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葉落歸根
第四十章 男人要負責
後來拉塞爾乾脆變成了這樣：「別開玩笑了，楚……不過，謝謝你。」他幾乎都認命了。
他雖然很享受做主教練的這半個賽季的感覺，但那不代表著他想要一直這樣做下去。
「你怎麼知道？他帶隊的成績好就等於他做得比你好嗎？可你在沒有他的情況下依然每個賽季都保級成功，在我看來你就是最出色的主教練……」蘇醒以來第一次一口氣說這麼長的話，讓父親咳嗽了起來。
拉塞爾依然是通過手機上網收看的直播。
在客場必須小心一些，但絕對不是因為什麼狗屁壓力巨大，而是因為小心駛得萬年船。在客場一旦丟球，就很容易激起對手的鬥志和信心，這樣本來就主場作戰的對手就會像打了興奮劑一樣，狀態瘋漲，到時候恐怕有「打瘋了」之嫌，根本限制不住。
「已經附加賽了嗎？」父親皺著眉頭說。昏迷了半年，他的思維還有些跟不上飛逝的時間……
拉塞爾曾經嘗試和他交流，卻都被父親以沉默拒絕了。
※※※※
「別廢話，你的父親狀態穩定了，你就給我回來！這支球隊是你的球隊，你作為船長，怎麼能夠帶頭逃跑呢？」楚中天也顧不上心中的那些顧慮了，他也急了。
主場作戰的伊普斯維奇當然要抓住他們打主場的機會，在爭取贏球的同時還要爭取多贏幾個，撈到足夠的進球數，拉開雙方總比分的差距。
「怎麼樣？和昨天一樣，重獲新生，哈！」重新醒來的拉塞爾父親顯得非常樂觀，雖然說話還是有氣無力的，但已經可以和旁人開玩笑了。
如果讓球員們知道他們的正牌主教練打算拋棄他們辭職的話，只怕這些人都沒心思打附加賽了……
一開始拉塞爾還充滿了希望地回應他：「是的，也許就是在明天！」
楚中天真的很吃驚，沒想到昏迷了半年的拉塞爾父親真的蘇醒了！
「是的！楚！我的爸爸，他醒過來了！」
「嗨，楚！」
楚中天重新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入睡。拉塞爾當然可以把擔子一撂走人，自己的事情卻還多著呢……
楚中天就針對他們的這種戰術思想，擺出了防守反擊的態勢。
拉塞爾越說越來勁，有沉浸在足球世界中了。
不過拉塞爾一律以父親需要休息，他們也很忙為由推辭了。
拉塞爾重新坐了下來，沒有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他不想和老爸說這些。他現在就想享受一下父親失而復得的喜悅。
在掛了
伊普斯維奇陷入了這樣的境地——要麼趕緊進球，取得領先，趁勢掩殺。要麼就等著被溫布爾登競技的反擊打敗吧。
「……就算我回去也起不到什麼作用的，都這個時候了更換主教練是球隊的大忌，而且楚在球隊里做的很不錯，我覺得我回去也未必能夠做到他那麼好……」
拉塞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知道自己的父親醒了，那麼歸隊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他和溫布爾登競技俱樂部簽了合同的，就算是現在他也是溫布爾登競技的主教練。是真正的主教練，楚中天也只不過是一個代理的。
「嗨，阿萊。我昨天打電話給你沒人接，是你父親的情況有什麼變化了嗎？」
「嗯……楚，有件事情我想對你說……」
「但是我的情況已經穩定了。」父親寸步不讓。
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拉塞爾想要辭職。這個消息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所以楚中天決定對球隊隱瞞這件事情。
手機屏幕不大，當比賽畫面是遠鏡頭的時候，他完全看不清楚每個人的面孔，只能從球員們的位置和他們的動作來判斷這些人都是誰。
保證不丟球，然後伺機反擊。
「這是真的嗎？祝賀你，阿萊！」楚中天興奮的提高了音量。
就連他現在也顧不上考慮那麼多的事情，拉塞爾真的要辭職他也攔不住，至於拉塞爾辭職之後究竟誰來做真正的主教練，這個問題他更是壓根兒不去想了，管他是誰都好，最起碼這個賽季他要把溫布爾登競技帶上英超聯賽！
在這樣的危機思想下，伊普斯維奇加強了攻勢，他們必須儘快進球。
拉塞爾掛了電話，這次和楚中天的談話最終來了一個不歡而散，他唯有苦笑。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球隊可經不起什麼折騰了。
除了輸液的管子之外，他的身上還差滿了電信和電極，病床邊地儀器二十四小時工作，密切監視他的身體情況。好不容易戰勝了死神，病人現在可金貴著呢。這是醫院的奇迹，也可以讓醫院倍感榮耀，所以拉塞爾的父親現在享受的最好的待遇。
在楚中天做球員的時候，他就擅長用這樣的方式逼著對方球隊主動自願跳進他設下的陷阱，屢試不爽。如今做了主教
為此他甚至吵到了自己的小女兒。
