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管他朝洪水滔天（一）

「門主，我不懂……」黃金龍茫然開口道。

無論是藍衣漢的霸氣，紅衣女郎的洞察入微，還是刀鋒男子的殺意都將山峰一般沉重的念壓加諸黃金龍身上，令他渾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痙攣，忍不住想要癱倒在地。

「你的赤子之心呢？為什麼不戴上？」走在前方的胡三嘆頭也不回地問。

跟在胡三嘆的身後走在通往內堂的迴廊里，黃金龍感到心臟激烈地跳動不停，冥冥之中他隱隱約約感到自己會遇到一生中不會再遇到第二次的大事。這件事會帶給他幸運還是災難，他不知道。自從來天門之後他心中隱藏的恐懼再次浮現。不知道下一步會走向何方，不知道自己的好運何時會用盡，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去自己剛剛擁有的一切，但是卻又膽戰心驚地盼望著下一站的輝煌。這種膽怯中帶有期盼的強烈感情讓他全身的血脈都在勃勃地蒸騰。

「門主，你不在天門，這幾個月發生了好多好多……」黃金龍說到這裏，心中一陣激動和狂喜，眼圈不禁紅了起來。

「門主！」黃金龍身上肆虐的念壓一瞬間消散無形，他欣喜若狂地扭過頭去，赫然看見站在曲回嵐身後的殷承俠。他飛身撲到殷承俠的什前，雙手抱拳，躬身下拜，激動地大聲說：「天門弟子黃金龍，見過門主。」

「嗨……」黃金龍渾身僵硬地抬起手，向他回了個禮，心裏卻開始翻騰起來，「這裏都是大高手，老前輩……曲回嵐、殷老門主！最差也是這傢伙，我到這裏來是幹嘛的呢？」

「金龍，這位就是荼洲首屈一指的大預言師——離合眼曲回嵐。」胡師父的手按到他的身上，讓他續亂的思緒稍稍安靜了一些。但是曲回嵐的名字卻又讓他的心情開始七上八下：「曲回嵐，那個神棍？不是吧？」他想起了摘星城內以曲回嵐的名號招搖撞騙的妖僧們。

這個時候，一個令他感到溫暖的熟悉聲音在耳畔響起：「小龍，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

殷承俠苦笑著看了莫相一眼，擺了擺手：「不要叫我門主了，早就不是了。」他拍了拍黃金龍的肩膀：「我一聽說獠師殭屍化的方法是來自殭屍引，就多少猜到這可能是你想出來的。我在你身上有很多期望，但是……」他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臉上露出深深的感傷，「……我沒想到你的命運來得這麼快，這麼急。」

「天生使命？」黃金龍茫然問。

「現在天命的少年們都已經到齊，就讓我來和你們統一解釋一下吧。」曲回嵐沉靜的聲音幽然回蕩在內堂之內。

「他？可能嗎？」一個尖銳刺耳的男聲突然在內堂的角落響起。黃金龍茫然想聲音響起的地方望去，赫然看到一位滿眼精光的精悍男子。他看起來個子不高，但是坐在太師椅上的樣子龍蟠虎踞，彷彿一隻真正的百獸之王，充滿了威嚴肅殺的王者之氣。只是這樣隨意瞟了一眼，黃金龍就感到渾身一寒，四肢酸軟，連手指頭都不敢動。

但是這個人的眼睛卻又將他身上的暮氣沖淡了許多。他的眼睛是杏黃色的，虹膜淡綠，瞳仁漆黑，眼神中有著高高在上的冷漠和穿越時空的睿智。這不像是人的眼眸，卻好像是傳說中神獸的眼瞳，讓人感到既畏懼又崇敬。最讓黃金龍感到神奇的是，他的眼睛似乎在微微地振動，就好像顧師父的神劍無鋒上吐出的念芒。

「我……」黃金龍愣了愣，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小龍……」殷承俠抬手扶起黃金龍，眼神中透出難以訴說的情感，似乎是感懷過去，又似乎是衷心遺憾，「幾個月不見，你似乎長大了。」

黃金龍下意識地抬起手，遮住眼前絢爛的光，透過指縫看去。說話的人有一張彷彿石灰一般黯淡的臉色，皮膚上滿蛛網般的黑色褶紋。他的頭髮雪白亮澤，彷彿白色的絲綢，不像是真正的頭髮，他的嘴唇皸裂而皺褶，彷彿經過了千百年滄海桑田的洗刷。

絢爛如霞的光芒從門內射出，黃金龍感到自己的虹膜似乎被燙過一般，忍不住閉了閉眼睛。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條金碧輝煌的天龍宛若神祗一般守護在一片明亮照人的星辰之前。那噴薄的光，就是從這片星辰之海中放射出來的。那片悠遠而深邃的星海，彷彿一位相識已久的老朋友，給他的心頭帶來一絲熟悉的溫熱。

「你終於來了，黃金龍。」陌生的聲音從那片光芒的背後傳來。

「門主，就是他告訴了我破解鯨吞內獠師戰陣的玄機。」看到殷承俠和黃金龍如此熟絡，胡三嘆忍不住開口道。

「記住！你有權利選擇。」胡三嘆轉過身來，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呆會兒進了門，有人會告訴你所謂的天生使命。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絕，沒有人有權利逼迫你做任何事。」

「他有一千歲了吧？」這是黃金龍對他的第一印象。

「雜兵？」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說話的是一位長得極為清秀的阿姨……或者姐姐，橘紅色的勁服，乾淨利落的髮式令他不由得想起了蘇浣虹。而她明亮的眼睛更讓他不敢逼視，似乎這對明眸可以把他心底最陰暗的秘密輕易挖出。她根本沒用龍蛇眼，只是瞥了黃金龍一眼，就一口道出了他的念勢水準。這樣的眼力，黃金龍從來沒有聽說過。

「說話呀……」胡師父的傳音入密猛然傳入他的耳際。他緊張地跳了一下，連忙抱拳道：「黃金龍見過曲前輩。」

胡三嘆輕輕嘆了口氣，沉默地繼續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殭屍引不是你的錯，不要把所有責任攬在身上。」

「哼！」一個毫不掩飾的輕蔑之音在對面響起。黃金龍抬眼看去，在對面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奇怪的男子。無論看他多少眼，他的相貌，他的衣著，他手腳的擺放，他都根本記不清，因為他的心神總是會被這個人的眼光吸住。那是一雙，彷彿鷹隼般的銳眼，目光中有刀鋒般的冰冷。他的整個人就像一把即將出手的飛刀，令人自然而然生出無窮的恐懼。最讓黃金龍感到彆扭的是他眼神中自然而然透出的狠毒，這讓他想起了折衝。

「到那邊坐……」胡三嘆按住黃金龍的肩膀，將他推到靠近大門的太師椅上坐下。他轉頭朝旁邊一看，不禁嚇得身子一跳。緊靠著他坐著的，赫然是星辰海第一弟子顧天驕。顧天驕的臉色已經變得紅潤，雙眼更是光彩照人，因為脫力昏厥而造成的萎頓已經消失不見，彷彿吃下了什麼靈丹妙藥。顧天驕側過身子，慵懶地抬起手，朝他做了一個帥氣的手勢。

「哦……」黃金龍茫然應道。

「唉……為什麼讓一個孩子經歷這種事！」胡三嘆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他深深地注視著黃金龍，良久之後，猛然直起身子，「呆會兒你就知道了。」說到這裏，他轉身一把推開了先鋒堂內堂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