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愚人
第三十七章 「愚人」衣卒爾
該隱看起來並不是個不好相處的「人類」，雖然他的誕生即是神話，但這位從《舊約》中走出的真實血族先祖雖言語甚少，卻看起來並沒有與時代脫節太多。
「我的出現會為世界帶來新一輪災難，戰爭、死亡……和平隨之遠去，這種狀態伴隨著他放棄生命取下那柄權杖而結束，」該隱絲毫不在意和自己說話的人是誰，他的心中似乎只關心一件事情——如何不讓自己為這個世界帶來更多浩劫，「魯莽的開始並非都以犧牲結束，可是……你也願意做他那樣的愚人么？」
塔羅牌。
永遠被光明籠罩的聖彼得大教堂，在夕陽西下的時刻往往在信徒眼中更顯的高大而神聖。
這個問題如同米諾斯被瓦里安提及的那個選擇——殺死黑格爾，不殺死黑格爾，區別很大，但是在良知與道德面前，什麼樣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恐怕可以比擬潮汐變動。
「他並非因為爭奪權杖而被禁錮其中，卻是自願的？」
墨菲斯試探性的抬手伸向權杖，能量層將他的手掌擋在外面，牢固而不可破。
這一次，神聖加百列為了不讓拜占庭趁機進攻腹地，直接派出使節奉上黃金與面積可觀的領土簽訂了停戰協議，並以類似手段向弗丁帝國發出了友好信號。
作為大陸目前最流行的占卜工具，如何熟練的使用並解讀它通常也是貴族公子哥用來和貴族少女套近乎的必備絕技之一，你可以不在意它的內容解讀是否合理，因為同樣的牌面組合，不同的人解讀出來的東西不盡相同，現今通用的塔羅牌牌面基本源於幾位著名畫師的手繪初本，和墨菲斯收藏的那張序號第三十九套的塔羅迥然不同。
三日之後，教皇聖諭宣布集結所有可以使用的兵力，向波動來源巴利切出征。
「這下再不出兵，可就不是梵蒂岡教廷了。」
又或者，「正確」的標準是什麼？
只是在今天，一切安寧與和諧，都被天空中突然出現的黑色蝙蝠所打破。
衣卒爾沒在乎墨菲斯為什麼這麼問，揚了揚眉毛給出了答案，「你看，很多人說我壽終正寢了，其實我比他們活的都久，而且還將繼續活下去，即便我的靈魂消
他衣著華麗，站在懸崖邊依舊仰望頭頂，手中的木棍卻同樣是「一號」卡牌「魔法師」所使用的魔杖，在通常意義來講，「愚人」意味著流浪、自由和創新。它的存在，意味著一切事物的開始，如嬰兒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未知懵懂，也有著大智若愚的別樣智慧。
「你會去哪裡？」
這個詞彙回蕩在「最終教條」內，讓墨菲斯的表情微微變化。
「她是被您封印的？」
這番話讓始終坐在石棺上的該隱微微抬頭，繼而目光微微從墨菲斯身上移開，道：「我，只是一個旁觀者。」
愚人。
「犧牲。」
「我無法在這其中做出選擇。」
「無數人追求永恆，殊不知，永恆就在他們腳下，只需要虛心低下頭，就能看到。」
「做該做的事，學會享受你的生命吧。」
望著走向權杖的墨菲斯，他如是輕聲道。
因為衝擊而後退四五步的墨菲斯在四周的亂流平息后抬起頭，輕輕呼了口氣。
「災難過後，總會有新的秩序降臨。」
用一句話說：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他們的腳步。
像個孩子般，沒有一絲哀傷。
而究其一切原因，全部出自墨菲斯此刻身前不遠處的那柄權杖。
「我只是一個愚者罷了，不會在乎過多的東西。」一襲黑袍的衣卒爾轉過頭，望著經過魔紋消散的洗禮而更加強大的墨菲斯，笑道：「我選擇使用靈魂能量壓制權杖里的那群老傢伙，並不是因為自己有多高尚，而是我的內心告訴我要這麼做，那麼……溫德索爾的繼承人，告訴我，你會怎麼選擇？」
衣卒爾抬手，拿出了一枚能量聚集態的淡藍色硬幣，拜占庭式風格濃厚，不過當中那個人像墨菲斯卻不認識，墨菲斯伸手接過，卻隨後淡然微笑道：「拿著它做留念，能保持多久？」
純正的君士坦丁口音從哪裡學來？墨菲斯在知道答案時也是心驚肉跳——該隱的上一次蘇醒，正是拜衣卒爾所賜，而這些詞彙、訊息和思維方式，也是從衣卒爾那裡接受而來。
