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破關（二）

孔勿用的夢中身發出了同樣興奮的怒吼：「太棒啦！」

守在地道盡頭的，是一條身體猶如水缸般龐大的巨蛇。這條巨蛇赫然有九枚蛇頭，每個蛇頭都噴吐出兩股碧綠色的毒液箭。這十八股毒箭在空中分成三叢，一叢射向黃金龍，一叢射向白算計，最中間那一叢射向卓清絕。毒液箭撕扯空氣，發出凄厲的嘯聲。空氣和液體摩擦，蒸發出滾滾青氣。

「咚咚咚——」漆黑的地道里傳來急促的快板聲。那是鐵蜆木砸擊地面傳來的響板。黃金龍、卓清絕和白算計並肩從地道中一躍而出。

「我的天啊——！」黑獄之中，回蕩著卓清絕和白算計激情四射的狂吼。

眼前的一切忽然向前攤開，化為連綿不絕的錦緞。黑獄中星星點點的念火光芒，拉長成了晶瑩剔透的光之霓虹。烈風撲面，他的靈魂似乎在風中振翅高飛。久違的溫熱洋溢在他的血脈中，他的手掌熱得發燙，似乎已經壓抑不住揮劍的衝動。

一條灰影破空而至。極速的身影撕開空氣，發出突破音障的雷鳴。天空中的蛇形冰劍與灰影合為一體，化為一片灰藍相間的冰芒。

壓鬼坊飲茶台。

「還有兩個呢……」李南星細小的聲音傳入眾人耳際。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有想要踢飛他的小衝動。

最強死神，黑蛟！這條心機深沉的黑麟終於等到了卓清絕最虛弱的那一刻。能不能殺死叱吒西界三十年，縱橫荼洲四十年的魔帥，就看今日他的出手。

卓清絕擊倒古蘇之後，身子忽然失控，一頭扎進了仍在空中瀰漫的奪命瘴中。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子一軟，朝著地面翻滾而落。

這兩招覆水術，是荼洲斗師界大名鼎鼎的一招決，和折別的一彈定乾坤一樣，是一招定勝負的絕技。而黑蛟這一次兩個一招決同時使出來，也有個名堂，叫做埋殺。也就是說，這兩招足夠將敵人殺兩次，連殺帶埋，絕不給活路。

蘇浣虹一臉怒氣地瞪視著孔勿用夢中身：「這一次再不是，我讓你呆在空中下不來！」

第一招，九龍爭玉珠。以覆舟冰念激發出九條冰蛟，冰蛟叱吒騰空，鬃毛激蕩，散出無窮寒氣，將方圓數百米化為玄冰之海。凡是置身其中的斗師，都會被寒氣封住血脈，無法活動自如。趁著敵手身形遲緩，九條冰蛟形成九條鐵索，從空中倒卷而下，鎖死敵手的四肢軀幹，接著同時吐出冰涎，將敵手化為一顆冰球。

黃金龍的身子和蘇重擦身而過，輕飄飄地落到地上，他的腳在地上輕盈地滑行，帶出兩行金色的火花。蘇重目瞪口呆地站在巨靈傀儡肩膀上，身子緩緩後仰，猶如一尊被碰倒的雕像，轟然仰天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空中的灰影，正是黃金龍。他等這個進攻的時機，已經等得頭髮都要白了。這是最關鍵的一擊！他，黃金龍，一個種子級的三階相忘師，要向冠軍巔峰級六階斗師發起衝鋒。這是決定成敗的一擊！更是決定生死的一擊。他只有一招的機會。越過巨靈傀儡，越過蘇重的火念術，一劍斃敵。這是整個計劃最難的一環。卓清絕和白算計將自己的性命都賭在他的這一劍上。

「我能做到！」黃金龍的心出奇地沉靜，就好像身處夢中，一切都會按照自己的意願運轉。現在的他，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呼氣，吸氣，吸氣，呼氣，調整氣脈，然後起飛吧！無相一閃！

深藍色冰幕席捲天地。九條冰蛟旋轉變換，從天而降，化為螺旋環狀，卷向卓清絕的四肢。破空而至的蛇形劍封死了卓清絕所有躲避的道路。從天上墜落的卓清絕已經無路可逃。「中——！」黑蛟發出狂野而熱切的怒吼。

卓清絕忽然抬起頭來，露出一絲陰邪的笑意，就好像一隻嗜血的猛獸看到了送到眼前的美味。他的身子突然閃電般向前突進。九條冰蛟的卷殺被他前突的身子閃開了。但是，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面前的空間，都被萬徑人蹤滅的攻擊覆蓋，他閃電突進只是進入了一片死域而已。黑蛟的蛇形冰劍，會將他刺穿。黑蛟想過一萬種應變的可能性，但是卻從來沒想過卓清絕會不要命地前突。

黑蛟的誤算要了他的命。卓清絕的身子一個剎那就到了他眼前。他的左手倒握著黑蛟的蛇形冰劍，對準他的頸部大動脈一劍刺入。「啊——」黑蛟絕望地慘叫，他到死都不明白，卓清絕怎麼會拿到他的冰劍，還能刺入他的脖頸。

