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狂幫歲月
第一百二十章 「耙耳朵」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和老婆講大道理的時候，正在氣頭上的老婆現在抵觸心理很重，給她講道理反而只能激怒她，將事情變得不可收拾。兒子和媽媽鬧了矛盾，他這個做爸爸兼丈夫的人就應該在中間起到潤滑劑的作用。等老婆氣消了，再慢慢講道理，人心都是肉長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能把這場家庭危機化解的。
楚左生不敢違命，拿起電話聽筒：「喂，找哪個？」
他笑了笑。
「還不知道，今天晚上才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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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他反應過來，「說了不浪費你的電話費，又聊了這麼久。這次是真的掛了，你一個人在那裡好好保重，時間不夠太辛苦的話，就別打工了，我和你媽能把你送到英國去，自然也能把你供出來，你就什麼都別想了。努力學習，嗯……也努力踢球！足總杯的時候好好乾！」
「嗯，兒子。你媽媽這邊你就別想那麼多了，我幫你頂著。既然你喜歡踢球，而且通過足球找到了很多朋友，那就繼續踢下去吧。我勸勸你媽，你媽不是不講理的人，只不過這幾天心情不好而已……你每個星期還是給家裡打電話，不要因為這件事情就怨恨你媽媽，她也不容易，知道嗎？」
站了一會兒的楚中天回到了溫布爾人酒吧，臉上的神色還沒有恢復正常。
回到家的楚左生再將電話線插上，這一次等了半個小時也沒有聽到電話響。他和周瀟湘同時鬆了口氣。
「嘿嘿。」楚左生笑著將圍裙解下來，遞給他的老婆。
難道這也是成名的代價之一？
妻子接管了廚房的控制權，楚左生很殷勤地在旁邊表示自己可以打下手。結果被妻子以添亂為由趕了出去。
「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爸爸。不過我會幫你問問。」他想到了徐曉迪，那個中國記者對這方面的事情一定很了解，到時候找他問問。
「爸，是我啊。」電話那頭響起了楚中天的聲音。
見他們倆母子似乎談僵了，楚左生將手遞了過去：「把電話給我嘛，我來給他說。」
「爸你……」
媽媽一直不喜歡自己踢球，在家裡唯一能夠和他分享足球的人就只有爸爸了。要知道自己能夠選擇踢球，都還是受了爸爸的影響呢。
來了……楚中天知道自己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劫的。長久的經驗告訴他一旦自己的老媽發火了，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讓她一個人先噼里啪啦說個夠，等她
不管老婆大人怎麼訓斥，楚左生就始終在旁邊一臉賠笑。
「我踢了十年球！從六歲開始就踢球，我從沒有撒過慌，你不要什麼都推給足球，好不好！我知道你們工作辛苦，賺錢不容易，所以我在這裏也拚命打工給你們減輕壓力，我平時打兩份工，踢足球還有錢拿，我為什麼不能踢球？我工作沒耽誤，老闆還給我加薪，學習沒耽誤，期末拿獎學金，我為什麼就不能踢球？你不就是怕我踢球耽誤學習嗎？可是我沒耽誤學習！你說我浪費你們的錢，為了省錢我每次都是跑著去踢球的，六公里路我都是跑去的，就是為了省下車票錢！踢球是我的愛好，我自己踢球也沒有礙著誰，我為什麼不能踢球！」
周瀟湘一聽到這個小名，馬上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把搶過電話。
「要是不踢球你的成績還能更好！踢球有啥子好的？又耽誤時間還容易受傷！成天弄的灰頭土臉的，有啥子好的？」
「好好好，是是是……是我的錯我的錯。」楚左生見老婆終於肯面對他了，連忙賠笑道。
英國的一月份還算冷，楚中天聽到媽媽的聲音時打了個寒戰。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的緣故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就這麼聊了半個小時，一菜一湯和熱情騰騰的大米飯就上桌了。
「媽……」他的聲音馬上弱了下去。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楚如此激動地對人說話。把我嚇住了，老實說……」
「不吃了！吃啥子飯嘛？養個兒子養大了不要娘，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楚中天自動調整，進入了受訓模式。
「什麼？」
「我為什麼不能踢球！？」激動的楚中天發出了這樣的質問聲。
楚左生放下電話去敲卧室門。他發現卧室門並沒有鎖起來，於是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自己的妻子正躺在床上背對著門口生悶氣呢。
