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愚人
第六十一章 強勢
當初一巴掌拍飛老管家帕法而險些直接殺了自己的血族，正是眼前這位一身銀色袍子的傢伙，可是曾經需要仰視的強者如今自己已經可以平視甚至俯視，這種轉變讓轉過頭的墨海克爾都有些不能適應。
「活路，你們自己選。」
「咚！」
帕斯城。
可是他絕對想不到，就在遠處的戰場傳來號角聲，城內同時響起警鐘時，一道直接來自西塞林城的命令讓他呆立當場。
所有正常點的克雷芒家族成員都明白一個事實，「阿什坎迪」這個字眼代表的不會是友誼，而只會是恐怖的實力和毫無任何廢話的殺戮。
「一言難盡。」
高度超過城牆的攻城塔樓超過十座，它們緩慢的向前推進，右邊群山的懷抱下同樣是無法數清數量的騎兵軍團，帕斯作為一個邊境的小城堡，規模比起西塞林來說可是小了不是一星半點，用它來防守萬人數量級的進攻都有些捉襟見肘，更不用提眼下總數量接近七萬人的部隊。
阿什坎迪淡淡一笑，如此回問道。
這就是墨菲斯來這裏的原因——他在等菲爾斯表態。
菲爾斯顯然被眼前這種情景搞得有些轉不過腦子來——克雷芒是什麼？那是布雷斯特家族的拯救者，沒有克雷芒就沒有布雷斯特！誰敢污衊克雷芒，布雷斯特家族首當其中會將其毀滅！
「這也是為什麼我不喜歡跟別人廢話的原因。」
靈魂。
女王的出現，意味著黑眸阿什坎迪對克雷芒家族的心理障礙依舊無法消除——否則圖謀已久的她怎麼會輕易消失？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切會穩定下來，女王在聽完墨菲斯的敘述后直接表示自己可以幫忙讓守夜人面臨的危機「變小一些」。
身材高大而換裝金屬鎧甲的他在帕斯城做好了完全的防禦準備，在下了準備戰鬥的命令之後，他補充了一句：「換裝精鐵箭頭。」
「好久不見。」
汗水順著脖頸流下，菲爾斯的腦袋在飛速思考著眼前的利弊，最終，他還是做出了一個當下最明智的選擇——「布雷斯特家族從克雷芒家族離開時接到的任務，不是為克雷芒家族戰鬥，而是守護，只要你不試圖越界，我們不會幹涉。」
這會是一場艱苦的死戰，黑格爾毫不懷疑。
「出城進攻，正面迎擊。」
成功者之所以成功，在於能謹小慎微，明確自己的位置，而失敗者，往往是心存僥倖——比如屋子裡這三個白痴一樣衝到西塞林的血族。
既然手中握有阻止這一切的鑰匙，為什
萬一自己搶到手了呢？
「無論如何，我的話已經帶到了，對於薩弗拉斯權杖——」
淡藍色的光芒閃爍過後，一幕讓人無法想象的情景展現在了三位吸血鬼的面前。
領主大廳的一個大窟窿一直延伸到兩人所在的房間，顯然她發現了領主塔樓變樣的事實，「我沒有在的這段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和自己有著聖仆契約的強大女人每一次轉變性格，後果都難以想象，但是說起來墨菲斯最願意麵對的，還是這位黑暗女王，她的紅眸總是意味著墨菲斯可以將心中的那抹警惕微微放鬆。
有多久沒有看到這位紅眸女王了？
「喂，誰派你們來的？」
一切歸於平靜。
「我說過，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我面前侮辱克雷芒！」
對方根本說不出話來，眼睛直直的望著權杖，恐懼異常。
所以墨海克爾的行為無異於找死，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次凶多吉少的會面會以這樣的轉折呈現在自己面前。
對禁錮靈魂的絕對控制權，是薩弗拉斯權杖的能力之一。
