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絕擊

「你……」藍彩兒用她那一雙極大極亮，彷彿北極星一般璀璨的大眼睛深深地看著他，嘴唇輕輕顫動了一番，卻沒有說出任何成句的話語。

「急什麼，分你一隻耳朵。」白算計得意地哈哈大笑，整個心神都灌注在不知火毫無生氣的軀體上，對周圍一切視若無睹。「噗」地一聲悶響傳來，自空中下墜的不知火緋劍從背後插入白算計的脖頸，將他的身子直挺挺貫到地上。

「哦，嗯，大家都要多努力，我也會……」黃金龍以為她在指自己面對不知火時劍力不足，只能靠她掩護的事情，不禁更是無所適從，連忙雙手同時握拳做出全力以赴的姿態。

「噗——！」白算計吐出一天鮮血，扭頭望向黃金龍，「我死得好冤啊……」

他來不及追究不知火劍法上沒來由的遲滯，這是他制勝的千載一時之機，他一定要抓住。

目送藍彩兒靜悄悄地離開房間，黃金龍茫然吐了一口氣，心中悵然若失，沒著沒落，總覺得失去了點什麼。突然間一個思感之音在他耳邊響起：「你到底懂不懂人家什麼意思？」

「嗬……」黃金龍倒吸一口涼氣，從床上猛地爬起身。

他吐氣開聲，爆出一聲長嘯，傳世之金依著不知火的格擋，借力旋轉如風車，而他的身子憑空撩起，倒豎蜻蜓，立於天上，扭動腰身，打了個輕捷的旋子，強勢一轉，將旋轉的力道全部渡到劍鋒之上。風車一般旋轉的劍光，飆星吐電般卷到不知火的腰身，趁著緋劍側轉的空當，金色的劍芒已經奔涌到不知火的腰肋。

緋虹四射，不知火的怒吼滔天響起，黃金龍感到恐怖的劍壓突然降臨他的脊背。他咬緊牙關，身子奮力一個前空翻，手中的傳世之金卷回身後，和閃電劈來的緋劍狠狠撞在一起。金紅色的碎芒散滿天空，黃金龍感到身子彷彿一葉扁舟，隨著強大的爆炸氣流飄然飛逝，遠遠落到七丈之外，手中的傳世之金斷為兩截，向左右飛射而出，再也看不到任何蹤影。

「嗬——！」他仰天長嘯一聲，左手曲臂一撣，四方昇平劍宛若一匹被抖開的錦緞，朝著上撩的緋劍狠狠砸去。緋劍金芒相交，轟然炸裂，四方昇平劍被強烈的爆炸炸成兩段，黃金龍感到自己的手掌似乎都已經被炸成了碎末。但是爆炸的衝力卻將他高高震起。他的身軀宛若長了一對無形的翅膀，在空中肆意地延展開來，右手的傳世之金凝成一條金線，自上而下，對準不知火防禦疏忽的耳側急射而來。

「我當然沒事啦。有事的是人家藍彩兒。」墨凝香笑嘻嘻地說。

「你醒了就好。」她終於乾巴巴地開了口。

「哦。」黃金龍的臉微微一紅，微微點點頭。

「白痴是沒藥醫的……」黃金龍無奈地嘆息一聲，頭一偏，昏死了過去。

「哦，那……你好好練。」黃金龍傻笑著一揮拳，做了一個好好練習的手勢。

「嗯，劍練強些，下一次使起來就順手些……」藍彩兒說到這裏，偷偷看了黃金龍一眼，清麗潔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紅暈，「你若要用，便能多出一分力。」

「她？因為我刺了她一劍嗎？我……其實一直想要道歉的，但是這麼大的事情，光是道歉太沒有誠意了。」黃金龍誠惶誠恐地說。

「呃，當然懂，她要去練劍嘛，練好點管用。」黃金龍茫然說。

不知火遙遙面對著他，手中的緋劍不知去向，似乎剛才的劍刃相交，也給他帶來了沉重的打擊。黃金龍茫然抬起頭望向空中，卻看到高高的天上，一道旋轉的紅影正在悠悠向下墜落。

直到此時，黃金龍才意識到，剛才自己那宛如神助的旋轉劍，已經將不知火的腰身從中切為兩段。他找到了不知火最後的破綻，一代魔神在他的手中化為了烏有。

「我……我們贏了……」黃金龍感到全身的力氣都在這一刻離開了自己，他啪地一聲爬倒在地上，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涌遍全身，「我們打鬼團……殺死了魔神不知火！」

