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開國建業
第573章 闖關東
魏山也遠遠的喊了一聲三爺。
村子里的青壯都去了，許多半大小子和半老頭都爭著去。
現在到處都是移民的人，去關外東北的，去塞上的。
把包袱放在石頭上，他坐下來，從荷包里掏出煙桿和一袋煙絲。在青島碼頭扛了一年多活，魏山確實長了許多見識。青島這兩年是一天一個變化，擁有上百家造船行業，港口也因為海貿和海運而繁華一日勝過一日。
與其守著貧窮的小山窩，世世代代窮下去，不如狠下心背井離鄉遷居他處。
而如果正常情況下，一月能拿到差不多三塊銀元，吃住還不用自己掏錢。這相當於每天都有一角銀元。
「娘，我帶了些粉條回來，你拿著多下點，一會我喊三大爺他們一起來吃飯，要談事。」
看著越來越近的村子，他心裏感嘆，怎麼就沒有一塊平地呢。
魏山把包袱放下，笑道，「回來有事，還沒吃飯呢。」
太陽漸漸下山，魏山已經走到了村頭。
而等兒子大了，結婚娶親又成了一樁大事難事，需要借遍所有的親戚朋友，有時甚至只能靠換親。兒媳娶回來了，家裡也就欠下了一屁股債。
他的家在臨沂大山裡面，時到今日，也不能大路，只有一條羊腸小路，可以翻山越嶺通往山裡村中。
魏山在青島幹活，一月能掙四塊銀元，這讓他成了村子庄的能人，很多人都希望魏山能帶他們家孩子去青島。
「大娃，你咋個回來了。」
「好好。」三大爺連忙笑著回道。
在外面已經算是見識過大世面的魏山很清楚，如果按著過去的方式過日子，他們永遠也就這樣，一輩子苦哈哈。
青島做工的薪水也是不停的漲，相應的物價也漲了不少。
「這是用番薯粉做成的，也不值幾個錢，而且都是我工友們送的。你就把水煮開了，然後放下去煮就好了，跟煮麵條一樣。」魏山跟母親介紹粉絲的作法。
煙絲，酒，甚至還有些給孩子的糖果。這些外面帶回來的新鮮玩意，引得大家一陣驚嘆。
這時他又不由的想起了在青島聽到的消息，只要去了關外，若是去遼西省，一人可以分到二十畝地，若去燕北，一人能分三十畝，去漠南，一人能分五十畝，而如果去遼東，一人能分六十畝，卻遼北省，一人能分一百畝。
魏山姐妹很多，這也是這裏的傳統，雖然家家窮，可越窮孩子生的越多。他母
雖然在青島幹活，一月也能掙到四塊銀元了，比起土裡刨食要強的多。可他的心裏面，還是從小到大就夢想著能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田地。
「妹子呢，娘？」
但現在，有了一個機會擺在他們的眼前，只要他們願意，就能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田地。當他確認了這個消息后，立即連夜的趕回老家來。
巍巍八百里沂蒙山，由沂山、蒙山等高山攜帶無數丘陵組成，山高坡陡，崮險嶺峻，峰巒連綿，山崮層疊，對於外人來說，這裏懸崖峭壁，巨石嶙峋，古木參天，飛瀑流泉，澗深溪清，沂河、沭河縈繞如帶。文峰山、浮來山、羽山、馬髻山以及七十二崮，雄奇秀幽，風光旖旎。
如果父親和兄弟們知道了這個消息，肯定也願意的。
今天回家，他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很厚實的藍布衣，裏面還有一件羊毛紡的毛線背心。頭髮也是剛修剪過，臉也刮過，鬍子也修過，整個人很精神。
魏山走到家門口，推開那扇熟悉的柴門，頭髮花白的母親正在院里剁豬草。年初，家裡用他從青島幹活帶回的錢，買了四隻豬崽，家裡養起了豬。這四頭豬不是養給自己吃的，而是用來賣的，這算是家裡難得的賺錢之法。
他想，這麼多地到時只怕種不過來。可又聽說，到時朝廷會租借給他們牛馬和最新式的鋼鐵農具，地雖然多點，但那地好，連片成塊，方便耕種，一人耕種百畝，不成問題。
背著沉重的大包袱，一口氣在山裡走了五十八里，魏山的後背上也漸有汗珠。
他的心裏早為每人百畝田地所佔據光了，他念念不忘。
村頭靜悄悄的，以往冬季的時候，大家總是沒事，要麼在家烤火，要麼就上山采點草藥，或者去山裡伐木燒炭。以往，到了傍晚時分，村頭總是熱鬧無比的，家家戶戶屋頂的煙囪開始升起裊裊炊煙，孩童們在外嬉戲，大人們東家常西家短的扯閑篇。
除了喝大碗茶和聽報，他還有一個愛好就是抽煙了。這也是在青島跟著工友們學會的，平時碼頭扛活，很辛苦，工友們都會喜歡喝酒抽煙。不過魏山不喝酒，他喝酒容易醉，最重要的是喝酒費錢。