「可他做得比我好……」
拉塞爾聽出來這其中的意思了，他搖頭：「不，你才剛剛蘇醒兩天，爸爸。」
在客場，他選擇了防守反擊，穩固防守，然後利用速度來打對方的反擊。
「別看了，我的狀況很穩定，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知道嗎？」父親的聲音再次響起。
父親看著這樣子的兒子，並沒有出聲打斷他，而是任由他說了下去。
「是這樣的……嗯，我覺得你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主教練，你現在欠缺的就只剩下經驗了……我呢，打算辭職。」他終於把這個決定說出來了。
楚中天在電話那頭聽到了拉塞爾的聲音，跟平時有些不太一樣，雖然有點疲憊，但卻透著一股興奮勁。
「拉塞爾。」沒想到父親又說話了。「男人，要負責。」
楚中天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你別開玩笑了，阿萊！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他晃了晃腦袋。
「剛剛醒過來，身體還有些虛弱，不過醫生說各種體征一切正常，只不過還沒法吃東西，現在還得靠輸液……」拉塞爾將自己父親的情況介紹了一遍。
「是啊，我們拿到了聯賽第四，所以獲得了附加賽的資格。附加賽半決賽的對手是……伊普斯維奇。那不是一支實力強勁的球隊，我覺得只要正常發揮，我們就可以戰勝對手，挺近在溫布利大球場舉行的決賽了！」
「你說。」
楚中天到最後也沒有能夠說服拉塞爾改變想法，看起來拉塞爾已經是鐵了心。這讓他很頭疼。
伊普斯維奇看到溫布爾登競技的進攻都沒什麼威脅，膽子大了起來，他們壓上的力度開始增加，邊後衛頻繁插上助攻，準備在主場給對方點顏色瞧瞧。
所有工作的目標都是為了升級。
艾米麗沒有注意他臉上的表情，她正在哄孩子睡覺呢。楚中天剛才還是吵醒了女兒，小孩子一旦被吵醒，再想要哄她入睡可不容易。
看著原本在睡夢中的女兒似乎是要醒來，他連忙下床光著腳快步走出了卧室。
這些表現似乎是溫布爾登競技壓力巨大，所以小心翼翼。
※※※※
他在想要不然乾脆辭職算了，在美國找一家職業俱樂部應聘教練，這樣離自己的父親近一些，也方便照顧。
拉塞爾看著手機中的比賽畫面，笑了一下。
每天病房裡都會有醫生和護士前來，除了例行工作之外，
不能說伊普斯維奇的主教練沒水平，這種陷阱都看不出來。而是形勢所迫，在自己的主場是贏球的好機會，難道他們還要在自己的主場打平，然後去客場贏球嗎？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主教練都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來的。
楚中天對球隊打快速反擊的能力相當有自信，這種自信來源於他自己，也來源於平時訓練以及這一個賽季球隊的磨合情況。
沒有人比楚更適合做這個主教練了。
楚中天的選擇在拉塞爾這個專業主教練眼中看來，是非常正確的。在客場的溫布爾登競技並沒有急著進攻，而是在後場控球，他們有限的幾次進攻也都顯得很謹慎。
※※※※
但同時，這也讓他們身後的空當越來越多了……
「哇！」
這就需要賭一下了，只不過大多數時候賭輸的總是對方……
但這半年他所看到的，讓他對這一點產生了懷疑。
拉塞爾走到病床前坐了下來，先看了看儀器上的數字。經過這半年的陪護，他都快成一個半專業的護士了，這些儀器上的數字分別代表什麼意思，他是知道的。在看了儀器發現所有數據都正常之後，他才轉投看向自己的父親，陪他說說話：「爸，感覺怎麼樣？」
這個念頭一浮現出來，就有些無法抑制的在他的腦海中瘋漲。
以前他總是安慰拉塞爾：「放心，他會醒過來的，也許就在明天呢？」
看到父親的精神這麼好，拉塞爾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在幾乎失去了父親的這半年時間，拉塞爾一直在反思，他覺得自己對足球的愛遠遠超過了自己對家人的愛，為此他甚至連婚都沒有結——這真的正確嗎？
他決不允許出現在最後時刻功虧一簣這樣的事情。
「球隊的情況怎麼樣？」父親又問。
「我當然會去做主教練了，但前提是我退役了之後。現在這個主教練還是你的，我只是臨時的而已……我知道你希望多陪伴你的父親，所以你可以不必遵守那個約定，你可以一直休息到下個賽季再回來都沒問題。但是我會完成我的承諾——一定讓球隊升級成功！」
「……楚的球隊真的很棒，他在賽前做的功課很詳細，據說每個球員都能拿到一份厚厚的戰術手冊，那上面非常詳細的講解了對方的特點和如何應對這些特點……我覺得能夠勸他加盟溫布爾
所以不丟球是這場比賽楚中天給球員們下達的第一個任務。
