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五十五章 國會
「不就是讓他們徵用個星球做前進基地么。」一個議員小聲地辯解道：「這總比讓整個國家被戰爭拖垮來的好吧。我們現在的情況，根本就打不下去了。」
「放屁！」老人的耳朵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大而失靈，他敏銳得像一隻獵犬：「你們這些見風使舵的白痴！你們期盼著，從西約的手裡獲得什麼？我告訴你們，除了慘痛的教訓，你們什麼也得不到！」
海倫怔怔地嘆了口氣。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每當看見現在的基地，她總是有一種熱淚盈眶地感覺。
「海盜！本來就是亡命之徒！」操場上的胖子每時每刻都在儘力地撩撥著海盜們。用盡各種手段，把這些海盜們，撩撥出精氣神撩撥出騰騰殺氣：「這是我們最大的本錢！想要贏得尊重，就他媽豁出命來！」
即便是整夜整夜地熬夜，他也每天準時出現在訓練場上，和戰士們一起訓練。幾天下來，他已經把那些懶散麻木的海盜和堅強服從地勒雷戰士，擰成了一股力量。海盜們依舊對他畏懼，可是，海倫分明能夠感受到，海盜和勒雷士兵之間的融合——那是一種精神上的融合。
累得像狗一樣的滋味，這幫懶散麻木的海盜，有多久沒有嘗過了……
麻木的海盜們開始在意勒雷士兵的眼神，他們開始用行動，贏得他人的尊敬。他們開始意識到，自己不再是那個被大小頭目任何打罵使喚，在宇宙中孤獨漂泊的被放逐者。
是的，他煽動起所有人，在拚命地掙扎。
「說得對……」一個白髮蒼蒼的議員站了起來，同樣堅定地摁下通過鍵：「可惜，我們沒辦法留下債務。如果能夠留下一筆巨債，或許，會讓他們對這片土地少一些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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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開始了！」漢密爾頓揚起頭，他的聲音，在合議大廳里回蕩：「我們就要堅持下去！這場戰爭，是敵人強加給我們的，我們沒有選擇！如果我們要保持我們的獨立，要維護我們的榮耀，要捍衛我們的自由，要在每天的清晨，照常升起勒雷的國旗，那麼，我們就必須抵抗到底！」
如同一隻老獅子般鬚髮皆張地托爾斯泰，穿著他掛滿了勳章的上將制服，大步走進了雄偉華麗地薩勒加聯
他的身影，出現在船塢，港口和戰艦上，也出現在會議室和指揮室里。他通宵達旦地在剛組成的參謀部和參謀們制定計劃，在後勤部和機械師工程師討論太空機甲和戰艦的設計改裝。
在這個宇宙深處，遠離勒雷的角落裡。那個胖子，正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地掙扎著。
可是，這個胖子不一樣。
「從斐盟到西約。我們面臨的，同樣是戰爭！勒雷人打了三年，他們的損失是我們的十倍百倍！可他們比我們明白，這場戰爭，根本就沒有退路和選擇，不慾火，不重生！」
漢密爾頓站在發言台上，形容憔悴。扶在檯面上的雙手，不自覺地因為用力，而青筋暴漲。他在努力讓自己站得挺直——在這個勒雷最危急的關頭，他絕不允許自己軟弱。
在一片片躲閃的，麻木的目光中，托爾斯泰離開了。
跑在訓練隊伍旁邊，看著夾雜在勒雷戰士中間的數百名海盜，胖子大聲地咆哮著。
鏡頭，從胖子身上拉成了訓練場全景。
距離這支剛剛成立的隊伍第一次出擊，已經不到三天了。
「你們這是在賣國！」
「當海盜！不是殺殺人，搶搶東西，每天喝酒賭錢就行的。你們這是在玷污海盜這個光榮的職業！想要被人瞧得起，你們就得讓人聞風喪膽，讓整個自由世界都匍匐在你們的腳下！」
胖子這番話，每天，海盜們都要聽見無數次，他們幾乎可以一字不差地背誦下來。可是，每一次聽，他們都有不一樣的感受。這種感受的變化，隨他們日益減少的雜念而變化。
氣氛沉默而壓抑。寂靜中，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圓形大廳地中央發言台。
「你們宣布退出戰爭！」托爾斯泰環顧四周：「我沒有說話。儘管，我知道這是一個糟糕的決定，可是，我以為你們在盡你們的職責，你們代表著聯邦各州的民眾。人民不想打仗，這無可非議。我們也需要把我們的力量，放在國境線上，抵擋蘇斯帝國的威脅。」
