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權杖》卷三 愚人

第五十五章 憤怒,瘋狂?

卷三 愚人

第五十五章 憤怒,瘋狂?

他在以最原始的力量進行著心理上的發泄——無關乎自己利益的憤怒是最難制止的情緒,因為它是源於自己良知和道德的譴責,是內心底線被觸及后最劇烈反彈。
漸漸地,再沒有人靠近墨菲斯。
似乎那些犯下罪行的人們,想用這種方式悄悄抹掉他們這一筆不光彩的痕迹。
墨菲斯伸手拔出了那柄釘住女孩兒雙手的匕首,不顧滿手血污,輕輕用地上已經被撕扯開來的衣裙蓋住了她的屍體,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了這間被罪惡玷污的房屋。
超過三百人的騎兵隊伍彷彿瘋狂的野狗一樣從遠處奔襲而至,毫無秩序可言的陣型甚至可以說比這片地區經常能看到的響馬叛軍之流還要不堪。
墨菲斯感受到了這寂靜村莊的最後一絲微弱氣息,他衝進了距離最近的民居,抬手釋放了照明術。
「嗒。」
他的身後,後續跟上的五名騎士已經舉起了長劍,而抬起頭的墨菲斯則舉起了手掌。
墨菲斯望著已經沒有任何人性可言的騎士們——或者說「野獸」們,微微側著腦袋,雙手抬起,重心下沉。
象徵騎士誓言的高貴戰刃砍向了手無寸鐵的婦孺,女人甚至被直接拖入路旁的民居強姦,稍微值點錢的銀飾或錫製品全部被劫掠一空,嗷嗷待哺的嬰兒被扔在地上,戰馬的鐵蹄無情踏過,來自指揮部的命令讓一群本該「高貴」的騎士完全成為了野獸……
甚至連野獸都不如。
一隻手輕輕捂住了站在原地的孩子的眼睛。
帕爾戈村的村民們直到現在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他們只是本能的察覺到了戰爭到來的氣息,但是還沒有等他們做出撤離的決定,遠處轟鳴而至的騎士團已經宣告了他們即將迎接的命運。
比如逝去的生命,遭受屈辱的靈魂。
黑暗的天空上突然間明亮一片,由上至下疾至而來的光芒讓騎士們的影子驟然拉長,而這一切發生時,砍向孩童的刀刃彷彿撞擊在了什麼無法撼動的物體之上——堅固的刃口扭曲、崩碎,巨大的反衝力帶著握緊刀柄的手腕竟然瞬間骨折!
幾乎是在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里,前來進攻村落的騎兵分隊已經將墨菲斯徹底包圍,後排的騎兵們並不知道前方出了什麼差錯,依舊在向前擠,可漫天飛起的殘骸卻讓靠近一些的騎士們再也不敢前進。
她的腹部有一道已經被凝固的血液覆蓋的致命傷口,墨菲斯的雙手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他查看了一眼女孩兒的傷勢,發現自己還是來晚了。
此刻,他們所有人腦子裡都在想著新的村落里會有多少人夠讓戰刀飲血,又會有多少女人供自己享用……一個人違背道德準則時會被周圍人阻止,但是當十個人一起違背時,整個群體就彷彿腐爛的蘋果一樣,道德觀念瞬間墮落。
彷彿發瘋的獸群,騎士團狂躁、殘酷、嗜血,不可阻擋。
……
以往被不斷背誦奉行的騎士守則拋之腦後,從殺死第一個平民開始,似乎他們內心那莫名瘋狂的野火就被莫名的點燃,而當有人跳下馬匹,扛起來不及逃跑的女人扯下衣服時,事態進入了完全不可控狀態。
轉頭望向了東方——也就是下一個村落的方向,墨菲斯倏然抬起手掌,繼而猛地向腳下一揮!
落地時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平靜,身體外包裹著的元素瞬間衝擊在了這片村落的前方,炸裂開來的元素吹的整個村落外的樹木險些折斷——而當他衝進村落時,發現自己似乎依舊來晚了一步。
金屬劍刃劃過空氣,冰冷的刀鋒劈向了站在路旁的孩子的胸口,不出一秒鐘,這個不到八歲的孩子便會成為向後飛出碎裂為兩塊的屍體。
墨菲斯站在小女孩的屍體前沉默良久,他的指尖顫抖幅度越來越大,屋子內的所有物體甚至都出現了微微顫動的情景。
後方的騎士們停住了腳步,眼下已經有六人死於衝撞空氣中那無形的牆壁,他們並不傻,知道眼前出現的傢伙似乎並不好惹,可是之前燒殺搶掠帶來的狂妄與自信豈能因為「意外」而煙消雲散?
