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風雷動，起波瀾
第65章 烏鴉的交易
陳樹不願意讓張挺再問自己想明白了什麼關節，只好用自己昔日家裡的事情隨便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
陳樹點點頭道：「辛苦了，坐下喝口水歇一會。」
六十幾個盜匪轟然一聲就四散開來，去撿拾駱駝客遺留在地上的財貨，嘻嘻哈哈的向同伴炫耀自己搶到的東西。
陳樹的皮靴踩在一團已經乾涸的血跡上，手裡的長刀毫不留情的刺進了一具屍體，那具明明已經死亡的身體，忽然慘叫一聲，掙扎兩下終於不動彈了。
「有馬賊？」
這是一支中等規模的駝隊六十幾峰駱駝如今乖巧的跪伏在地上，胡亂的磨著牙齒瞅著那些人類互相殘殺。
這話從駱駝客的嘴裏說出來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的落在其餘駱駝客的頭上，他們從河西走廊弄來的貨物，如果不能送到大宋去售賣，這和殺死他們沒有多少區別。
蘭州城周邊是沒有馬賊的，這是一個宋國和西夏之間達成的一個共識，最早的時候甘涼道上馬賊成群，這條商路也是大宋最兇險的一條商路。
現在，危機終於來了，城外的駭胡兒敵我不明，如果不是因為家族利益在蘭州過於深重，他會在第一時間逃離蘭州，在西北之地，駭胡兒的大名可以止兒啼！
張挺奇怪的道：「這不是將主和大帥做事情的習慣啊，平日里就算是去執行必死的軍務，大帥都是清清楚楚的把其中的兇險說出來，然後才問兄弟們願意不願意去，這一次怎麼了？
魁梧軍卒從樹枝上取
全城的駱駝客一窩蜂的來到了蘭州府衙，幾個剛剛被搶劫的駱駝客，用儘力氣敲打那兩面衙門前面立著的催堂鼓。
甘涼道上曾經出了無數的綠林豪傑，崆峒山上的賊人蓋天王如果沒有被雲崢剿滅，那個叫做秦壟的傢伙說不定能和他那個妖媚的老婆一起把那裡攪個天翻地覆。
春哥兒沒有預料到李清如此的能忍，接連弄死了六個駭胡兒，西夏人那邊好像也沒有動靜，他們的駝城依舊駐紮在蘭州城外，每天依舊有駭胡兒進出蘭州城，只不過這一次他們都是成群結隊的進入蘭州。
陳樹冷冷的道：「你很缺錢？還是感覺跟著老子很吃虧？」
憑什麼老崔能去河曲，袁大頭能去雁門關，樓三狗這狗日的都能去唐縣，我們為什麼要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整天吃羊肉，吃的我身上的腥臊味去都去不掉，再來半年，咱們兄弟和外面那些鬍子有什麼區別？人家都去撈功勞，只有我們活的憋屈。
陳樹笑道：「那婆娘說老子是丘八，不肯嫁給老子，結果如何你莫非不知道？老子娶
想當初那麼傲氣的一個婦人，如果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了，無論如何也不會上我家門上來借糧食……」
張挺大笑道：「又拿丘八來說事，您當年被人家拿丘八這借口拒婚，現在又拿這事來教訓我，也不嫌丟人。」
要是有事情干，我老張也絕對不說半個不字，問題是那個婆娘放著我們兄弟這樣的精兵不用，偏偏弄來幾個搶劫東西的雜碎，還他娘的搶不好東西，盡處亂子，再這麼下去，惹怒了駭胡兒，那些牲口很有可能會幹出屠城的事情來。」
魁偉軍卒脖子一縮媚笑道：「頭，我老張跟著您鞍前馬後的已經六年了，另投他人的話可說不到我身上，我這是為您不平呢。
「來人啊，備一份厚禮，劉福隨我去一趟城外的駝城。」
魁梧軍卒抱著刀子一屁股坐在樹根上嘆口氣道：「老崔他們命好，跟著梁頭去了河曲，聽說大帥北征的時候出發點就是河曲，這下子老崔他們可美了，跟著大帥去打瘟雞一樣的遼人，不管是軍功還是繳獲一定能大大的撈上一筆。」
紅鷹他們殺的是宋人還是西夏人這都不重要，陳樹唯一在乎的就是此時的紅鷹他們如今正在冒充駭胡兒，嘴裏說的也是濃重的西域口音，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這有什麼關係，陳樹相信，那些駱駝客們也聽不清楚，強盜殺過來的時候，大家只想著逃命，誰會在