是剛才于爭鬥中最後被阿什坎迪擊殺的那位血族的靈魂。
「我有必要在講述一切之前說一件事，」墨菲斯順著塔樓的樓梯向下走時頭也不回地說道：「除了這群前來找麻煩的血族，神聖加百列帝國和弗丁的軍隊已經攻入了領地邊緣，或許明天，或許後天，我們就要面對數量超過五萬的敵人。」
「閉上你的嘴巴。」
他迷茫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站在原地愣怔片刻，繼而抬起頭左看右看，表情變化極富戲劇性，當他抬手本能的想要攻擊墨菲斯時，那嗡鳴的權杖讓他猛然間哀嚎一聲，倒在了地上。
一切原因，似乎都能歸結于那位「大執政官」……換人了。
在她身前的傢伙剛勉強從地面爬起來，饒是這傢伙有著公爵實力，一樣被這一擊打的內傷，半天才順過氣來繼續說話：「克雷芒家族很尊敬您，對於幾百年前的那次意外，我代表威廉親王殿下來向您……表達歉意。」
墨菲斯邁步走到了房間的一角，目光轉過，在看到阿什坎迪后似乎終於確定了什麼，繼而他鬆了口氣，輕輕走到她的身旁，對身前的墨海克爾說道：「薩弗拉斯權杖就在這裏，如果誰想要，隨時來拿。」
最終，千言萬語化作了這四個字，他轉身推開門，伸手示意阿什坎迪跟上自己，後者毫無二話的跟上
可平靜不下來的是墨菲斯——因為當他再一次看到紅眸阿什坎迪時，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劃分防守區域，投石機全力進攻，長弓手五個預備隊輪換。」
「哦，你想要？」
「格里克·岡多斯蘭！我們來是為了權杖，克雷芒家族將所有有關於權杖的信息散布到了整個地下世界，並且揚言誰能帶給威廉，誰就能得到最有力的扶植……」
「你不願直面戰爭的原因，是你知道那會製造更多的死亡與痛苦，無論是征服與被征服，都會有苦難，我認同你，但仍要告訴你，戰爭永遠會存在下去。」
「首先，我們需要讓敵人安靜下來，仔細思考這場戰爭的代價。」
兩人無言對視，從黑暗女王人格出現的那一刻，阿什坎迪始終寡言而表情冷淡，但是當看到墨菲斯手持權杖、以讓人驚駭的實力站在自己面前時，她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我覺得你找錯人了。」
墨菲斯嘴上說的客氣，實際上卻直接用權杖頂在了對方的側臉上，冰冷的杖尖讓對方瞬間不敢再多出半點聲音，「聽起來似乎你們並不是克雷芒家族的？」
可是阿什坎迪之前對這裏下的命令很直接——「撐一個星期。」
這世道變得太快了。
「當然，你可以為威廉帶一句話。」
西塞林城的伯爵府在一場襲擊后氣氛並沒有變得緊張，卻是很反常的輕鬆許多。
……
站在城牆上的士兵們雙手捏緊了兵器，頭盔下的目光透著無法掩飾的緊張。
墨菲斯沒說話，卻是站起身，直接將權杖指向了身旁的空處。
「我有些明白戰爭的意義了，」墨菲斯在阿什坎迪面前低著頭，像一個謙虛的學生般，「戰爭本就是打破道德底線的產物，如果試圖用底線之上的方式去糾正，不會有任何效果。」
墨菲斯伸手指了指權杖，「我和它的創造者見了一面。」
「我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糾結于自己的行為是否正義，你的疑惑來自於你內心的道德，」阿什坎迪望著墨菲斯，有些好笑的說道，「而我……已經見過了太多『正義』，按照教廷的說法，那群瘋子騎士對你的討伐是絕對正義的，而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不過是為了奪取權杖罷了，換個角度而言，他們製造的戰爭，是最大的邪惡。」