山裡田地本來就少，地還貴，哪買的起田地。
不過這終究
如果他們一家遷去遼北安家，他家現在有十一口人，豈不是能分到一千一百畝地？十一頃啊，他們整個村子里的地加起來，都沒這麼多。
「啥喜事啊，讓你巴巴的從青島放下大錢不掙，跑回家來。」三大爺問。
北風吹，雪花飄，天冷的厲害。
初開墾的地，如果輪耕，把地分成三塊，每年耕兩塊，輪休一塊，一百畝地一年就休三十多畝。
不管是闖關東還是走東口走西口，移民的條件是極其好的。朝廷大加鼓勵百姓移民關外，條件很好，去了就能分田地，這對於許多如魏山這樣沒有田地的貧窮百姓來說，極為有吸引力。
山裡的地本就產出少，況且山裡地還少，連真正的地主都沒幾家。他們家裡一畝自己的田地也沒有，一直靠給人佃田。但山裡田少，就算佃田也佃不到幾畝。
朝廷的大軍如今東征西討，長城外的胡人們也紛紛降服，朝廷新設了許多省府，開拓了大片的疆土，正需要移民前往。
冬季里的山裡，幾乎就是一個色調，灰濛濛的。
而且他也聽說，遼北省那塊是大平原，土地比遼西還肥沃，更別說漠南了。而且那裡分的田地也多，遠點就遠點。
坐在大石頭上，魏新裝好一鍋煙，美美的抽了起來。
「哦，放羊去了，估計也快回來了。」
他心裏打定主意，就算父親和兄弟們不肯離開故土，他也一定要離開。在外面看過了世面后，他心裏對於家鄉的這個小山村，並不那麼眷戀。
以前家裡欠一屁股債的時候，想養還養不起。
「三爺，回來有事，一會上我家來坐，一起吃晚飯，我從青島帶了酒回來，一會喝兩杯。」
魏山回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小山村，留守在村裡的老人們都趕了過來，就連不少婦女也都過來了，山村裡人，不比外城面里規矩那麼多。
雖然只有十歲，但身在山裡的貧困家裡卻養不活他，因為家裡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十歲的孩子就得自己掙飯吃了，從此他在地主家裡放牛放羊，然後下地幹活，一干數年。
但和過去的征勞役不同，這是自願前往，且是有錢糧的。來回的路費食宿，縣裡包攬，到了地頭做工，按天計酬，據說每月還有底薪，就算萬一遇上下雨等不能動工的情況，如果開工少，起碼也還有一個底薪
遠遠大聲喊道，「哎呀，老五家的大娃回來了，咋這個時候回家來哩，還背著這麼個大包袱，是啥啊？」
魏山在青島跟著同村幹了一年多，也掙到了一點錢。不過這次他放下青島忙碌的活計，趕回山裡老家，並不是因為年關將至。
一想到這裏，他腳步步伐不禁又加快了許多。
魏山每次走在這山間路上，都會想，這裏永遠不會有翻身的機會的。外面的世界日新月異，可山裡卻毫無變化。
院門響動，魏母轉過頭來，看到大兒子回來了，扔下刀就連忙迎上前。
魏山母親看著他從包袱里拿出的幾大捆灰色的粉絲，忙道，「這就是粉絲，花不少錢吧，哎，花那個錢做啥，有錢也得攢著，你還沒娶媳婦呢。」
直到去年，改朝換代了。
其實也開始有些變化，上次他回家裡，發現村裡少了許多人，多隻剩下了一些老人婦女孩子留守村裡。父親告訴他，縣裡派人下來，組織村裡的青壯男人外出賺錢。由縣裡組織帶他們出去，其實也就是在沂水府內開山修路，築城修堤。
魏山是兄弟幾個中的老大，但他上頭卻還有四個姐姐，當年他母親一連生了好幾個不帶把的，把他爹給急的。好在後來，生了魏山後，又連生了好幾個兒子。
可是擁有一塊自己的地，這在過去只是個奢想。
他這次趕回來跟家裡人商量，要動員大家移民去關外，甚至連地方都選好了，就去遼北省。在青島的時候，他聽說了不少的消息，知道遼西漠南等地早有了不少移民過去，好地肯定都讓別人挑走了。
今年已經是他第二次回家了，若是一般情況下，外出的村裡人一般是很少回家的，一年回次很正常，甚至為了生計，兩三年回一次也普通。
山中村子也減租減息，家裡的債清了，他也離開了幹了多年活的地主家，去了更遠的青島。當年帶他出去的那位同村，早幾年去了青島，在那邊碼頭上扛活，比地主家掙的錢多。
魏山拿出許多東西招待大家，來的都算是他的長輩。
「娘，我爹跟我弟他們還在外修路呢？」
一到冬天，路總是這麼難走，雨雪把本就崎嶇狹窄的路變成了一條泥漿小溪。好在他早知道這種情況，穿了一雙皮靴子，要不泥早就沒過鞋幫子了。