「鏗。」
火光衝天,在一個足以媲美「末日鐘聲」法陣規模的爆炸下,墨菲斯的身影再一次消失。
彷彿是屋內出現的光亮讓她恢復了許些意識,睜大雙眼的女孩兒嗓子早已喊啞,臉上是被抽腫后的淤青,眼角的淚水尚未乾涸,而整個桌面已經完全被血液染紅,場面凄慘異常。
從西塞林抵達北方的邊境城市帕斯只用了不到五分鐘,不過墨菲斯並沒有止步於此,而是繼續飛行,一直到月光下那仍然在燃燒的村莊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時,墨菲斯才停住了身形,降落在了正在熊熊燃燒的火堆面前。
瘋狂?
墨菲斯的大腦現在無比冷靜,但這是對戰鬥的冷靜,卻不是對自己心理狀態的冷靜。
抬手捏住另一柄劈來的長劍,無形的能量讓墨菲斯的手掌毫髮無傷,但在他的緊握之下,對方劍刃瞬間扭曲變形直接成了廢鐵!
腳步落地的聲音在這片熊熊燃燒的村莊面前微不可聞。
聲帶撕裂而連呻吟聲都無法發出的她望著眼前的人影,唯一做出的動作是搖頭——乞求而恐懼的表情最終隨著身軀停止動作而凝固,那雙原本應該美麗異常的眸子失去了最後的光彩。
空氣中有難以形容的嗡鳴聲閃過,元素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凝聚到了墨菲斯的腳下,被劇烈壓縮,繼而產生了恐怖的爆裂!
墨菲斯的目光沒有去掃視四周有沒有敵人,而是完全的、直愣愣的盯著眼前正在燃燒的火堆——他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不是什麼衣物或木柴……而是完全用屍體堆積的火堆。
腳下的地面伴隨著他猛然躍起而炸開——墨菲斯以最快速度朝著離這裏最近的一個村落直飛而去。
「轟!」
他們被慾望燒糊的大腦開始被殘酷的事實澆醒,噴濺在臉上的血液開始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正在面對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墨菲斯無法想象自己會有一天看到如此的情景——一個渾身赤裸的小女孩姿勢扭曲的躺在了餐桌上,雙手竟是被一柄鋒利的匕首生生釘在了桌面上!下身凌亂不堪,顯然遭到了難以想象的侮辱。當墨菲斯走進屋子時,這個年紀可能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似乎還有一息尚存。
已經不屑於佩戴金屬頭盔的加百列騎士大笑著看著無頭屍體的頸部噴薄著鮮血,揮手砍向了下一個目標——一個被嚇傻的孩童。
被他捂住眼睛的孩子遲疑一秒,隨即狠狠點了點頭。
「轟!」
慘不忍睹。
「為了上帝!」
有些東西是無法挽回的,比如犯下的罪惡,比如燒毀的村莊。
除卻四周正在燃燒的木屋發出的「噼啪」聲,這座村莊沒有任何其他聲音傳出,死寂,是這裏唯一的旋律。
可是時間彷彿在這一刻無限放慢。
「上帝需要你們為他做什麼?」
眼前這些連野獸都不如的人……該被處死。
距離墨菲斯只有五六米的距離上,四五個被砍下頭顱的孩童屍體因為高溫而蜷曲在了一起,逐漸成為黑乎乎的一團,旁邊的屍體幾乎無法辨認,偌大屍堆燃燒后的嗆人味道熏人慾嘔,超過五十具屍體堆積的小山正在火堆中發出詭異而輕微的爆裂聲。
從村外向內奔跑的農夫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沖在最前方的騎士一刀削飛了頭顱!
兩天時間,三個村子遭受了不可逆轉的劫難,無數人被殺死,騎兵團卻依舊馳騁在邊境,盡情蹂躪著毫無反抗之力的農民!