墨菲斯邁步走到了薩弗拉斯權杖面前，「我想，我有些明白為什麼您會
……
「所以，您為我留了一個更好的選擇。」
「阿什坎迪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複雜，卻也沒有那麼簡單，聖仆契約下並非絕對的平等，你需要做的，是看透『平等』背後的意義。」
「聰明的小子。」
早已察覺巴利切圖謀不軌的弗丁皇帝自然願意聯手加百列痛揍虎視眈眈的巴利切，三國之間的氣氛頃刻間緊張異常。
該隱對於衣卒爾的出現並沒有驚訝，只是出聲道：「你也無能為力了么？」
「願主寬恕那些罪惡的靈魂，洗凈他們的罪責，讓他們得以升天堂，永久安息。」
手指指向兩旁，與他那張「愚人」塔羅牌上的形象如出一轍。
「您在換取聖槍碎片之後，同樣在這裏留下了它的痕迹，並且早晚知道會有今天？」
墨菲斯的心臟微微停頓片刻，他望向了那柄權杖——取下它，意味著自己放棄生命，走開，意味著災禍降臨世界，面對這種選擇的時候，該怎麼辦？
但是現在薩弗拉斯權杖並不屬於他——因為權杖的第一任主人兼製造者，此刻正在站他的身旁。
她的手指劃過嶄新試驗品的胸膛，閃爍著藍色魔紋痕迹的強壯騎士連雙瞳都散發著光芒，比布拉格夫人高出兩頭的「完全體」單膝下跪，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相隔三百年的相遇，一生可以稱為「傳奇」的衣卒爾沒有墨菲斯想象中的嚴肅、哀怨、刻板、抑或跳脫。
衣卒爾的身體逐漸變得更加稀薄，但是他那和塔羅牌上如出一轍的淡淡笑容，卻在墨菲斯眼中讀出了另一種味道。
而最關鍵的，則是現任教皇本人並不支持即刻對墨菲斯這個「個體」進行追殺並審判——從神聖加百列去往巴利切，這路途可不是那麼好走的。
墨菲斯輕輕嘆氣，起身，走到了權杖面前，「取下它，或者走開，這兩者的差別或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世界總是這樣，很多自認遙不可及的事物真正出現在面前時，自己卻發現它遠沒有想象中的模樣。
彷彿玻璃般，權杖外的空氣中驟然出現了一大片龜裂痕迹，空間中的元素震動如波浪般席捲開來，如同瞬
這個可以召喚天使降臨的女人，此刻的笑容卻如同惡魔。
薩弗拉斯權杖的波動對於黑暗生物來說就是夜空中的月亮，明亮而顯眼，是不可忽視的存在，墨菲斯之前幾次使用權杖，所帶起的波動已然不小，但是這一次卻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它的影響範圍已經近乎遍及大陸！
「善良的旁觀者，即便你不承認這一點。」
衣卒爾抬手，輕輕拍了拍墨菲斯的肩膀。
伴隨衣卒爾一起消失的，還有四周那無數個沖向權杖的身影。
沉默幾秒，墨菲斯輕輕捏了捏那單純能量態聚集的銀幣，輕輕將它放入了褲子的口袋裡，伸手拿起兩柄聖槍殘片，他輕輕呼氣，看向了眼前兩個可以並存在史詩與神話中的人物，道：「如果沒猜錯的話，當初您是用從這裏取下的權杖換取了聖槍碎片？」
「呯！」
相反地，就如同一個老實的農民。
信仰之城，梵蒂岡。
這是「榮耀的遠征」，是「正義之舉」，是對上帝之命令的執行。
即便是僅僅兩次見面，他卻已經望到了一座山峰——思想的高度，永遠比實力帶來的橫溝更難逾越。
創建塔羅牌的組織無人知曉，而每二十二年一次的評選，卻更是在無人可知的標準下進行，衣卒爾·溫德索爾，這位第二十三套塔羅牌的「愚人」，當選原因是什麼？
走出這所神聖教堂的神職者們抬起了頭，望向天空——那僅剩的餘暉被蝙蝠翅膀所帶來的陰影所遮蓋，似乎在預示著什麼。
衣卒爾大笑著，用自己僅剩不多的靈魂能量將那群絕世強者們擊飛，已經近乎完全透明的身體在消失前，僅僅做出了一個動作。
這就是平等的生命，當自己的生命多了一份負擔時，遠沒有想象中那般思考的輕鬆。
墨菲斯聞言輕輕點頭，持握槍刃的雙手猛然抬起，隨即直直劈在了那能量護壁之上！
「紫鳶尾不會凋零，我看到了她未來的希望。」