「耙耳朵」楚左生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老婆從床上勸了下來。
爸爸打斷了他：「好了，我相信你。說說你的球隊是怎麼回事吧？」
楚左生和高潔向那家全中國最有名之一的社區網站發去了抗議信，很快他們那上面的帖子就被刪除了，並且網站還在首頁很醒目的位置刊登了道歉信，並呼籲
科林.約翰在酒吧里忙，他聽到了從外面傳來一陣吼聲，他聽不懂，所以他猜那應該是楚的。可是楚不是給他父母打電話去了嗎？怎麼會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的父母說話？
楚左生知道老婆是在說氣話，不過他還是咳嗽了一聲：「說不得說不得……你跟兒子較什麼勁兒啊？再說了嘛，我沒得罪你哈，走嘛，起來陪我吃飯。」
「現在可以用膳去了嘛，湘湘兒？」
這口氣還沒有喘完，就聽到電話鈴響。
兩個人對視一眼，周瀟湘示意丈夫去接。
於是楚中天在電話里將溫布爾登競技的來歷簡單的說了一遍，還說了自己上預科時在英國生活受得苦，而此前這些苦他是從來都沒有對自己的父母說過的，因為不想讓他們擔心。但是今天他覺得說出來或許會讓父母支持他在這裏踢球。因為他通過足球交到了很多朋友，在英國的生活也不再孤獨寂寞了。
「希望不要是什麼糟糕的事情。」
楚左生並沒有談剛剛的事情，而是隨便聊著一些其他雞毛蒜皮地小事情。比如豬肉又貴了多少錢啊，聽說成品油又要漲價了啊，成都的房價也在漲啊，這年頭豬肉一漲什麼都跟著漲啊，聽說城東在搞拆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我們這邊拆遷啊……
她嘆了口氣，都說四川男人會做飯，自己怎麼就找了這麼一個「四川男人」啊……
「那到時候在成都能看到不？」
楚左生幫忙擺好碗筷，又親自幫老婆拉開凳子，再把筷子遞到她的手裡。「請用膳，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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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因為兒子的一通電話，現在八點了他們連晚飯還沒做呢，平時都是妻子做的，現在她正在氣頭上，當然不能讓她做了。於是楚左生自告奮勇，繫上圍裙下廚房，說讓老婆大人好好休息，一定給她弄出一桌滿漢全席！
「一月二十五日，星期天。」
楚左生看著用力關上的卧室門，搖了搖頭，然後他對著電話說：「喂，兒子，是我。」
聽完了兒子講述的楚左生，呆了呆。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在英國
楚中天覺得很委屈，他努力踢球，可是也在努力學習，為什麼自己的媽媽就不能尊重一下他的個人愛好呢？
楚中天聽到媽媽不讓自己踢球了，頓時一急，一句「不行」脫口而出。
再看看地上，平時乾乾淨淨的廚房裡已經一片狼藉了，髒水、黑腳印、菜葉子、泥巴……一地都是。花兩個小時做飯，再花四個小時來收拾廚房……
「天兒？」
我早已年滿十八歲，我是個成年人了，難道為自己做主都不行嗎？
不過現在他可不敢說出來，這些東西只能留到最後說。
「圍裙！還是我來伺候你嘛，楚大爺……」周瀟湘無奈地說道。
「你看看你看看，都曉得和我頂嘴了！」
他想不通。
「走嘛，吃飯去。」
老本特同樣也聽到了，他走出去站在門口望了一眼，接著走回來對約翰說：「背對著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身子一直在抖，不知道是冷還是激動……」
板了好幾個小時臉的周瀟湘終於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反正不管是哪一種說法，「耙耳朵」在成都就是「妻管嚴」的代名詞。但是「耙耳朵」在四川，並不是一個單純的貶義詞，有些時候甚至還是一個褒義詞——畢竟哪個女人不想找個「耙耳朵」老公呢？
為了家庭和諧，就算當「耙耳朵」又怎麼樣？
「是業餘球隊，爸。我一邊上學一邊踢球，沒耽誤學習……」楚中天還要為自己辯解。
「對手是誰知道嗎？」
激動的周瀟湘越說越大聲，幾乎是在吼了。惹得一直默不吭聲的楚左生都忍不住抱怨道：「你小聲點嘛，嚇到孩子……」
「四川體育倒是轉英超，可是不知道他們轉不轉足總杯……」楚左生嘟囔道。
「你看看你乾的好事！家裡這兩天被騷擾成什麼樣子了？我和你爸連覺都睡不好，擔驚受怕的！你倒好哦，在英國踢球！還出名！還上報紙，上電視的……我和你爸爸累死累活省吃儉用就是喊你出國去踢球的哇？」
「你還曉得我這個當媽的嗦？」媽媽的聲音哪怕是隔著整個歐亞大陸，在電話里聽起來也依然咄咄逼人。
雖然隨著他給父親的講述，內心的情緒已經漸漸平復了，
做丈夫的楚左生終於鬆了口氣。最危險的時候安然度過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站在吧台後面的楚中天還在想這件事情。
