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刻入靈魂的流星雨

「目送歸鴻星染翼，金樽斗酒醉西星，鯉魚攪尾碎天河，一盞星輝憑君飲，星落雲碎折鵬翼，飛星笑賞洞庭秋，星潮擊岸天欲墜，漫空彩雲遮沒星，冰封西嶺星塵絕，穿雲破霧沖碧霄，諸星共舞廣寒宮，天星海雨兌酒飲，洗卻牽牛織女劫……」

惆悵，絕望，痛苦和他心底無法滿足的饑渴融為一體，令他的腦際猛然閃爍出一片光芒。他感到自己握劍的手臂再次抬起來，手肘一陣優雅而富有韻律的振動，長劍的劍鋒連續在夜空中閃爍數十次，彷彿受驚的青鳥突然展開翅膀，振動著滿天星河，劃出朵朵星光的漣漪。

「到這裏已經結束了吧！到這裏應該終結了吧，一切的一切！」黃金龍仰倒在水波中，氣喘吁吁地想著。

所有的劍路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清晰無比生動，在這一瞬間黃金龍似乎可以呼吸到前朝孫太湖所呼吸到的空氣，感受到孫太湖曾經感受到的心跳，擁有過孫太湖曾經擁有過的回憶，他徹徹底底領悟到孫太湖在創造夜落星河劍時的心情：那種對於眼前美景絕望而執著的挽留，那種想要在絕景之下留住一點回憶的渴望，那種對於天地自然無限的熱愛和崇拜，那種對於渺小自身的拒絕和超越。

「這就是夜落星河劍嗎，這就是孫太湖的世界？！」黃金龍仰天長嘯，壯懷激烈，興奮如狂。

「看到什麼？」蘇浣虹莫名其妙地問。

流轉飄逝的星影倒映在瑤池之上，匯聚成一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景象，就彷彿整個天空都化為了瑤池，而瑤池化為了夜空，在天湖相交處，有一隻隱形的鳳凰在振翅翱翔，將瑤池閃爍星光的湖水潑向夜空，又將滿空涌動的星河潑向瑤池。無論是夜空還是瑤池，在這片星雨的洗刷中都顯得愈發纖塵不染。

他胸中涌動的激情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渴望而徹底地爆發，令他渾身火熱如沸，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他感到自己宛如被鬼神附身一般舞動起了長劍，一時之間劍光如雪，耀眼生花，和天上的星瀑遙相呼應。

「喂，你們都看見了嗎？」黃金龍用手指向西方的天空，興奮地問。

忽然間，一道淡白色的流星猶如翩然振翅的白鳥，迅速而優雅地劃過天際，在黃金龍的眼中留下一道亦真亦幻的白影，倏然而逝。他感到喉頭一陣溫柔的甜蜜，情不自禁地向前幾步，朝著飛星飄逝的地方走去。

黃金龍感到渾身十萬八千個的毛孔都在瞬間爆炸，整個靈魂都要脫體而去。惆悵和狂喜同時湧上他的心頭，興奮和激動折磨著他每一根神經，令他感到難以承受。他從來沒有過這樣強烈到窒息的感覺，彷彿眼前的美景超出了他可以理解和承受的範圍。他不知道世上居然有這種事：美到令人無法承受的景色。

就在這時，瑤池湖水捲起一片滔天的波影，一條丈許長的巨型青魚高高竄起，在空中一仰青尾，形成一段極短卻極美的滯空，將自己矯健的魚身印在滿空星影之上，接著一個騰身，再次落入瑤池之內，濺起了滿天晶瑩閃爍的浪花。瑤池之水瘋狂搖動，彷彿整個天空的星河都在此時雲捲風翻。

「阿龍——！」一陣高亢的呼喚從瑤池岸邊傳來。黃金龍如夢初醒，轉頭一看，發現蘇浣虹，童百練，英傳傑，藍彩兒，李南星，白算計等所有陣友都聚集在瑤池岸邊，朝他用力揮手。他低頭看了看腳下，才霍然發現自己居然站在瑤池的水面之上。