這是一個龐大提案。包括一個儲備基金和一個幾近瘋狂地軍備採購預算。
「我們失去了百慕大星域！上百萬戰
議員們默然。這是漢密爾頓，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儘管這是一次非公開的諮詢。可是，在這樣的場合說這樣的話，也足以表明現在的局勢有多麼惡劣。
六百多名勒雷驅逐艦士兵，和近千名海盜，已經被打散了編製，重新組合在一起，夜以繼日地訓練著。
漢密爾頓的講話結束了。在一片寂靜中，他默默地離開了國會合議廳。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是選擇的時候。
「我們面對的，是西約的五大敵國。德西克，傑彭，蘇斯。還有駐紮在德西克的比納爾特和納加聯合艦隊。三年來，我們在加里略，在牛頓，在百慕大犧牲的士兵超過兩千七百萬！」漢密爾頓的聲音顫抖著：「我們花在這場戰爭中的資金，已經超過了十三萬億勒元。」
他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強忍著火辣辣的肺部，拖著又酸又沉地雙腿不讓自己掉隊——因為恐懼，因為未來，因為勒雷士兵們輕蔑的眼神，也因為這個孤獨的群體，已經沒有了後路。
「這是前車之鑒！」漢密爾頓的語氣沉重：「作為聯邦總統，帶領這個國家走到今天的地步，我應該負擔所有的責任。我不想打下去，可是，處於夾縫中的勒雷，就像是一艘航行於狂風和巨浪中的小舟，沒有選擇的餘地！無論我把舵轉向哪一方，等待我們的，都是毀滅。」
這是一次重要的諮詢。作為總統，他必須告訴國會，提請的這個議案對勒雷的重要性。演講已經進行了一半，儘管很疲憊，他也必須要堅持下去。
「你們真的以為，軟弱的退讓就能讓我們避免這場戰爭？」老人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你們睜大了眼睛看看！看看那些陳列在我們國境線上的蘇斯艦隊，看看他們的槍炮！」
他幾乎是執拗地偏執地在做著努力。
片刻之後，一群同樣義憤填膺地議員狠狠地啐了一地唾沫，跟上老人，走出了死氣沉沉地國會大廳。他們都是租借議案的堅定反對者，現在，他們已經懶得
「他想幹什麼？」留下的投降派議員面面相覷。
「窩在這個沒有女人，陰暗的世界里，混吃等死。這就是海盜的生活？不！這是可憐蟲的生活。海盜，應該受人尊敬，應該住有海景的別墅，應該享受比貴族更精緻的美食和最貴最好的酒，最漂亮的女人！」
「情報表明……」漢密爾頓抬起了頭：「德西克帝國，將在一個月內，向我中央星域和加查林小比利牛斯星系，同時發動大規模進攻。這一次，在其皇室的直接領導下，他們已經傾盡全力。」
海倫想不明白，是什麼東西在支持著鏡頭裡這個咆哮的胖子。換做自己，或許，早在被西約艦隊伏擊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
沒有人懷疑他的話。
胖子的咆哮在繼續。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我也不會讓他們得逞！」老人臨走時的話，擲地有聲。
這個國家，不認識他們的有很多。不認識托爾斯泰的卻少之又少。
成為這個國家的總統，曾經是他最自豪的成就。他夢想著，延續這個國家的榮耀和自由，讓這個民主國度，更加繁榮。可是，一場戰爭摧毀了他的夢想。
就在勒雷國會通過最終議案的同時，在薩勒加聯邦國會大廳里，卻是另外一副景象。
自己做選擇的話，不是孤注一擲回勒雷，就是在這個海盜基地里當一隻鴕鳥。把腦子埋進沙子，等待塵埃落定。
對於勒雷戰士來說，軍事訓練是家常便飯。但對一幫懶散慣了的海盜來說，卻是苦不堪言。即使是最精悍的海盜，也有些吃不消。可是，田行健不管這些，他要在最短的時間里，集合戰鬥力。
聯邦三十五洲的參眾議員，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放在自己眼前的這份提案。
「斐盟一定會輸么？」老人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當斐盟贏得戰爭，我們作為一個背叛國和戰敗國會是什麼樣的處境？你們想過么？就算西約贏得了戰爭，我們又能得到什麼？除了壓迫和瓜分，你們覺得那些貪得無厭的帝國，會和你們分享勝利么？」
整個基地，都籠罩在機器轟鳴聲，雜亂地腳步聲，密集地槍聲炮聲，嘶啞地口令聲和他瘋
