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冰與火的天使
第四十五章 無悔的面對
病房內一名護士正在給熟睡中的汪海更換輸液袋，一名警察坐在一邊看報紙，而李小兵這時候卻不知道在哪裡去了。
「大海，別動！」李小兵見同伴有點衝動了，趕緊按住了對方的手，然後使勁使眼色。
「嗯，沒什麼，就一起吧。」這一瞬間，周凱的腦子裡出現了許多微妙的想法，於是笑著點頭。
「不用緊張，我不是警察，但我也許可以幫你們，前提是尊重警方的調查。」聶陽看了眼陽台上看報紙的周凱，盡量把語氣放得輕鬆些，「早就聽說小敏以前和你們關係不錯，她一直稱讚你們夠義氣。」
汪海和李小兵同時露出一絲類似痛苦的表情，紛紛低下了頭。眼前的聶陽雖然很陌生，但他站在林熙敏的身邊，卻有著說不出的協調感，這一瞬間，汪海和李小兵都不約而同的從內心泛起一種自卑和不安，但又不甘心地出現几絲煩悶和惱怒，只是根本找不到發泄的地方。
「我們有什麼實話？大小姐，你還來幹什麼？」見對方恢復了常態，汪海也搶過一枝香煙，帶著麻木的表情和似笑非笑眼神在林熙敏和聶陽身上來回掃著，「我和石頭很好，混得不錯。」
林熙敏如同受了羞辱一樣露出了憤怒的目光，臉漲得通紅，但卻說不出一句話。
看著聶陽那誠摯的臉，林熙敏也恢復了勇氣，笑著點點頭，而韓凌此時已經和那幾個警察在病房門前填寫登記了。
汪海和李小兵一楞，終於從林熙敏的話里聽出了他們所熟悉的那種堅毅口吻，一時間兩人都露出了激動和迷茫交織的表情。
韓凌和林熙敏走在前面，聶陽和周凱都不約而同地故意放慢了腳步。
「怪我嗎？」林熙敏低著頭，吞著煙霧，因為不太習慣聶陽抽的那種香煙而微微咳嗽，「我也一直在找你們，但是找不到……」
手剛摸上了汪海的胳膊，只見汪海如觸電一樣把手迅速縮進了被子，林熙敏的心也咯噔了一下。一隻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林熙敏回過頭，見聶陽在對自己微微搖頭，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好了，馨馨，你不是要去打網球嗎？待會兒我送你去。」梁玉瑩走了過來，見女兒和丈夫交談的甚是親密，自己的情緒也特別好，「方遠，時間不早了，路上平安，記得到了打個電話。」
突然身後的走廊傳來了凌亂的水瓶落地聲，然後就是一聲嘶啞而沒有明確意義的驚呼，房門前的眾人都回過了頭。
「爸爸，招標會總是公開的吧，楊聶的能力您總不會懷疑吧？」彭玉馨有
天青色的弔帶夏衫、雪白的短裙，還有那微微染過幾縷棕紅的發梢，林熙敏比之一個星期前在C市公安局裡更加清麗動人，而在林熙敏身邊的西裝青年更是英俊高大，氣質文雅。坐在汪海的床前，李小兵幾乎就沒敢抬頭去仔細看一眼曾經相處過幾年的林熙敏，顯得異常拘謹，腦子裡更是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幅幅雜亂無章的畫面。
「那是以前了，這位大哥。」汪海吐出一口煙，也笑了，「我們犯的事兒，自然由我們承擔，和……和你女朋友沒關係了。」
「其他的廢話少說，我就是想問個明白，你們到底怎麼了，誰在陷害你們。」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林熙敏這才睜開了眼睛，然後冷冷地看著床上的汪海和對面的李小兵，「我絕不會讓自己的兄弟受委屈的！」
就在聶陽把手放在林熙敏肩膀上的時候，本是低著頭的汪海突然露出了忿忿的目光，而一邊的李小兵則尷尬地偏過了頭。
「那……如果他的競標確實沒人比得上，您會不會……」彭玉馨低下了頭，緊張地摩挲著網球拍，「就當是幫他一下，他不會讓您失望的。」
