
觀察陽台上，聶陽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把這經過長時間準備但也就一句話的理由說了出來。
「哦……楊伯父晚上好！」林熙敏微微彎腰，很禮貌地行了個禮節。
「答應她！國內的醫生並不比國外差！」聶盛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站到了兒子身後，語氣沉穩冷靜。
辦公室里還坐著其他的醫生，包括整形外科的何主任，蔣副院長以及外科和整形外科的兩位護士長。這幾個熟悉林熙敏的醫護工作者都對著林熙敏露出了欣慰和激動的目光。
「沒什麼，只要你能恢復。」聶陽趕緊說到。
並不表示反對，自己伸手打開了車裡的音樂，閉上了眼睛，一聲聲悠遠的風笛單奏音樂流進了耳朵，全身為之一松。
「嗯，從X光相片上看，你的左鎖骨螺旋性骨折是有點麻煩，不過第二人民醫院的醫生已經做了前期努力，第一次手術很成功！」外科解主任一邊對著掛在熒燈下的X相片指指點點，一邊微笑著看著面前文靜的女孩。
婦女，在很多男人們的頭腦里，似乎已經定義為「屬於男人的女人」，於是乎，在這個特定的日子——「嗯，親愛的，今天的自由生活應該屬於你，不過，只有一天，別忘了……」。相當部分的溫柔體貼的丈夫們會在這一天送上他們的鮮花和祝福，也許還有一個吻：妻子們會很高興看見他們的丈夫在這一天接過了平日里所忽略的家務，或是一年來唯一一次沒有任何的抱怨陪伴她們上街購物。
晚上二十三點五十分，車終於開到了第二人民醫院的停車場。
聶陽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遠方的草坪區、噴泉造景區、還有各條小道上到處都是父親
三月九日，凌晨零點一分，C市第二人民醫院的某單身病房洗手間里，傳出了一位少女開心的笑聲……
「……」林熙敏忍著好幾次更換衣服折騰引起的身體不舒適，對著鏡子里的自己也看呆了。
一種本不該存在在這樣年齡少女身上的沉重氣息讓閱人無數的聶盛華都暗暗稱奇，尤其是對方那眼睛所透出的清澈目光是那麼冰涼無暇，看在眼裡讓身體不由得泛起微寒的感覺。
「謝謝惠顧，一千八百八！」女服務員雙手取過銀行卡，笑得更朵花似的。
不過，相對這個節日還不到百年的歷史而言，男人統治和制定的社會規則秩序已經延續鞏固了幾千年，而從男人霸佔的一年四季里強行分割出的這個日子，多少也帶著絲絲不隨男人意的強迫感。
……
那是何等奇特的微笑啊，那渾濁暗淡的眼睛里閃爍出無數親切溫柔的目光，但卻讓人在這溫柔的凝視中無法輕鬆，甚至能感受到那女子內心的几絲痛苦和無奈，也帶起著那內心某種堅強的信念，更掀起了自己內心一絲絲激烈的波動，彷彿這照片上的年輕女子和自己產生了某種強烈的共鳴！
她知道了！聶陽覺得自己終於解放了，無論這解放是種難過還是輕鬆，起碼對方終於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呵呵，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們都搞錯了，一般的朋友而已……」
丟下手機，林熙敏笑了，笑得是眼淚直流，拚命用手去擦臉上的淚水，然後抓起那飯盒，朝洗手間走去，打算清洗乾淨，而之前的幾天，這些事都是聶陽去做的。
說完，人就走進了客廳，然後並不給客廳里的聶盛華打任何招呼，就直接走出了別墅主樓大門，站到了外面的草坪區看夜色去了。
「我理解，你想要自由的生活，你有自己的抱負，是不是？」林熙敏笑著轉過了身，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和譴責，「但是，你為了給我動手術，不得不放棄這些，對嗎？」
「因為她很像你母親……」聶盛華轉身朝客廳慢慢走去，「如果你不答應她，你將會永遠失去她的……」
林熙敏知道自己現在的經濟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銀行卡上的那筆錢在付出了一次慘痛教訓后只剩下兩萬七千五百塊，一萬九千多的現金在近一個月的學校生活中也花去了好幾千，就算現在自己已經漸漸適應了學校生活而改變了不少消費壞習慣，但所有的錢加起來依然不足以支付這筆費用。
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青年是什麼動作，林熙敏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照片上那個女子的表情和目光吸引了。
「她愛你嗎？」聶盛華又冒了一句出來。
蔣副院長使了個眼神，其他的醫護人員都會意地退出了辦公室。
「好！」聶陽大喜，趕緊繞到了駕駛室一側打開了車門，把手裡文件袋往車內物品架上一放，就開心地掏出了車鑰匙，「那就去吃義大利餐吧！」
「少爺，董事長已經等了兩個多鐘頭了。」一個保鏢打開了車門，笑得特別恭順，然後一眼看見了副駕位上的少女，馬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走在安靜的小道上，林熙敏深呼了口氣，居然心裏的鬱悶一下全消散了，左半邊身體的疼痛似乎也沒了，整個人變得格外輕鬆自在。
「哎呀，你男朋友今天居然沒送你回來！？」
「那好！明天我叫財務總監親自給你撥出三十萬美金，至於聯繫Scott醫生的事情，我也叫人幫你，你就安心讀自己的書。」聶盛華笑了，走過去拍了下兒子的後背，「等過段時間，我就把彩靈聯合公司收購合併過來了，你還是回來，擔任這個公司的執行總裁吧，我保證不耽誤你的學習，也不干涉你的管理，一切由你去打理，怎麼樣？」
又側頭看著父親那突然鄭重許多的表情，聶陽默默點頭，「是的，很重要，很愛……」
一千八百八，就是這塊用人工鑽石裝點的鍍金錶的價格，算是這些手錶商品里價值最低的一塊了，但它的外表卻是如此的光鮮華麗，那滴答的聲音似乎握在手裡都在敲打著脈搏。
上個世紀初某個三月八日，當一萬五千名美國紐約市的針織業女工為追求她們的社會平等權益和尋求生活改善走上街頭遊行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這一舉動為全世界的婦女們創造了一個特殊意義的日子。
小護士見走了一天的林熙敏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在驚訝之餘，也發現對方今天的表情特別古怪。
「不是很複雜，我院的外科手術一直是S省乃至全國這一治療領域內的強者，如果小林信任我們的話，可以轉到我院來接受第二次手術。」外科解主任和整形外科何主任都自信地點頭。
「嗯……」林熙敏顫了下身體，迅速清醒過來，揉揉眼睛，這才發現汽車居然停在了一座從來沒見過的豪華別墅中。
聶陽一眼就看見了別墅大門邊的牌子，心一下就緊了。朝一邊扭頭，發現林熙敏居然早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