紅鬍子海盜基地，已經正是被改名成為了匪軍基地。當然，這是內部用的名字，對外，還是以紅鬍子海盜團存在。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在這之後，你們竟然通過讓蘇斯帝國徵用藍石星，作為他們進攻勒雷聯邦的前進基地！」托爾斯泰憤怒地大吼著：「這和投降西約有什麼區別？你們這是把薩勒加往絕路上推！」
「虛張聲勢！」一直躲在主席台後面的議長塞弗很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惱羞成怒中，又補充了一句：「危言聳聽！」
「任何！……」漢密爾頓攥緊了拳頭猛地一揮，剛毅堅硬的臉部肌肉，隨之輕輕一抖：「任何敵人，都無法征服我們！即便有一天，敵人衝進了勒雷中央星域，佔領了這裏，我們也不會失敗！通過你們面前的法案，我們將有力量，在整個宇宙和他們戰鬥！」
跑步，格鬥，射擊，戰艦維護，崗位演練，模擬戰鬥。各種各樣的訓練項目，被胖子安排得滿滿當當。他要用這些訓練，佔據海盜們的所有精力。讓他們疲憊的腦子裡，只是一片空白。
他們是宇宙中的被放逐者。他們沒有家庭也沒有未來。
所有的海盜都咬緊了呀。
國會大廳里，一片死寂。
「我們必須未雨綢繆！」漢密爾頓環顧沉思地議員們，言辭懇切：「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深刻地認識到了目前的局勢，甚至，我們能預測，這是一場聯邦無法取得勝利戰爭！」
低著頭，盯著檯面好半天，漢密爾頓才終於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愛這個國家，也愛自己的事業。可是，這一切到了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噩夢。
一陣笑聲中，提案全票通過。
誰還在意戰爭的勝負，結果已經被註定！
「感到你們身上的疲憊了么？那表明你們還活著！」胖子貼在隊伍旁邊，一邊跑，一邊沖最邊上一個面色蒼白地海盜大聲地吼叫著：「除了玩女人，喝酒賭錢以外，讓我看看你們的真本事！」
他們在沉默中，越來越精悍。
這是一份遺囑！
只要看看支配著自己一切生活的團長，和那些大小頭目，再看看身旁那些沉默而服從的勒雷士兵，看看船塢里那艘戰艦。海盜們就明白，只要這個瘋子說
「讓我們通過這條法案，讓我們在滔天巨浪來臨之前，放下一艘小舢板。」漢密爾頓凝視著前方：「我們用最後的力量打造的隊伍，將是勒雷聯邦的種子，當我們的國土被佔據，當西約的艦隊成群地擁入勒雷通道，被迫流亡的勒雷聯邦，將有一支力量，能繼續戰鬥。」
「聯邦政府，確切地說，已經瀕臨破產。」漢密爾頓的嘴唇在顫抖。
「跟在老子的屁股後頭。等哪一天，你們的訓練項目超過了我，那你們就不用再訓練了！我會帶著你們，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利的人！享受你們從未享受的一切！」
「他們就像是一群吸血鬼！」托爾斯泰鄙夷地把目光從那議員畏縮地臉上移開，環顧四周，大聲道：「他們會吸附在我們身上，在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妥協中，把我們的血吸得精光！他們先要求我們開放空域，讓他們借道，現在要求我們租借前進基地，下一步呢？」
「下一步，他們就會要求我們的資源，要求我們的生產配合，他們會用種種借口和我們發生矛盾，然後，讓我們做出讓步和補償！」托爾斯泰的聲音幾近咆哮：「而我們為了得到這一切欺凌，付出的，竟然是背叛的代價！」
「我要說……」一陣短暫地沉默過後，一個身材高大地中年議員站了起來，摁下了表決器上的通過鍵：「我不想把我們的財產留給侵略者——一分錢也不想留！」
在他的怒視下，原本還擠作一團爭執不休的議員們，迅速閃開了一條通道。
即便是幸運地活著來到這個海盜基地，可是，當聽見薩勒加聯邦退出戰爭的消息之後，自己也已經絕望了。誰都知道，對風雨飄搖地勒雷聯邦來說，此刻失去薩勒加互為支撐，究竟意味著什麼。
「現在開始表決！」主持審議的議長輕輕地敲了敲錘：「各位尊敬的議員先生，有什麼要說的么？」
「薩勒加聯邦的退出。已經將勒雷逼上了絕路。現在，蘇斯帝國就陳兵于薩勒加國境線上，隨時準備著躍過國境線，向他們發動進攻。他們沒有得到退出戰爭的好處，相反，他們會吞下這枚苦果。」
橢圓形地國會合議大廳里。勒雷聯邦各州的參眾兩院議院，已經把十余排環形席位，擠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