……
「你們先出去吧，我陪著就行了。」周凱輕咳一聲，對著房內外的同事使了下眼色，然後擠過林熙敏首先進了病房。
三人走遠了，周凱一直站在走廊里動都不動，目光一直尾隨著林熙敏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
「楊聶，你也來了。」一進林熙敏家門，周凱就看見客廳里多了個熟悉的人。周凱心裏略略犯疑，只是對著聶陽點點頭，就看住了面帶拘謹微笑的韓凌和換了一身新裙的林熙敏，「韓阿姨，小敏，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出發嗎？」
「石頭……」林熙敏看清了那人的摸樣，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這時候還是流露出了几絲驚訝。
明顯帶著監視目的的警察出現在眼前，林熙敏心裏越來越緊張，看看那緊閉的病房門，林熙敏突然有點不敢繼續前進了。
輕輕用手摸上了汪海那散發著濃厚藥水味的包裹傷腿的紗布表面，林熙敏的目光乾澀無神，只是偶爾抬頭看看自己的母親和聶陽，嘴唇微微咬著。
汪海醒了，看到了床前或坐或站的幾個人，當眼睛落在林熙敏臉上的時候，突然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驚呼，雙手一撐，就想把身體支撐起來。
……
「呵呵，還有什麼事？還不是和她這段時
「哦……沒什麼……」聶陽嘀咕了一句，停了幾秒后抬頭露出了認真的表情，「周凱，下個星期我要外出O市談業務，如果小敏有什麼事，麻煩你擔待一下。」
「告訴我……」林熙敏鬆了口氣，疲憊地落回了位置上，抓住了汪海的手，滴下了一滴眼淚，「誰害得你們這樣的……」
「阿姨，吃水果，大哥，吃水果……」李小兵突然想起了什麼，慌忙彎腰從床下的袋子里摸出了幾個夏橙，帶著惶恐的目光舉到了周凱、韓凌和聶陽面前。
一個矮胖的青年獃獃地站在離病房幾米的走廊里，張著口，瞪著驚詫的目光，腳下是一個不斷往外冒水的溫水瓶，青年身後還跟著一名警察。
見房間里出現了不和諧的變化，周凱也走了進來。
「誰要你說這些的！？」林熙敏大怒，回頭瞪了眼聶陽，「我的事情，你少管！」
……
「大海……」林熙敏趕緊轉過了頭，靜靜地看著床上青年那漸漸睜開的眼睛。
「你過得很好，我和石頭都很高興……」汪海的眼睛濕潤了，抬起頭看著聶陽，表情顯得有點複雜，嘴動了好幾下，後半截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上午十時三十分，警車開到了W區某區級醫院，在周凱的陪同下，眾人來到了住院部。
林熙敏慢慢回頭，茫然地看著周凱的臉，沒有任何話語，只是以一種麻木冰冷的表情回應著周凱口中說出的殘酷內容。
「哦，差點忘了，還有東西！」梁玉瑩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又朝家門走去，留下了女兒和丈夫。
「這次要和O市一些部門和許多同行見面，不親自去不好。」彭方遠笑得很輕鬆，和藹地把女兒拉到身邊，「現在O市發展很不錯，有時間了，我們一家再專門去旅遊一趟。」
「他的右腿股骨粉碎性骨折，耽誤了治療，已經無法完全恢復。」周凱呼了口氣，很輕聲地說著，「如果不是我們去的及時，再耽擱一兩天，大腿骨折傷勢惡化，還可能截肢。」
「哦，好！那就麻煩周警官，如果他們的治療需要我幫忙的話，就給我打電話。」韓凌見女兒似乎終於滿意了，心裏也鬆了口氣，趕緊笑著走到女兒身邊，一邊還對著周凱道謝。
「既然他還在休息，那我們吃了午飯再來吧，韓阿姨，你說不好？」聶陽假裝看了下表，把頭轉向了韓凌，而韓凌看到女兒那突然冰冷的表情也顯得