這種戰術當然算不上多麼高明新奇，但足球世界哪兒來那麼多新戰術呢？一個主教練的水平完全就看他能夠把一般的東西如何用出威力來。同樣的一套陣型，同樣的一群人，有些主教練就是捏合不起來，他的球隊如同一盤散沙，而有些主教練則能將這些散沙聚合起來，形成恐怖的力量。
父親顯然有些疲憊，第一次說這麼多話，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喘息聲很重。
溫布爾登競技的第一場附加賽是客場作戰，這場比賽在拉塞爾的父親清醒之後的第四天開始的。
「嗯，很好，我的情況已經穩定了。」父親下了「逐客令」。
拉塞爾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太入神了。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個星期還沒有和楚通話呢，楚中天一定是想來問問他的近況，自己的父親醒過來了這個好消息應該是要告訴他的吧？
以前他媽媽打電話的時候問他什麼時候結婚，他還開玩笑說自己乾脆和足球結婚算了，惹得他媽媽在電話埋怨他又亂開玩笑。
拉塞爾急了，連忙站起身查看儀器上的數字——依然一切正常。
「你有能力帶領好這支球隊，楚，你是一名合格的船長……我覺得你就應該去做主教練，楚！」
自己還有回去的必要嗎？
但沒想到在他已經認命了的時候竟然發生了奇迹！
「請到……呃，請到你的狀況穩定了……」拉塞爾當初其實不是這麼給俱樂部說的，他說的是「等我爸爸醒過來，我就會回到主教練的位置上來」。那個時候他除了擔心自己的父親，心中還有一份牽挂，那就是球隊成績的牽挂。
那麼也就只剩下有關他父親的消息了。
「你請假請到什麼時候，阿萊？」父親問他。
先客後主的賽程對溫布爾登競技十分有利，拉塞爾在看到這個賽程安排之後就覺得只要發揮正常，溫布爾登競技進入決賽是沒什麼問題的。
接到了朋友的祝賀，拉塞爾也很高興。
聽到拉塞爾推門進來的聲音，父親扭頭看向病房門口。
因為時差不同，他是在病房裡戴著耳機熬夜收看的，而他的父親，則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睡著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也許是發生了什麼好事情。對於拉塞爾來說還有什麼事情算是好事情呢？溫布爾登競技升級一定是，但那得是自己打給他，而不是他打給自己。
有些鬱
所以儘管楚中天布下了一個陷阱，旁觀者可以看得出來，但同時楚中天也只給對方留下了一條路，而這條路就通向陷阱，逼得對方必須走著條路。
「老人家現在情況怎麼樣？」短暫的高興之後楚中天問道。
當拉塞爾發現楚中天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的時候，已經是一天以後的事情了。
楚反應的激烈程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原本以為楚會欣然接受這個決定，他辭職，然後楚成為正式的主教練——以他在這半個賽季的表現，他相信溫布爾登競技的董事們都不是瞎子，不可能再把主教練的位置讓給別人。
蘇醒過來的父親又睡了幾個小時，現在剛剛起床沒多久，精神不錯。在他睡下去的時候拉塞爾是很擔心的，生怕父親再次一睡不醒。
如果對方能夠在抵達陷阱之前找到解除陷阱的辦法，他就能活命，否則就死路一條。
所以在合同有效期內，他必須回到球隊去執教——在他當初請假離開球隊的時候，他是一點都不懷疑這一點的。
楚中天的戰術和他還在球隊時所演練的一樣，依然是強調快。
「挺好的，楚在帶領球隊備戰升級附加賽了。」
自從那天的談話之後，父親再也沒有和自己說過一句話。
他看了看時間，就算有時差的原因，楚中天現在也還沒有休息，他把電話打了回去。
「那就好，哈，那就好……」楚中天本來想說「既然情況穩定了，那你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啊，我們還要一起升級呢」這樣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雖然約定很重要，但顯然人家父親更重要，在這個時候，他實在是無法將那種話說出口。人家父親剛剛醒過來，你就要求人家歸隊，這也太沒人情味了。
「是啊是啊，承你吉言，楚！」
「該死的阿萊……這個賽季結束了再找你算賬！」
「這可真的是大好消息啊！看，我就說了吧！他遲早會醒來的！哈哈！」
實際上這都是楚中天在賽前要求球員們做到的。
「你才是球隊的主教練，阿萊。他只是臨時代替你的。」
「我可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並且絕對不是心血來潮，我已經考慮了快半年了……」
※※※※
他在心裏恨恨地罵了一句，重新走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