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十六章 直播
看見了！那是……
「海倫，往那邊走！」有人在跟主持人說話。鏡頭裡的海倫拚命擠上了一個一米多高的水泥台。隨即，她伸手把攝影師也拉了上去。
「勒雷，萬歲！」
他揮汗如雨的身影，在黑山白水的大自然中，是那麼的渺小不起眼。那重複的畫面，又是那麼的單調枯燥。如果不是知道了後面所發生的事情，誰也不會明白，這一路獨行，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邊，那邊！我看見他了。快快，他要進樓了！」海倫驚喜的聲音傳來，畫面隨即又被切了回去。鏡頭被拉近，人群中，只看見一個胖子的背影，跟在一個老頭的身後，走上了綜合大樓的台階。
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什麼宣傳部不允許播放這段錄像？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的錄像，足以讓每一個勒雷人為之瘋狂么？
電視前的人們面面相覷，他們從對方的眼睛里，看見了喜悅和驚異。那個一直在前線，在敵後，為聯邦立下無數功勛的英雄……回來了？在戰爭爆發三年後，這個只能看見他一次次戰鬥的影像，卻從來看不見他休息哪怕一次的戰士，聯邦民眾為之祈禱平安的寵兒，回來了！
這時候，他已經是勒雷聯邦的英雄，也是聯邦最年輕的少將。他完全可以命令自己的士兵拚死頂住德西克人的進攻。他也可以帶著自己的人跳出這個圈子，讓斐揚人自己去品嘗苦果。
「什麼？……田行健！」
可是，最讓海倫無法忘懷的，卻是那一段在敵後千里獨行的錄像。
海倫第一時間抓起話筒跳下了車，「打開攝像機，拍拍這些人！直播！」她扭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攝影師叫道。說完，轉身就往人群中擠。
斯蒂芬集團就此崩潰。
由於統帥部下的封口令，海倫沒辦法從妮婭口中得到哪
涌動的人潮，彷彿改變了方向。海倫有些站不住腳：「……他在新羅馬擊端掉了敵人的前線指揮部，他從敵後為我們帶回了二百七十名聯邦英勇的戰士，他改變了米洛克戰役的結局，他抓獲了加查林皇帝，他一個人，拖住了德西克獵人機甲團整整四個半小時！……他是誰？」
第一時間面對面地採訪整個勒雷現在最耀眼的明星，已經成為了任何一個新聞職業人無法抗拒的誘惑。這種誘惑，在海倫主持了對妮婭帶回來的影像資料製作工作之後，變得愈發強烈。
鏡頭完全拉到了那胖胖的背影上。終於，在海倫和所有觀眾的祈禱聲中，這位聯邦英雄在走進大樓門廳的時候，回過頭來。
台階下的人群，被一隊士兵攔住了。
人們的情緒，也隨著口號聲，越來越激昂。
※※※
看台上，一個眼圈紅紅的女孩子大顆大顆地掉著眼淚，到最後竟然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痛哭失聲。
這時候已經沒有人能保持什麼冷靜了，對戰爭的迷惘，對勝利的歡呼，對苦難的抗爭，集體宣洩的情緒就如同噴發的火山岩漿一般不可抑止。
又擠開一個縫隙，海倫氣喘吁吁地道：「飽受戰爭痛苦的勒雷聯邦，終於迎回了她最英勇的戰士……」
行人們在路邊停了下來，獃獃地望著巨大的光幕電視。關注著在首都第一軍事學院里發生的這一切。
她看見了田行健刺殺斯蒂芬時的無聲一擊，看見了他指揮部隊以寡擊眾，血戰長線崗，也看見了他駕駛機甲擊殺神話軍團三大團長，打得萊因哈特落荒而逃。
直播車裡的所有人都興奮得滿臉通紅。那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刺激得他們渾身發麻。他們敏銳的意識到，聯邦英
「勒雷，萬歲！」這句讓每一個人都心潮澎湃的口號被一遍遍重複著，巨大的迴音震得整個體育館哧哧作響。
一張低眉搭眼，秋秋的，有些哀怨的臉。
每個路口都架起了路障，機甲的能量機槍已經從武器艙探了出來，槍口黑洞洞的有些嚇人。荷槍實彈的士兵端著槍，如臨大敵。還有數不清的情報局年輕軍官，國安局便衣特工鐵青著臉領著人來回奔走。
兩秒鐘過後，《英雄》節目組的成員們忽然發現，主持人兼節目組組長海倫的辦公室猛地被拉開，海倫衝出了房間，一邊跑一邊叫：「調一輛直播車，攝影跟我來！找到田行健了！」
從接到學院的緊急報告起，他們就只記著一件事，那就是出事的軍事實驗室里，主持一項機密重要研究課題的博斯威爾博士和剛剛從前線回來的聯邦英雄田行健，都是在統帥部重要人物名單上掛了號的！
無論是學生，還是士兵，都高舉著雙手，一遍又一遍整齊高亢的吶喊聲驚天動地。
這些鐵青著腦門子下達命令調動部隊的長官們已經顧不上什麼保持鎮定先了解具體情況了。
如同炸了鍋般，整個節目組一下子沸騰了。調度，導播，攝影師，現場維護乃至現場根本不需要的後期編導，一個個亂做一團，碰倒了椅子碰掉了杯子也不管，抓起桌子上的東西跟著海倫就往外跑。
每每想起錄像中那個在山區叢林里拚命奔跑的身影，海倫的心裏，就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在蔓延。
選好機位，連接數據，拍攝，開播！節目組的所有人迅疾投入了忘我的工作之中。
在今天之前，這個太空艦艇動力研究系的女孩一直是那麼的堅強。她和她的母親