周凱靜靜地看著林熙敏的眼睛，企圖從那平靜如水的目光中剝離出剛才那半小時里可能發生過的事情，但怎麼也無法看透那奇特平靜中到底隱藏的是什麼。幾秒種后，周凱輕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對著同事抬了下手，「今天的探視完了，叫醫生護士待會兒再來檢查一下。」
站在門口，一眼就看見那高高的輸液架和露出被子的大半截包裹著厚厚紗布右腿，林熙敏的喉頭梗塞了，結果任憑聶陽和周凱在身後是如何催促，她都沒敢踏進病房。
周凱想了想，戴好帽子就走進了陽台，選擇了一種暫時迴避的態度，但沒有答應林熙敏要求自己完全退出房間的意思。
「你們出去吧，我要和他們單獨談！」林熙敏提高了音量，一邊顫著聲音，一邊閉上了眼睛，「不要干涉我和我兄弟間的事……」
「你是警察，本著法律賦予你的職責和權利，你沒有做錯。」聶陽望著走在前面的林熙敏，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但聲音卻壓得很低，「關鍵是小敏，她以前所經歷的人和事，是該有個正確的了斷，我知道，你其實已經很照顧她了……」
「既然他要參加競標，我也不拒絕，就看他會怎麼表現吧。」彭方遠的表情很嚴肅。
「楊聶，小敏和韓阿姨都告訴你了吧？」周凱摘下警帽，不好意思地說著，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容，「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不講情面了？」
「平民會早就不在了，但我和石頭始終都沒有違背當年老大定下的規矩，你該滿意？」汪海也抬起了頭，帶著淚光看著林熙敏的臉，並不避諱有聶陽在場，「當我和石頭知道你是女人的時候，就猜到了有這樣一天。」
「石頭……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大海會這樣，你上次為什麼不給我說清楚！」林熙敏側過了頭，露出了異常陰冷的目光，這一瞬間，眼底里溢出的不是痛苦，而是一股被冰寒凝固的憤怒。
聶陽覺察到了這一細微的變化，轉身又回到林熙敏身邊，拉住了林熙敏的手，「見一面就走吧，相信周凱。」
半個多小時以後，林熙敏帶著平靜的表情走出了病房，臉上還帶著淺淺的淚痕，但目光卻出奇的柔和。門外，韓凌早回來了，幾袋補品和水果放滿了走廊的長椅。看到韓凌等人都在看著自己，林熙敏輕鬆地理了下頭髮，「回家吧，我沒事了，看過他們我就放心了。」
「你們可能誤解了，如果她真得不顧你們死活，也不會這段時間吃不香睡不著，也不會
慢慢深入走廊，眾人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里來回震蕩，前方某病房外出現了一名警察。見周凱當頭，那名警察趕緊從長椅上站起來行注目禮。
幾輛車停在別墅門口，彭方遠還在和幾個隨行的工作人員進行公事交談，他的妻子梁玉瑩則很仔細地在車邊檢查著行李。
考慮到自己可能太緊張、太傷感了，以至於有點讓氣氛太過壓抑，林熙敏調整了下呼吸，然後以輕鬆的姿態從聶陽的兜里摸出了香煙，也不管聶陽是否阻攔，就像曾經的林熙明那樣當著汪海和李小兵的面點上了，最後把煙盒丟給了李小兵，「抽煙，然後告訴我實話。」
並沒有反對韓凌這樣的安排，林熙敏看了眼聶陽后，又坐回了床邊。
「沒什麼……」彭玉馨低頭朝家而去，梁玉瑩若有所思。
「爸爸！」彭玉馨一急，就朝車走近了一步，但就在這時，父親的車已經發動了。看著汽車緩緩離去，彭玉馨心裏很不是滋味。