「凝香，嘿嘿，我擊敗不知火的最後一劍，你看見了嗎？」黃金龍不再去多想藍彩兒話里的真意，而是興奮地問起自己最關心的話題。

「我會回來……」不知火張開嘴，任憑一股黑色的污血從嘴裏淌出，「到時候……再一決勝負……」說完這句話，他的上半身緩緩向左側移開，從腰部頹然滑落，轟地一聲落到地上，烏黑的鮮血從他兀自站立的下半截腰身處噴向天空。周圍的世界轟然崩壞，夕陽西沉，繁星四起，青冥大地震動龜裂，無數青黑色的碎石宛若水中的氣泡，緩緩升到空中。屬於不知火的夢魘世界，在他倒下之後，土崩瓦解。

藍彩兒伸出手指豎在嘴前，顫抖地做了一個不要再說的手勢。

「你醒了？」清冷的聲音就在咫尺處響起，他渾身一哆嗦，連忙向身邊一看。藍彩兒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距離他的臉只有數尺之遙。

「嗯，我醒了……」黃金龍感慨萬千地望向藍彩兒，心亂如麻。在夢魘世界里，他雖然遵照了她的囑託一劍穿過她的胸口，出其不意地重創了不知火。但是他畢竟讓她一個女孩子家做了自己對敵的盾牌和掩護，這讓他感到無地自容，幾乎不敢去正視她的眼睛。

「小心——」黃金龍艱難地想要爬起身子推開白算計，卻渾身酸軟不堪，無力動彈。

「真是個傻子。算啦，就讓你自己去領悟她的意思吧。」墨凝香聽到黃金龍的答案之後感嘆一聲，連連搖頭。

「哦——我殺死了魔神不知火！切個人頭作紀念！」一個尖銳刺耳的歡呼聲從身後響起，欣喜若狂的白算計蹦蹦跳跳地踩過黃金龍的身子，朝著不知火的屍體衝去，手裡揮舞著揀來的一把藍彩兒的裂空劍，就要去砍不知火的人頭。

「咯咯，誰去理會你刺她的事情。你不刺她，怎麼打得贏戰無不勝的不知火？我是問你懂不懂人家剛才對你說的話？」墨凝香笑道。

在夢境之中，黃金龍發現自己再次進入了夢魘世界。碧藍色的海水在自己周圍圍繞，淡淡的陽光透入水中，將滾動的波紋染上金藍相間的幻光。在他的頭頂，成千上萬隻軍鯊盤旋相聚，匯合成一條黑色的洪流。這道洪流在空中繞了一個大大的圓弧，螺旋向下涌動，接著猛然在水中一個翻騰，數千頭張著血盆大口的軍鯊鋪天蓋地地向他疾馳。

「沒有啊，你難道忘了，那個時候我已經被不知火殺死了，靈魂沉淪在了夢魘之中，差一點就沒回來。」墨凝香說。

屋子裡鋪灑著空濛的晨光，天外的夜空剛剛露出淡淡的魚肚白。在寧謐的房間里坐著幾個黑黑的人影。他看到童百練蹲坐在門口一個矮椅上打盹；英傳傑靠在窗檯之上打著瞌睡；到李南星手裡攥著一把祭文伏在一張紫檀木葯案上輕輕地磨著牙；蘇浣虹的身子整個伏在自己身處的卧床之上，埋頭大睡。遠遠的會客椅上，孔勿用、靜儀、靜湘、跋擒虎東倒西歪地靠在一起，彷彿合唱團一般打著高低參差的呼嚕。他看了看屋子裡的另一個床位，白算計正躺在上面張著大嘴，哼哼唧唧地呻吟著，似乎仍然掙扎在噩夢之中。

「我……」黃金龍慚愧地撓著頭，「這一次……」

他掙扎地爬起身，拚命咬住牙關，勇敢地轉回頭去，叉開雙腿艱難站立於地。此刻的他，再無一絲氣力，也再沒有了反擊的幻想，但如果真的要死，他希望自己能夠直面自己的敵人，站直了身軀赴死。

噩夢投射在他心中的陰影一點點地化去，溫熱和喜悅一點點填進他空空蕩蕩的心中。「大家都在身邊，大家都沒有死……」黃金龍感到自己的雙眼不爭氣地濕潤起來，他抽了抽鼻子，用手按住鼻翼，拚命抑制著想哭的衝動。

不知火的緋劍劃了一個混圓的弧線挑向自己的耳際，在傳世之金貫穿腦骨的瞬間，轟地盪開了流金劍芒。黃金龍渾身上下的骨骼在這一瞬間咯吱吱亂響，眼前滿是金星閃爍。但是他心中卻振奮異常，因為他知道在這一瞬間，他逼迫不知火再度回防，奪回了決勝手，搶到了制勝之機。

「該去練劍了。」藍彩兒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突兀地站起身。

「是你，太好了，你也沒有事。」黃金龍運足聯識的功法，欣慰地說。

「嗷……」黃金龍嚇了一大跳，差點從床上蹦起來。他側頭一看，赫然看見自己肩膀上猶然坐著墨凝香的女身夢中身傀儡。隨即他豁然悟到，自己感到失落的原因正是因為沒有看到墨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