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權杖》卷三 愚人

第三章 強權下的鮮血

卷三 愚人

第三章 強權下的鮮血

這話很有道理,卻讓阿什坎迪翻了翻白眼——女王大人從來不喜歡和別人爭論什麼,她抱起雙臂,微微撅起嘴巴,回頭望了望車廂——墨菲斯暫時失去決策能力,這並不是個適宜公開的消息,而前方的騎兵們突然此刻大聲熙攘起鬨起來,似乎是有農夫想要反抗而開始和幾個騎兵戰鬥,嘈雜的聲音讓站在隊伍前方的阿什坎迪愈加煩躁。
「可能是有些後遺症,那柄權杖對我的影響似乎越來越大了。」墨菲斯抬手揉著眉心,神態疲乏異常,「這柄權杖你知道多少?我知道有些問題不該問,可是我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木訥的大塊頭回答也是夠讓阿什坎迪無語,兩人廢話都不多,此刻唯獨讓娜願意回頭回答阿什坎迪的問題:「是徵稅的領主私兵,最好不要衝突,我想守夜人不適合過早惹上仇家。」
可是下一刻,所有人突然看到一樣東西在眼前飛上了天。
阿什坎迪原本輕鬆的表情在聽到墨菲斯的話語后漸漸嚴肅起來,她眯了眯眼睛,卻是突然起身在狹窄的車廂內坐到了墨菲斯的身旁,抬手摸向了墨菲斯的面頰,輕聲道:「別動。」
在隊伍離開弗丁邊境進入巴利切之後,墨菲斯對於新環境的本能抵觸讓他顯得有些沉默寡言,生性謹慎的他不喜歡在陌生區域內闖蕩,正如同當初被迫來到神聖加百列一般,一切都有一種讓他措手不及的陌生感,即便這一次在自己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同樣如此。
「能看出些什麼?」
一群人根本沒有個正規士兵模樣,這是典型的私兵做派,站在最前排的傢伙向前幾步來到讓娜身旁,伸出手就想輕薄這位看上去很好欺負的女人——對於他們來說,這片領土上有領主加爾德撐腰,那便沒有人敢反抗。
可是她仍舊在克制自己,不為別的,只為那個曾經將自己帶出異端裁決所的傢伙。
連日來的作戰和焦慮讓墨菲斯身心俱疲,每一次合上雙眼時,他都不敢讓自己陷入深度睡眠,甚至還要在這基礎上進行每日例行的冥想。
瞪大眼睛的士兵望向了天空,卻看到半截胳膊帶著噴濺的熱血「啪嗒」落地。
努力的睜開眼,墨菲斯眼前模糊一片,在努力對焦后才看清面前阿什坎迪略顯焦慮的面龐,想說話,卻發現嘴巴如同被黏住,渾身被濕透的冷汗浸泡,難受異常,無法動彈。
墨菲斯留下的冷汗浸濕了她的黑袍,阿什坎迪的手臂卻摟的更緊了。
無辜者的鮮血和強權的踐踏毫無徵兆的激起了某人心中無法訴說的怒火。
眉頭緊皺,證明阿什坎迪的心情不是很好——而幾個世紀以來,見到她這個表情出現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
蒼白卻無法辨別的面龐就那麼凝視著自己,散發出的氣息古老而荒涼,同時也有著毋庸置疑的強大。
彷彿來自地獄火的炙烤,冷汗頃刻間遍布全身,墨菲斯不受控制的等大雙眼,隨即身體向後仰倒——阿什坎迪幾乎立刻察覺到了這一點,馬上鬆開手將盒子扔到一旁,轉身扶住了癱倒的墨菲斯。
墨菲斯對阿什坎迪給予了百分之百的信任,目光抬起,看到那張似乎永遠冷漠的面龐近在眼前,可此刻溫柔卻不失強勢,這讓墨菲斯有瞬間的恍惚。
有聲音從頭頂傳來,伴隨著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尋找這聲音來源上,墨菲斯瞬間覺得身上彷彿被束縛的沉重感越來越輕,最終天空在一束耀眼的光芒中徹底消失。
那柄權杖的四周彷彿有無形的屏障一般牢牢擋住了阿什坎迪的手掌,淡淡的光澤出現在黑暗權杖之上,彷彿在抵擋著她的動作。
此刻墨菲斯車隊途徑的村莊內正有一整支騎兵隊在收繳稅收——這絕非對平民的友好行為,超過八十人的騎兵隊伍來勢洶洶,直接封鎖了道路,面對拿不出稅收的村民們絲毫不手軟,此刻路中央已經有三四個躺在地上的人毫無聲息。
「他們聽不見我說話。」
可一群手持鋤頭釘耙的老實農夫能打得過騎在戰馬上的騎兵?面對盡數穿戴皮甲而手持武器的近百號騎兵——暴動的農民們幾乎毫無反抗之力便被砍翻在地,士兵的鬨笑聲響成一片,嘲笑著那躺在地上試圖反抗的人們。而身處這群人後面的幾位旁觀者卻集體眯起了眼睛。
「屁股真夠翹的!」
混沌中,墨菲斯睜開雙眼。
背後的魔紋許久沒用動靜,在自己即將突破到中階大騎士的今天,那曾經出現過的火燒火燎的灼熱感再沒出現過,坐在馬車裡的墨菲斯這幾天做的最多的動作就是把目光瞥向一旁幾個不大的木盒。
而耳邊那從未停下的低語聲也越來越響——墨菲斯皺緊眉頭,不由自主的捂住耳朵試圖抵抗這聲音,卻發現毫無效果。
可是此刻彷彿從水裡撈出來的墨菲斯已經在眨眼間虛弱到完全喪失抵抗能力,就這麼如同嬰兒般躺倒在女王懷裡,意識模糊。