「糟！」就在這時，孔勿用大吼一聲。人們的歡呼戛然而止。

「巨靈！攔擊！」站在一座巨靈傀儡肩膀上的蘇重發出憤怒的吼叫。兩隻巨靈級傀儡發出野獸般的狂嘯，揮舞著四把八仙桌面大小的銅錘，對準空中的灰影轟擊。這兩隻巨靈傀儡雖然個子巨大，力大無窮，但是出招的速度出奇地快，和他們笨重的身形完全不符。

「小心啊！卓前輩！」黃金龍和白算計看到眼前的景象都驚恐地叫了出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擋在了星雨面前。但是黃金龍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麼。因為那個東西剛一出現，就被滿空的劍雨撕成了碎片，散成一天橘紅色的飛星。一張驚恐萬狀的面容倏然出現。他手中的冰劍已經指到這張臉的額頭上。那是蘇重！這位冠軍級斗師此刻看起來就好像被噩夢嚇壞的孩子。黃金龍看到他眼中淌下了恐懼的淚水。眼神中滿是哀求的神情。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他的心頭微微一軟，手一抬，冰劍揚空而起，只在此人的額頭上點出了一個紅點。

「好啊！」藏在地道中的黃金龍和白算計發出狂喜的怒吼。

「拉響警報！卓清絕、黃金龍越獄了！」地道盡頭傳來示警聲。這個人的語聲剛開始猶如虎嘯，但是在說到「越獄了」三個字的時候，已經化為尖細的哨音。就好像他的聲道從粗獷一下子轉換成了細窄。

本來已經被冰凍的敵人，遇上這無從抵擋的殺招，必死無疑。

卓清絕拔出蛇形冰劍，烏黑的鮮血從黑蛟的脖頸處噴出。他看也不看黑蛟不甘的眼神，只是將蛇形冰劍丟向天空，放聲大吼：「黃金龍——！」

「那當然啦。卓前輩當初可是擊敗天下第一飛器師折別的男人。鐵骨寸金完爆了琉璃風暴。古蘇居然用九頭妖蛇的念毒箭和他叫板，太天真啦。」童百練笑得合不攏嘴。

轟地一聲巨響，九顆蛇頭同時爆炸，化為九朵青紅相間的煙花。九頭巨蛇的蛇軀高高揚入空中，痛苦無比地連續扭動三下，化為一灘青藍色的粘液。在粘液中，一個人體艱難地從液體中爬出來，有氣無力地癱在地上，張嘴吐出一口污血，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姑奶奶，別鬧。這一次真的是了！」孔勿用連忙叫喚，「他們打倒那幾個巡邏的傀儡之後，白算計用傀儡術控制住了它們，讓它們穿上了黃金龍和他的衣服。當古蘇發現敵情的時候，卓清絕和白算計控制的兩個傀儡一起沖了出去，這兩個傀儡分擔了古蘇七成火力。卓清絕震斷自己的牙齒，噴出十五顆牙，六顆撞散了攻擊他的念毒箭，另外九顆直接爆了古蘇的九個蛇頭，破了他的妖三變。他昏死過去了！一條黑麟搞定！」

他聽到自己揚劍時的怒吼，那不是憤怒，而是狂喜。他心中的劍意，猶如久困的魔神，終於衝出了封印。天空中下起了冰藍色的流星雨，一如當年天池上的一夜星雨。星河倒瀉，萬物成灰！

「只用十分之一的功力就能打敗黑麟判官，果然逆天。」藍彩兒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死！」一聲暴喝從天而降。一條渾身漆黑的身影猶如一道賓士的黑電，追著卓清絕的身子撲來。衣襟翻滾，捲動空氣，發出滾滾雷音。深藍色的冰幕忽然間充斥天地。

面對天下聞名的荼洲強者，即使他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功力，也要付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黑蛟絲毫不吝惜自己的殺招，他要做殺死魔帥的人！

黃金龍和白算計的身體直接被六道念毒箭射成了蜂窩，在毒念引爆之下，他們的軀體四分五裂，不成人形。只有中間的卓清絕嘴一張，向外用力一噴。十五道白光電射而出，六道白光準確擊中了六道念毒箭，將它們炸成了飛煙。九道白光穿越青霧，以無比刁鑽的位置，準確擊中了九頭妖蛇的九枚蛇頭。

「耶——」少年們頓時發出了震天的歡呼。

聞香江岸。

九頭妖蛇的念毒見血封侯，蒸發而成的毒氣，號稱奪命瘴，一樣有著中者立斃的奇效。十八道念毒齊發，速度之快，認位之准，足以和天下最強的飛器師比肩，這是古蘇妖三變中最強的絕技。

第二招，萬徑人蹤滅。他右手的千年蛇吻會變形為一把蛇形冰劍，夾裹著黑蛟二十年功力的強脈毒冰勁，以電光火石的速度直穿敵人的心臟。蛇形冰劍在飛馳的時候，冰劍上的冰勁會凍結周圍空氣中的水蒸氣，形成一串從地上拔起的冰凌，不但禁絕敵人左右躲避的可能性，而且完全封鎖敵人反攻的通道。

「卓前輩！您現在是我的新偶像啦！」英傳傑揮舞著扇子骨，激動無比地說，「不愧是天門十三英啊。這一手舌底藏花，簡直和朴師父的尋龍點穴有一拼。」

「現在！」卓清絕用聯識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