自己的目的只是為了積蓄蘭州城和駝城之間的怨氣和怒火，不論這些怒火和怨氣來自何方，只要能夠挑起雙方想要戰鬥的慾望就成。
作為蘭州的最高首腦和大商家，劉文春在第一時間就知曉了駭胡兒假扮馬賊劫掠駱駝客的事情，他不在乎駱駝客死了多少人，他只在乎劉家的利益還能不能得到充分的保障。
春哥兒不認為自己麾下的幾十個馬賊會是十個駭胡兒悍卒的對手，如果在馬上衝鋒，那十個駭胡兒甚至能夠不損傷一人的將自己這支小小的馬賊團輕易剿滅。
現在麻煩了，四五個渾身鮮血的駱駝客一頭扎進蘭州城之後，就引來了眾人圍觀。
一年時間，劉家的商業利益在蘭州得到了充分的保障，也只用了一年時間，劉家就迅速的成為甘涼道上首屈一指的大商家。
鼓聲震天，卻催不出知府……
知府劉文春枯坐在後堂汗如雨下，前任知府一年前被提刑官捉走之後，他就來到了這座大宋邊陲城市。
劉家好不容易在蘭州之地建立的家業無論如何不能毀於戰火。
陳樹那張冷冽的臉忽然笑了起來，一巴掌拍在張挺的後腦勺上道：「你這個蠢貨這一次竟然把話說到點子上了，一下子讓老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
計策是簡陋的，紅鷹這些人執行起任務來也是粗糙的，至少他這個武勝軍前隊正就一點都看不起紅鷹他們沖陣時亂糟糟的隊形。
聽著，不該我們管的事情就莫要管，
一個身穿大宋鴛鴦襖的魁梧軍卒撥開樹枝來到陳樹身邊道。
紅鷹帶著部屬出了蘭州城……
「頭，周圍三里之內沒有駭胡兒的探子，另外，走脫了五個駱駝客，他們回蘭州城了。」
出身商人世家的劉文春，和大宋別的官員不一樣，當別人對擔任蘭州知府這件事避之不及的時候，他卻挺身而出自願來到這裏擔任這個在別人眼中毫無意義的蘭州知府。
左思右想之後，劉文春按捺下驚恐不安的心思，決定親自走一趟駭胡兒大營，問問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在死寂的戰場上巡梭一圈之後，陳樹就重新回到了樹林，坐在一棵已經落盡樹葉的槐樹底下擦拭著那兩支已經沾染了鮮血的弩矢。
隨著這聲慘叫，另外兩具仆倒在小溝裏面渾身染血的屍體兔子一樣的從小溝里竄了出來，亡命的向遠方狂奔，陳樹手裡的長刀入鞘，一抬手，腰袢掛著的手弩就倬在手中，掛一次弩弦，一支弩矢就激射出去，手弩響了兩次，沒有逃出幾步遠的兩個裝死的駱駝客就重新撲倒在地上，只是這一次，他們是真的死了。
陳樹把弩矢塞進箭囊里，拍拍手道：「張挺，你一個人戰兵拿來那麼多的主帥心思？
陳樹瞅了一眼魁梧軍卒沒好氣的道：「讓那個女人領頭這是大帥下達的軍令，你
再想要突襲那些零散的駭胡兒已經完全不可能了，有了警戒之心的悍卒，只要遇上就是一場惡戰。
紅鷹的長刀砍掉了一個年老的駱駝客的頭顱，這才勒住戰馬，瞅著已經跑遠的幾個駱駝客，朝自己的部屬下令道：「迅速清掃戰場，不留活口，一炷香之後撤退！」
陳樹獰笑道：「滾蛋，這是軍中機密，你這種底層丘八還不能知道！」
大軍梳子一樣的把蘭州城周邊百里梳理了一遍，不僅僅是靠近大宋的一方，即便是靠近西夏一方的秦王川也找不到半個蟊賊。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春哥兒當然不會是一個死板的人，自己的盜賊小隊殺不了駭胡兒，難道還殺不了蘭州城裡的駱駝客嗎？
頭，您確定這是將主親自傳達的軍令？我怎麼感覺這是死士才去乾的活啊？」
矇著面的強盜雖然想要遮蓋住一臉的大鬍子卻非常的難，那些人身上的衣衫也是半中國，半西域的，欲蓋彌彰的讓人髮指。
蘭州城的大宋差役一個個面色如土，戰戰兢兢的躲在公堂兩側的班房裡面面相覷。
陳樹站在樹林的里，身形被有些枯黃的樹葉團團包圍著，只露出一雙眼睛冷漠的看著紅鷹他們殺人劫財。
張挺摸著發疼的後腦勺呲著牙齒問道：「你想通什麼了？」
紅鷹沒有時間看駱駝身上到底背著什麼貨物，一聲唿哨之後，那些盜匪就牽著駱駝重新啟程，沿著一條進山的小路消失在蒼茫的群山之中，這是春哥兒預先設計的撤退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