在車隊靜默等候時,讓娜卻輕輕騎馬向前,在距離這群人五米距離時停住。
巴利切,這個而富庶國家的邊境並不比其他國家好到哪裡去,落後的交通,簡陋的村莊,這樣的景色在拜占庭、弗丁或者加百列一樣能看到,只不過拜占庭很少出現稅收高而民不聊生的情況,在領主對領土的統治權被君主削弱的拜占庭,稅收這一項是有著嚴格控制的,並非如弗丁或加百列那般在某一個區域內完全是領主一個人說了算,誠如溫德索爾這樣的大貴族,稅收上一樣不能超過國家制定的標準,並且每年還要繳納一定的稅賦給皇室——而相比之下巴利切,只能說這個國度尚未進入到君主控制權集中的時代。
「需要幫忙么?」
女王伸手撐開墨菲斯的眼皮,仔細觀察著他的瞳孔,眉頭漸漸皺緊。
在無數次戰火洗禮和自我折磨中強大,如同虐待般的自我要求讓他活到了今天,可是此時此刻,墨菲斯卻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無法形容的夢境。
沒人知道剛剛幾秒鐘內阿什坎迪對那柄權杖做了什麼,可是此刻看著已經失去意識的墨菲斯,阿什坎迪卻第一次在內心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緒。
阿什坎迪沒有立刻如以往般伸手將所有攔在面前的人轟成碎渣,卻是轉頭問向了車夫——也就是面無表情望向前方的康普頓。
※※※※
「過不去?」
墨菲斯望著面頰與自己相隔不到十厘米的阿什坎迪問道。
車廂從始至終安靜異常。
墨菲斯抬頭望向四周,十幾位身穿黑袍的模糊影子正在緩緩靠近。
因為一股劇痛讓他瞬間幾乎無法言語。
馬車外的情景讓阿什坎迪眯起了眼睛。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墨菲斯……」
後者輕輕鬆開了手,坐回柔軟的沙發上,半晌沒有說話,卻是突然回身拿起了盛裝薩弗拉斯權杖的木盒,伸手摸向這柄權杖——可是隨後發生的事情卻讓墨菲斯都瞪大了眼睛。
自接觸薩弗拉斯權杖以來,每一次使用,這聲音便更強一分,墨菲斯從明白這些話語的真正意義,可如今那能使一切黑暗生物臣服的權杖似乎終於讓自己付出了代價——
阿什坎迪伸手攬住了墨菲斯,卻也明白外面出了狀況,將他安置在一旁,這位女王推門走了出去。
下一刻,這位黑暗女王迷緊眼睛,雖沒有看到任何氣勢爆發,墨菲斯卻突然間瞳孔皺縮!
一隻水袋被送到了嘴邊,只能勉強動動眼皮的墨菲斯小口吞咽著清水,休息半晌后才虛弱地問道:「我是怎麼昏迷的?」
……
扭曲的景物,不斷變換的天空,混亂的空間讓墨菲斯陌生無比,身軀如同背負一座山般沉重而動彈不得。
這個邊境村莊名字叫帕里奇,屬於加爾德領主的領土,此時為春末,按理根本不是徵稅的季節,可依舊出現了一群暴徒般的隊伍前來徵收高額賦稅,惹得怨氣重重自不必說,卻更要強行徵兵,村民暴動反抗自然算不上「過激反應」而該是本能反應了。
當墨菲斯的馬車因為封鎖道路的騎兵隊伍而停下腳步時,似乎沒有哪個士兵願意回頭搭理這個沒有貴族銘飾的車隊——在巴利切,非貴族對於貴族私兵來說完全是可以忽視的存在,因而在阿什坎迪輕輕走下馬車時,前方騎在馬上的十多人無法想象到身後的傢伙是什麼樣的角色。
此刻終於有人「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回頭卻發現是個有著金色頭髮的美女,第一個回頭的傢伙狠狠吹了聲口哨,朝身旁的人們說了句什麼,隨即便是超過一多半的騎兵回頭,猥瑣的表情和淫褻的目光掃視著讓娜凹凸有致卻被皮甲包裹的身軀。
墨菲斯擺擺手,無意識的轉過頭,卻正好看到了那盛裝權杖的木盒,這一瞬間他眼前一黑,驟然閃過的影像卻是那一個個身穿黑袍的傢伙們,和夢境中如出一轍——眨了眨眼睛,一切又都恢復了正常,墨菲斯想說什麼,馬車卻在此時猛地剎車,導致他險些直接滾下沙發!
這就是愧疚?
阿什坎迪本來動作有些僵硬,可是隨即卻漸漸放鬆了身體,低頭望著懷中的少年,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她抬手輕輕放在墨菲斯的額頭上,微微閉上雙眼,輕輕摟著這個失去意識的傢伙。
朗基努斯聖槍碎片和薩弗拉斯權杖,兩樣絕世聖器就這麼擺放在他的身旁,卻沒有一絲多餘氣息流淌而出,阿什坎迪依舊坐在他的對面翻看《羅蘭之歌》,似乎是察覺到墨菲斯的不安,她在四周開始出現村莊時將書合上,望向墨菲斯道:「怎麼,有些放不下?」
「嘿,小妞,迷路了?」
「權杖似乎和你聯繫在一起了,我試圖攻擊權杖的保護層,所以……」阿什坎迪的話語略有猶豫,最終還是將實情說出,眼前的墨菲斯雙眼凹陷,如同在沙漠迷路的旅人般虛脫,讓這位曾經的冷血女王莫名心疼,「需要食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