他狂喜于眼前今生難再見的美景，惆悵于眼前美景今生難再見。一種迫切的渴望突然在他心底升起，他想要記錄下眼前的景緻，他想要將這轉瞬即逝的美麗深深刻入他的靈魂深處。

三道寶石白色的流星出現在天際，追隨著第一顆流星的軌跡翩然而逝，在黃金龍的眼中留下絕美的三道痕迹。他感到心臟激動地怦怦跳動，渾身的熱血為之激蕩沸騰。

這一瞬間，他感到風府，強間，百會，神庭諸穴炙熱如火，一股氣流衝破重重阻礙，突破督脈朝下行來，穿過承漿，廉泉，天突，華蓋諸穴化為清涼陰氣，歸元入海。一時之間，他感到渾身浸淫著一陣難以磨滅的歡暢，彷彿一隻繭蛹終於掙脫了桎梏自己的繭殼，化為振翅而飛的蝴蝶，悠然進入天地自然的至境。

「一線星破楚天界，星芒凋盡西窗樹，一天星雨洗秋池，青刃橫空落七星，星耀前塵路三千，飛星情挑西王母，一夜星河墮西天，萬點飛星惹塵埃，二十四宿凌東君，孤星穿盡千層雲，天罡北斗破八陣，星光爛漫袖生塵……」

寧靜的夜空忽地化為沸騰的海洋，成千上萬道流星在黑寶石般的空中形成星光的瀑布，在黃金龍的眼前流逝不停，把晶瑩剔透的光華匯聚成一幅金碧輝煌的天地聖圖。那涌動的星群，橫空的光軌，熠熠生輝的流痕，不停地交匯，不停地變幻，不停地流逝，在瑤池湖面上凝鍊成滾動不停的圖畫。

「一桿釣起滿天星——！」黃金龍跪倒雙膝，仰身望天，放聲大叫，只感到自己的靈魂已經混在那一道劍光里上了天堂。

夜落星河劍的劍招，那些他爛熟于胸卻從未演練過的繁複劍式，猶如泉水一般流入他的腦海之中，他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隻手在牽引自己的身軀，迫使他將這些招式一路路使將出來。

黃金龍筋疲力盡地站起身，絕望地看著眼前無法挽留的美景，痛苦地忍受著自己身心達到的極限，心中充滿了對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敬畏和崇拜。

但是，橫掛天空的星瀑卻在此時達到了最高潮，大片大片的星雲在空中輕盈地滑落。

「阿——！」黃金龍龍騰虎躍一般沖入瑤池，騰雲駕霧，劈開水波，直衝到青魚隱沒處，旋身一劍挑入水中，手腕翻動，捲起一天水花，甩手橫拋劍面，將一道乾淨明澈的劍波和著水波送入星河閃爍的天空。在他耳中響起一聲輕柔如竹哨一般的劍嘯聲，他看到自己發出的劍光呼嘯著射入天空，劃出一條亮銀色的光軌，一直延伸到天際的盡頭。

他猛然收回長劍，激動地喘息了幾聲，咬緊牙關，振臂而起，身子高高騰入空中，長劍一閃，劍刃倒映滿天星河，突然化成一雙綴滿星華，振翅高飛的星光之翼，劍氣之威覆蓋了面前方圓數十丈的空間，周圍的水面猶如被炸雷席捲，紛紛掀起數丈高的浪頭，平添出他這一劍的氣勢。

「哎喲……」他失聲驚呼，內息一泄，「咚」地一聲，落入湖中。他連忙提氣一躍，從水中跳起來，踩著水波，連續三個蜻蜓點水，跳回了岸邊。

「這就是曾經倒映在孫太湖眼中的瑤池嗎？」黃金龍默默站在夜色中，無限深情地注視著潔凈如洗的湖水和夜空，心中盈滿了感動，「這就是夜落星河劍的出生地，天山三十六劍訣的搖籃，天下三分之二劍法的源頭。這個世上還有比這更美的地方，比現在更美的景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