呆在這樣的大山窩裡，能有什麼發展呢？一年靠佃
雖然肩上的包袱很沉重，可他的腳步依然很強健。這條道他早走習慣了，十歲時，他告別了在村裡打柴放牛的日子，跟著父親第一次踩著這條山路，通往了山外的世界。
「大娃，你是不是在外面找到媳婦了。」一位嬸子笑著說道。
魏山卻想著，在青島攬活，也是替人打工，如何比的上有自己的地好呢。
從山裡到山外，一個更廣闊的世界，但山外的世界雖然廣闊，卻並不屬於他。他只是一個山裡來的娃，父親帶著他出來，是送他去一個早年從山裡出來的同村。那位同村在青州沂水府的一家地主家做工，父親託了同村的關係，把他送進這家地主家裡幹活。
可一想起一人一百畝，他就不由的心在顫抖。他們還說了，你要真有本事，開墾超過一百畝，也一樣歸你耕種。而且前往移民，朝廷還會負責他們的遷移安置，甚至到了地頭，前三年開墾是免稅的。
一身藍布衣的魏山出現，終於還是引起了村裡人的注意。村頭三大爺遠遠打量著他，好一會才確認是他。
以前一直希望走出大山，遠離這裏，從此不再回來，可現在，離開多時再回來，卻總覺得很親切。
山裡沒有好地，山多田少，沒有自己的地，便只能永遠給人佃田，甚至佃都佃不到。雖然如今多了個外出扛活的出路，但終究不如有自己的地。
不過對於大多數村裡人來說，有個這樣出去賺錢的機會已經相當不錯了。一月能賺三塊，比他們以前一年賺的都多。
道路崎嶇難行，多年未變，一人走在這路上，聽著鳥鳴在山谷間迴響，看著一處處熟悉的山路，魏親心裏充滿親切感。
魏山跟三大爺打過招呼，加快步伐向自己家裡走去。路上又遇到幾個村裡大爺，他也一一打過招呼，讓他們一會過去家裡坐。
而山裡又沒什麼其它的收入，滿山除了石頭就是樹，可就算有樹木，也沒有路可供運出去。孩子生的多，男孩七八歲便送去給地主家人放牛養羊，女孩兒甚至八九歲就送給別人做童養媳。
「嗯，前些天村東的小山回來過一次，說現在那邊工地上很忙，大家還要加班趕工呢，得修到年前才能放半個月假。不過忙是忙，但加班還有加錢的。」說到這裏，魏母覺得很欣慰，窮了大
「吃過飯沒。」
魏山在青島幹活勤快，攢了一筆錢，他平時也沒別的愛好，空閑時喜歡在碼頭邊上的大碗茶鋪里喝一個小子一碗的大碗茶，然後聽茶鋪里的讀報人讀報紙，聽天下新聞。
可現在，村頭空空的。
到了一處山彎的時候，魏山停下腳步，這裡有一塊大石頭在路邊，很是平整。過路人經過這裏時，總喜歡在這裏停下歇歇腳。
雖然這比不上魏山在青島碼頭幹活，他在那邊也是熟門熟路了，現在一月起碼能賺四塊銀元，刨去吃喝住宿剩下的。
「大娃，你回來是在青島給你兄弟找到工了不？」
不過對於生於斯長於斯的魏山來說，這裏卻是交通不便，消息閉塞，貧窮落後之地。打小起，他就希望能有朝一日離開這個地方，去見識山外的世界。
一片村莊出現在前方的山坡上，村子並不算小，有百余戶人家，可十幾年來幾乎沒什麼變化，灰暗的茅草屋頂，黃土牆，各家幾乎都是如此，低矮的屋子雜七錯八的擠在這山坡上，連棟像樣的石牆屋都找不到一間。
甚至現在還有了專門的稱呼，比如去遼西遼東甚至遼北的，那叫闖關東。而如果是出宣府張家口去燕北、漠南的，那叫走東口。
雖說改朝換代了，但沂蒙山裡中的家，日子還是過的苦哈哈。哪怕朝廷減了大家的稅，又讓地主減了租，降了息，可山裡實在是太貧瘠了。
一百畝地啊，據說都是好地，平闊的田地，全是黑土地。筷子插根下去都能發芽，除了冬天冷點，並沒有其它的差處。
四個姐姐都出嫁了，嫁的也都是附近村子，一樣的窮。家裡現在只還有一個妹妹，已經十二了，三個弟弟則從十八到十四都有，現在都跟著父親在外修路。本來，他是打算給兄弟在青島謀個事做的，不過現在他另有打算了。
「我給你做飯，做餅。」
如果是從山西出殺虎口去綏遠、寧夏，那叫走西口。
一袋煙抽完，魏山把煙鍋在石頭上嗒嗒嗒的敲乾淨，然後收起，背起包袱繼續上來。
「是啊，要不怎麼又是煙又是酒還有糖，肯定是有喜事了。」
免不免稅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一人有一百畝地。
而抽煙比較便宜，不買卷好的紙煙，只買便宜點的煙絲用旱煙桿抽，其實花不了幾個錢。
魏山笑笑，「是有喜事，不過不是找媳婦了，是有更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