尷尬的沉默讓墨海克爾臉上那股子神經質的笑容漸漸收斂，他腦子還算清楚，作為唯一一個有膽量在這種時候來西塞林、還有膽量獨自找
墨菲斯本來喜悅的心情被阿什坎迪的這句問話搞的突然間有些沉默，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內自己經歷了什麼？地底的危機，和該隱、衣卒爾的見面，讓娜死於保護綠眸阿什坎迪，領地遭受了一次損失慘重的襲擊，現在自己連大執政官都不是……
阿什坎迪眨了眨那雙紅色眼眸，對眼前的血族根本沒有任何興趣，在聽到「威廉親王」的字眼時，目光微微轉動，盯住了眼前的這位公爵，「意外？呵。」
※※※※
沒等對方說完，一個清脆的耳光徹底讓對方把話咽了回去。
大廳里另外兩個傢伙一個來自格爾登家族，另一個同樣是岡多斯蘭，說起來岡多斯蘭這個聲名極差的家族實在讓人詬病，甚至大多數血族都瞧不起這麼一個為金錢賣命的「雇傭兵」家族，而格爾登屬於神聖加百列帝國最細枝末節的小家族，躺在地上的這位已經是家族內實力最強大的家主，足以見得勢力幾何。
墨菲斯的講述讓阿什坎迪大致明白了她消失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說實話，這些東西並不能讓思維單純但經歷太多血腥的她有過多感觸，唯一讓她有些觸動的，是墨菲斯的成長。
激動？平靜？還是略有感慨？
「別用那種表情看著我。」阿什坎迪罕見的努了努嘴，指了指頭頂道：「給我解釋一下吧。」
「所以……我們現在去阻止這場戰爭？」
或許菲爾斯準備動手的下一刻，布雷斯特城堡連帶著整個家族都會消失無蹤。
為此黑格爾不得不親自來到這裏監督防守，他很明白自己現在這麼做是為了保存整個領地的實力，如果自己不爭取打贏這場仗，就不用去想和布提嘉皇室有什麼對抗的能力。
「啪！」
三百年前克雷芒家族盛極一時，布雷斯特家族當時的地位不亞於任何一個其他血族家族，可是如今，竟然被別人稱為「走狗」？！
墨海克爾起初一幅疑惑表情，卻在瞬間瞪圓了眼睛，張開嘴巴想要說話，手指指著墨菲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竟是直接轉身飛了出去，眨眼間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哦？需要我幫忙？」
墨菲斯見此，直接轉身一腳踢翻了另一名血族，伸手扯住他的胸口，對方強壯的身軀被十六歲的墨菲斯一隻手如提著玩偶般拎了起來，他望著似乎已經神志不清的血族繼續問道：「你們看起來不像是腦袋
阿什坎迪笑著望向了墨菲斯，似乎突然間覺得眼前的傢伙……還是挺可愛的。
這個被踢折了腿骨的傢伙彷彿看到了極其可笑的場景，望著菲爾斯和他胸前的族徽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這群白痴……讓克雷芒當狗一樣馴養了這麼多年，沒想到竟然還有倖存者？哈哈哈，威廉看到了估計會樂的開花吧？那個老傢伙——」
墨菲斯滿意的點點頭，揮手間讓權杖將那個倒霉血族的靈魂吸收，轉身離開。
此刻，作為對墨菲斯的回答，站在塔樓外的阿什坎迪倏然展開了背後的雙翼，她轉過頭，輕聲對墨菲斯道：「戰爭是無法被一兩個人阻止的，但是我們卻可以讓它換一種形式進行。」
萬一權杖的持有者實力不強呢？
阿什坎迪很隨意的坐在了滿是塵土的扶手椅上，頭頂的天花板一連三層都有著人形的窟窿，甚至能直接看到星空，她的語氣不軟不硬，並無多餘情感。
警惕的他已經明白，自己需要當心的不單單是敵人的進攻，更需要擔心來自布提嘉的刺客——在自己「佔領」蘭帕德領土之後，皇室布提嘉很輕易地看透了這其中背後蘊含的意義，所有和黑格爾的聯繫中斷，其所代表的意義並不單單是表面上的關係破裂。