火光映照在了墨菲斯的臉上,握緊的拳頭微微鬆開,他後退幾步,低頭,看到了那無數戰馬踏過的痕迹。
即便見識過戰爭的殘酷,如今眼前的情景卻依舊讓墨菲斯捏緊了拳頭。
精良的輕質鎧甲、制式佩劍,肩部和胸口還有梵蒂岡教廷的十字標誌,墨菲斯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再一次和這個國家的軍隊交手。
「一定不要回頭。」
可是現在……卻被突如其來的罪惡徹底玷污。
沖在最前方的騎士以匪夷所思的姿勢瞬間死在了後續騎兵隊面前,扭曲的馬屍和頭顱撞進胸腔的人屍橫在地上,四濺的鮮血、岔出肉體的白骨讓四周頃刻間瀰漫起了濃厚的血腥味道。
一幕幕無法在記憶中抹去的情景在眼前閃爍著,當已經衝到墨菲斯面前的騎士用長劍砍向自己的身體時,他的表情已然在突然間變得更加冰冷……
眼前的孩子年紀比自己還要小,她沒有自己這般過人的武力,沒有掌握在手中的權勢,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燃燒的建築、滿地的屍體、掙扎的女孩兒,絕望的目光。
扯住對方脖子,墨菲斯另一隻手扣住對方的腰帶,怒吼一聲,竟是原地將對方抄起后旋轉一圈,以駭人聽聞的恐怖力量直接將對方扔了出去!
他輕聲反問,卻沒有奢望答案。
沉寂。
神聖加百列帝國的先鋒騎兵隊,在接到「盡一切手段摧毀巴利切村莊」的命令后,起先是攻下了兩個村落,作為騎士,原本他們並沒有打算將這些無辜的村民屠殺,只是單純的執行指令,一把火燒掉了整個村子——而這導致的是村民們發瘋一樣的抵抗,於是……長劍染血的結局無法避免,騎士們開始對平民動手了。
「咔!」
拍了拍他的後背,墨菲斯鬆開了手,望著那個拚命逃向遠處的背影,隨即緩慢的轉過了身。
或許是根本連燒都懶得燒,劫掠者們在大肆殺戮之後便直接離開,以至於村落的街道上還有被利刃砍死的屍體……
「啪!」
墨菲斯迅猛的一拳揮在了對方手腕上,對方脆弱的肉體根本無法抵抗這種力量,竟然連手帶劍一同飛了出去——緊跟上的一掌削在了對方的肩膀之上,爆裂聲中,這名騎士的整條胳膊徹底被斬飛!
墨菲斯輕輕扳過這個孩子略顯僵硬的身體,低頭輕聲道:「回家,別回頭。」
向前奔跑的戰馬頃刻間如撞牆一般,巨大的頭顱突然之間因為面前突然出現的無形阻力而生生崩碎折斷,可馬身卻依舊保持者前沖的慣性,直到它的身體和後背上的騎士一同拍擊在無形的牆壁上並成為一攤肉泥時,站在原地的孩子依舊睜著大眼沒有來得及挪動一步。
肉體的沉悶撞擊和骨骼折斷的脆響響徹荒野。
墨菲斯的身影出現在了女孩的視野中,她絕望的睜大眼睛,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誰,本能的恐懼讓她渾身顫抖著,身軀上的傷痕和已經流失到盡頭的生命讓她無法動彈。
一地屍體後方,是跟上來的三百騎兵。
翻身下馬衝過來的騎士毫不猶豫的拔劍,雙目通紅,狂躁的呼喊著平日祈禱的口號,直直劈向了墨菲斯!
帕爾戈村,往日邊境最寧靜的村落之一,在今夜即將遭遇萬劫不復的災難。
「噗!」
「呯!」
肉體撞擊的聲音彷彿是裂開的大壩,頃刻間讓天空飛起一片肢體與盔甲的殘骸。
墨菲斯的內心此刻只有這一句話,他的雙手沒有持握任何武器,身上沒有佩戴任何鎧甲,卻彷彿一個絞肉機一樣讓所有靠近他的人成為了一塊塊肉渣,抬腿踢出去的騎士能在撞擊到馬匹后依舊飛行數米,每一拳轟擊出去甚至直接洞穿身著鎧甲的身體。
任何一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有極限,如果墨菲斯只是聽依琳達爾彙報「村莊被洗劫一空」,他絕不會有過多憤慨,只會把這一切當做一個事件來看待——可是當現實以一種無比殘酷的姿態衝擊著他的感官時,一切再沒有那麼簡單。
這裡是村莊外的入口,河流上的木橋構成入村的唯一通道,而站在橋這邊的孩子似乎再也無法回到自己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