勒雷中央電視台的戰爭專題頻道忽然中斷了正常的節目而開始的這場直播，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潮湧動著。彷彿在跟隨著什麼。
女孩子哭了，許多和她有著同樣經歷的女學員也哭了。就連那些男學員也都紅了眼睛。對於這些十八九歲的青年來說，他們生逢一個大時代，他們的未來比和平時代更波瀾壯闊。可是，他們也經歷著和平年代的青年難以想像的痛苦。
整個首都第一軍事學院，已經被接到報告后緊急趕來的聯邦陸軍第二裝甲師戒嚴了。不光是學院，包括學院周圍的幾個街區，都被滿噹噹的士兵和沉重的機甲所佔據。
這樣振奮人心的場面，勒雷有多長時間沒有看見了？
無數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發白的指關節能讓人明白，他們此刻有多麼激動。聯邦萬歲的吶喊聲，一刻也沒停過。
當三輛風馳電掣的直播車在軍方宣傳部的特別通行證開路下，一路連闖十幾道封鎖線，首尾相接地駛進首都第一軍事學院時，大家發現，整個學院，已經被無數士兵和學員堵得水泄不通。
眼淚流出來被抹去，又流出來。
而今天，在一聲聲勒雷萬歲中，女孩終於崩潰了。她再也無法守住心中那道遏制悲傷的堤岸。在為聯邦出生入死，浴血戰鬥，為聯邦取得一個個勝利的英雄面前，她哭得像一個飽受委屈的孩子。
軍事實驗室混入間諜的事件，引起了一系列強烈的連鎖反應。沒人會把這件事情當作一件小事。普通士兵或許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在長官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執行封鎖和檢查任務，可在軍情局，國安局和第
天網衛星鏡頭裡的他，孤獨地在茫茫林間山地中跳躍，奔跑。
十幾個小時艱難到讓人無法想像的奔襲后，他靜靜地趴在一個爛泥塘里，把一顆子彈，自幾公裡外精確無比地送進了斯蒂芬的頭顱。
「觀眾朋友們，現在，我是在首都第一軍事學院為您做《英雄》的特別節目。」海倫一邊往人群里擠，一邊側著身子沖身後的攝影鏡頭說話：「……你們聽到了嗎？這嘹亮的聲音，這發至內腑的吶喊！」
信號給了他。當直播車裡的導播和工作人員看見從他攝影機里傳來的拍攝畫面時，不禁齊聲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們知道，這個來自米洛剋星的女孩。在這場該死的戰爭中，失去了她最摯愛的父親和哥哥。如果不是聯邦最終在米洛克取得了關鍵性的勝利，女孩連她的母親也見不到了。
鏡頭還在人群中轉來轉去。
作為被特別允許接觸資料的幾個人之一，海倫看了妮婭帶回來的每一份戰場記錄和天網錄像。
一個攝影師飛快的爬上了直播車頂。立即被眼前所看見的場景驚呆了。幾秒鐘過後，這位扛著機器的攝影師在車頂上又跳又叫：「把信號切給我，切給我！」
「嗶嗶！」手腕上便攜通訊器的呼叫聲，打斷了海倫的思緒。她懶洋洋地打開了通訊器，隨即，一個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
可是，他做出了完全不符合一個少將身份的選擇。他就那麼義無反顧的跳進了敵後。用一個人的戰鬥，去替代無謂的犧牲。
從這裏開始，密密麻麻的人群塞滿了學院的每一個角落。攢動的人頭數也數不清。不遠處，拚命在人群中往前擠的海倫和她身後的攝影師，看起來，就像大海里的兩條小魚。
聽妮婭說，當時形勢嚴峻，普利斯克失守后
這其中，也包括吶喊聲越來越大的體育館。
※※※
一句話，他完全沒必要孤身犯險。
所以，有關各方在第一時間完全行動了起來，首先就包圍了以首都第一軍事學院為中心的橫四縱五近二十平方公里的街區，最精銳的士兵則在軍官的帶領下直撲學院，迅速控制了學院的各個出口，教學樓，宿舍。
在那個平凡的身影上，她彷彿看見了自己在天堂里的父親和哥哥。彷彿看見了那一個個在槍林彈雨中衝鋒的背影。彷彿聽到了那一聲聲嘹亮的軍號和那一首首壯懷激烈的軍歌。
坐在她身旁的幾個女生眼淚閃動著淚光，爭先恐後地把她有些單薄的身軀擁入懷裡。當女孩的哭聲嚎啕起來，變得撕心裂肺時，同伴們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跟著漱漱直落。
找到那個胖子！這是人群中的海倫腦子裡唯一的念頭。
他的臉，被汗水和泥土弄得黑一道白一道。他的衣服，被滿是倒鉤小刺的荊棘掛破了好幾個口子。
鏡頭晃動著，被導播切回了車頂那台攝影機。
「田行健！田行健！」
冒出一個膽大包天的間諜破壞了實驗室倉庫的設備都還是小事，萬一這該死的間諜狗急跳牆，把博斯威爾或者勒雷民眾的心肝寶貝田胖子給弄掉兩根頭髮，那可要了命了。
人潮緩緩的向一棟綜合樓涌去。海倫拚命地往前擠，她高舉著話筒：「聽，他們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什麼？」海倫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臉蛋上因為興奮而泛起一絲暈紅：「你是說真的？」
屏幕上，隨著海倫手中的話筒高高舉起，響亮而整齊的吶喊聲撲面而來。
淚水，在肆意流淌。吶喊聲卻愈發地高亢起來，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