※※※※
就在剛才，阿什坎迪傳達了讓黑格爾出城進攻的命令——對此墨菲斯並沒有阻止，他很明白眼下這場戰爭本就不該像黑眸阿什坎迪那般如下棋一樣去打，因為那樣造成的損失可能是上萬條人命。
紅眸女王的回歸后，一切都是那麼的強勢，以至於墨菲斯發現自己根本不用提出什麼大執政官職位的改換問題——他有理由相信，黑眸阿什坎迪能解決的問題，這位女王可以更快的解決。
遠處是神聖加百列的軍隊，一共三支共兩萬人的騎士團在地平線上拉起了漫天煙塵，而正北面方向，五萬人的主力部隊直直鋪開在了平原之上，朝這裏直衝而來。
一切，只因為她的純粹。
說白了，屋子裡的這幾個血族看似實力強大，皆為伯爵級別，但實際相比克雷芒家族根本還是小巫見大巫，充其量，只能說是那些個妄圖分一杯羹的式微小卒，稱不上為克雷芒賣命，卻可以說是為了自己家族最後那點子榮譽品拼上了性命。
墨菲斯只能想起自己最後一次與她對話后，出現的便是那位綠眸阿什坎迪，而當自己從地下城返回時，守夜人，已經成了黑眸阿什坎迪的
「克雷芒……？他們才不會就這麼找上門來，哈！高貴的克雷芒，偉大的克雷芒，只是躲在角落中等著坐收漁利的虛偽者罷了，一群懦弱的狗屎！」
背後的木門被輕輕推開，手持權杖的墨菲斯走進了這間被毀壞的差不多的屋子，迎面看到了墨海克爾，他不由得苦笑——看起來又是一個熟人。
痛苦的靈魂身體扭曲的嚎叫著，墨菲斯根本沒興趣等什麼，直接問道：「說出你的身份，我沒有耐心等你廢話。」
「停下！快停下！」
墨菲斯手中的傢伙剛說了兩句話，便被身側的菲爾斯一腳踢了出去，生生撞在牆上后砸出了數道裂紋，落地時吐了一地血。
「我重申一次，你找錯人了。」
紅眸女王從始至終都在使用最簡單的暴力而不是繞來繞去的政治手段，就是因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面對的是什麼。
如今的局面很尷尬，誓死為克雷芒效忠的菲爾斯明白了眼前這群血族為何而來，而自己呢？面對著克雷芒家族的最終目標，如何取捨？
當阿什坎迪猛然躍向空中，在墨菲斯眼中驟然消失時，就連正在準備看好戲的布提嘉也不會知道——接下來的戰爭，會有多少東西打破常規，讓人大跌眼鏡。
更何況，眼前的傢伙是一位伯爵。
墨菲斯雖然年紀不大，但閱歷已經不比成年人少到哪裡去，他聽了這話倒是笑了，看著那已經失去肉體的靈魂道：「扶植？岡多斯蘭家族……聽著很熟悉的名字，我想想——當初我從胡克鎮離開去往君士坦丁的時候，就是你們偷襲的我對吧？」
鎮守帕斯城的軍隊總數超過兩萬人，這使得不大的城市擁擠不堪，如果被包圍，食物將會是比敵人更能困擾士兵的問題，對此黑格爾很明確的讓士兵們只準備了一個星期的糧食——超過一個星期，多餘的食物顯然並無意義。
菲爾斯的面色已經變了好幾次，他的腦袋到現在還嗡嗡直響——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同類？肆意踐踏布雷斯特甚至克雷芒家族的尊嚴，是血族會做的事情？
大廳重新陷入沉默，只有失敗者的喘息聲回蕩在空氣中。
菲爾斯在旁邊默然不語——顯然他此刻不適合進行什麼質問。
暴力？墨菲斯現在開始明白，對於摒棄道德的戰爭，自己講原則不代表敵人會同樣講，有些人，總是需要迎頭棒喝才能醒悟。
半晌，墨菲斯傻呵呵的說了這麼一句，盯著這位女王看著，似乎還在確認自己沒有認錯人。
在家族和克雷芒之間，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