「你現在沒耽誤，你曉得以後你也不會耽誤啊？等你畢業的時候要實習要做畢業論文，要答辯，還要找工作，你哪有時間去踢球？」
「耙耳朵」是成都和重慶的方言，「耙」其實是「火巴」，音Pa，一聲。在四川方言里是軟的意思，「耙耳朵」就是耳根子軟，有一說是沒主見，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還有一說則是成天被老婆揪耳朵揪的都軟趴趴的了。
「爸……」楚中天還在生氣呢，聽到自己爸爸的聲音，這聲「爸」叫得也有些不自然。
「為什麼不能踢球？因為你在浪費時間！浪費我們的錢！我還說你這兩個暑假是真的在打工學習，沒想到你跑去踢球了，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撒謊了？這都是你踢球之後學會的壞毛病！！！」
難怪楚左生周圍的人都會私底下喊他「耙耳朵」呢。瞧瞧，現在他這樣子，簡直一副標準的「妻管嚴」模樣。
說老實話，爸爸很努力的安慰了他，可他的心情並沒有隨之好轉。他還是對媽媽的有些言論耿耿於懷。而且很苦惱——為什麼自己的媽媽就不能理解一下他呢？他很努力的去理解了父母的艱辛，所以他才會這麼拚命地打工賺錢，但難道因為自己上學是父母掏錢供的，自己就一點自主權利都沒有了嗎？
兒子，你在英國就好好踢球吧，你老媽我來搞定！
「聽說你參加了足總杯，還進了球，成了全場最佳。你踢的究竟是職業足球還是什麼啊？」沒有批評，也沒有訓斥，楚左生這個做爸爸的上來先問的則是與足球有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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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老婆大人肚子都餓叫喚了，滿漢全席的影子還沒看到呢。
「楚中天！」
掛了電話，楚中天在電話亭里站了一會兒。
「啥子？你再說一遍呢？」
周瀟湘打了個冷戰，嗔道：「不要叫我小名！都多大歲數了，你肉麻不肉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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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中天在心裏反駁著：我踢球也沒有耽誤學習嘛……我還是拿了大一的獎學金的嘛。
這句話可算捅了馬蜂窩了……
「嗯……」楚中天答道。
約翰老闆和老本特對視了一眼，都搖搖頭。很顯然楚的心情不
「那我就不和你多說了，免得浪費你的電話費……對了，你的下一輪足總杯是什麼時候？」
「踢球有啥子前途？這兒都四年了，你還沒想明白嗦？你現在看下那些踢球的名聲有好臭！提起來多丟人嘞！不要踢了，我給你說，給我好生學習！畢業之後你要是能夠留在那邊最好，留不下來就給我回來……」
「也許是和父母吵架了吧。」約翰搖搖頭。
然後他在床的那一邊坐了下來，也一樣背對著妻子。
「嘿嘿，我也想看看自己的兒子上電視什麼感覺嘛……說起來，有幾年沒看過你踢球了。」
「可是我沒耽誤學習啊，媽！」
她走過去，拿起被老公扔到案板上的菜刀，將那些散落的蔥花歸攏到一起，將一隻手伸到丈夫面前。
當然了，成都的人力三輪車也叫「耙耳朵」，不過那個和妻管嚴可就沒什麼關係了。
楚中天心想說都說了……那還有啥怕的？直接就跟自己的媽媽頂上了：「足球我會繼續踢的，媽。學習我也沒放鬆過，我大一還拿了五百鎊的獎學金呢！我在上大一之前就開始在那兒踢球了，可是也沒有影響我的學習！我是不睡放棄踢球的……」
聽到自己爸爸的這句話，楚中天的鼻子瞬間就酸了。
「可是我現在沒耽誤嘛，為什麼不能踢球？」
他的媽媽似乎沒想到自己那個一向聽話的兒子，竟然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她拿著話筒愣在了那兒，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質問。
但是他沒有去客廳看電視，而是靠在廚房門口和自己的老婆聊著天，他知道老婆的心情正在一點點變好。當媽的和兒子嘔氣是嘔不長的……最後還是要先投降，誰讓她是媽媽呢？
如果自己沒有出名，默默無聞的踢完三個賽季，畢業回家，是不是就一點矛盾都不會存在呢？
「哼！怎麼沒得罪我？當初如果不是你教咱兒子踢球，能有今天？」周瀟湘說著翻過身來，指著丈夫說道。
新世紀的「耙耳朵」，咱當得光榮！
周瀟湘靠在廚房門口，看著她的老公在廚房裡笨拙地忙碌著。這邊剛剛把蔥花切好，那邊鍋里的湯已經開鍋了，白花花的雞蛋湯撲了出來，灑在火上，發出了「噗」的聲響。嚇得楚左生扔掉手中的刀，去關火，結果剛剛鏟在刀上的蔥花灑了一案板……
周瀟湘反應過來，將電話重重地甩在丈夫手中，扔下一句話就進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