林熙敏的臉色一變，慢慢站了起來，陰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汪海的臉上，當轉頭朝李小兵看去的時候，在見那個矮胖的青年如鴕鳥一樣低下了頭。「大海，你什麼意思！？」林熙敏聲音發顫，語氣冰涼。
聶陽和周凱對視一眼，都同時朝房門走去。
……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彭玉馨拿著網球拍走到彭方遠身邊，幾個海洋房產的職員趕緊退到了一邊。
「呵呵，家裡有事也給我打電話。」彭方遠趕緊換上了笑容，對著妻子女兒微微點頭，就轉身上了車。
看清了林熙敏身後的兩個青年，其中之一就是身穿警服的周凱，汪海迅速冷靜下來，默默點頭，就在李小兵的幫助下慢慢坐了起來，然後低著頭看著被子，並不急於說話。
「老大……大小姐……」李小兵看到了韓凌和周凱，臉上一紅，在嘀咕出這句問候后，趕緊彎腰去揀水瓶，然後偷偷抬頭觀察著突然出現的、站在林熙敏身邊的陌生青年。
看著母親的背影消失在別墅深處，彭玉馨悄悄地拉緊了父親彭方遠的手，「爸爸，楊聶的公司這次也要去參加您舉辦的新樓盤裝修工程招標會，您看……」
「我沒事，回去吧，下午送我回學校。」林熙敏嫣然一笑，把頭轉向了自己的母親，「媽，東西就讓周凱送進去吧，我們去吃午飯。」
「幹什麼，一點都不注意安全！」梁玉瑩皺了下眉頭，把女兒拉了過來，露出了責備的目光，「剛才和你爸爸說什麼了，看你有心事一樣。」
很久都沒有面對過林熙敏這種熟悉的嚴厲目光，李小兵不由自主的打了哆嗦，手裡的水果掉在了被子上，「我……」一個夏橙落下，剛好打在了汪海的手上，在李小兵開口的那瞬間，汪海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聲。
上午十時，周凱開著警車來到了林熙敏家的樓下。
「周凱，今天我陪小敏一起去。」聶陽笑著上前一步，「不會讓你為難吧？」
「我想單獨談談。」林熙敏站了起來，帶著認真的表情看住了周凱和韓凌。
聶陽一楞，突然想起了下個星期要去O市的計劃，慢慢的臉上露出了几絲為難。
大海的傷一定很嚴重，才會被警察留在醫院里那麼長時間，他和石頭現在都被扣上了販毒的嫌疑，就是因為我而無路可走，他會不會恨我……林熙敏的腳步越來越慢，漸漸脫離的隊伍，遠遠地落在了後面。
「小敏……」聶陽走了過來，拉住了林熙敏的一隻手，「要相信周凱……」
「怎麼了？」已經快走到停車場了，但聶陽卻停止了前進，周凱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呵呵，你理解就行了，對了，生意如何？」周凱輕鬆了許多，笑著拍拍聶陽的肩膀，「還是你不錯，有自己的公司，比我這當警察的強多了。」
從那渾濁而隱含著犀利的目光里，聶陽猜到了汪海的想法，輕輕一笑，就坐到了林熙敏身邊，「我叫楊聶，小敏男朋友，聽她說了你們事，所以今天陪她來看看你們。」
「試試？馨馨，這是生意場，不是朋友間請客，一切都要靠實力。」彭方遠心裏嘆著氣，輕輕地拍著女兒的肩膀，「雖是低價小樓盤，但也好幾百萬的合同，不是隨便就可以承諾給誰做的，不然我也不會公開招標。」
「馨馨，你爸爸馬上要去O市開會，起碼一個星期。」梁玉瑩笑眯眯走過來，摸上女兒的肩膀，然後把頭轉向了丈夫，「方遠，如果順利，你也不用花太多的時間留在O市。」
「嗯？他也要去……你告訴他的？」彭方遠微微一楞，對女兒突然如此熱心地打聽公司的事務感到有點吃驚，「他的公司剛剛開始，有實力競爭得過O市當地的裝修工程公司？」
六月四日，星期日，上午九時。
「那我去買點東西，剛才忘了……小聶，你就陪敏敏在這裏，不要走了。」韓凌也趕緊收拾好自己的包，但言語中卻放不下心，聶陽只能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