作為現今塔羅牌最流行的一套維特塔羅，「愚人」的形象是一位左手持鮮花、右手扛著一根挎著包袱的長棍、滿面微笑而行走在懸崖邊緣的模樣。
當先一位主教身
異端裁判所的三位巨頭在經歷挫敗之後已經返回梵蒂岡，但是相比之前他們似乎變得更加低調，明面上只能看到光頭馬克西姆在組織指揮著裁決所的重建事宜，而布拉格夫人和潘寧則根本見不到身影。
「啪！」
他就是他，那麼平靜的站著，笑容和煦——即便他即將迎來和聖騎士讓娜近似的靈魂消逝的結果，卻依舊無憂無慮的笑著。
阻礙墨菲斯和權杖接觸的屏障，徹底破碎。
墨菲斯腦子不慢，根據隻言片語的線索便推理出了這些東西，和一個不該處於這個時代卻又真實存在的人物聊天，如果是之前的墨菲斯，可能會心中顧慮重重而緊張異常，但此時此刻，他的狀態卻十分接近於該隱——平淡，平靜，所有的問題不涉及利益或觀念，僅有直觀的事實用以回答，所以兩人面對面的交談毫無壓力。
這會帶來什麼？
可布拉格夫人和潘寧並不願就此妥協，在激烈的抗爭之下，裁決所最終和教皇廳達成共識，讓裁決所單方面派出百人大騎士團前去「復讎」，但結果顯而易見，這次衝動帶來的後果是布拉格夫人再也不提及即刻報復的事宜，只是在權杖的波動驟然襲來之時，正在實驗室檢閱「魔化騎士」完全體的她突然間放聲大笑。
時至秋季，面對即將到來的寒冬，這支軍隊仍舊做出了完全的戰鬥準備，絲毫沒有等待來年再戰的意圖——他們狂熱，狂信，對信仰有著無法磨滅的熱情，願為主奉獻一切。
有一些東西，是不朽的。
「那就拋硬幣吧，扔起它，不看結果，你會知道自己內心的答案的。」
彷彿從虛空中走出，那位靈魂狀態的衣卒爾倏然顯現在了這柄權杖的正前方，只是他的身體卻接近於半透明，稀薄、空靈，彷彿隨時會飄散。
談及衣卒爾，該隱只用「犧牲」二字做了概括，在墨菲斯眼中應當是最原始人類的該隱並不愚笨野蠻又或遲鈍，相反的，他總能用簡單的幾個詞彙，直截了當的回答墨菲斯心中的疑問。
「最終教條」恢復平靜，該隱似乎知道
幽默的老傢伙，卻讓墨菲斯突然間眼睛有點酸。
下一刻，靈魂能量的爆炸席捲一切。
對於弗丁帝國軍隊挫敗的罪魁禍首之一墨菲斯，異端裁決所做出的反擊並不迅速，甚至可以說遲鈍異常，這並非能力問題，一切原因都在於三位巨頭內部產生了一些不和諧的爭吵。
「愚人，真的愚蠢么？」墨菲斯低頭看了看自己左臂的聖仆契約，自己的死亡意味著阿什坎迪會伴隨自己一同隕落，這是一份責任，無論是那個黑眸阿什坎迪又或者紅眸綠眸，「她們」或者「她」，在墨菲斯此刻看來，是一樣的。
「幾百年還是沒問題的。」
「留存在所有善良正義的人心中，不是么？」
衣卒爾哈哈一笑。
「即便是最貧瘠的土地也會迎來甘露，最黑暗的夜晚，同樣會迎來光明，沒有災禍與死亡的世界，恐怕無法存在。」
他們的目標直指巴利切——「誓要消滅一切異端」，至於核心任務，無人知曉，但肯定不會簡簡單單找到薩弗拉斯權杖並奪取便結束。
「沒有人能擁有封印她的能力，除了她自己。」衣卒爾的身體開始明顯的消散，那群被他用靈魂力量壓制的強者們已經開始隱隱在權杖表面浮現出了面孔，「哦，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當然，我也不用知道，畢竟我要去的地方似乎用不到這些東西。」
「我走之前，肯定要有人來接我的班才行，否則我怎麼放心？」
實力在進階之後強悍異常的墨菲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能量體的衣卒爾和該隱完全不受影響，聖墓的牆壁根本沒有絲毫多餘動靜，唯有權杖表面那一個個扭曲的面孔……那些為爭奪權杖而死的靈魂們在不甘地哀嚎著，下一瞬間，浮現在墨菲斯身軀四周的身影們被他早有準備的一次橫斬逼退，繼而又是勢大力沉的一擊轟在了即將破碎的能量屏障之上！
前後十幾句對話，該隱一一回答，雖然墨菲斯不保證他的回答自己都聽得清楚明白，卻也感覺這位「帶來本罪」的人並沒有那麼可怕或邪惡。
是因為他創建了元素守恆理論，還是因為他大笑著從宗教裁判所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