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一百零九章 會師（五）
2063年9月，戰爭，依舊處於相持階段。在斐盟和西約的幾大主力成員國互相宣戰大打出手之後，人類世界六十多個國家和地區中，已經有五十八個相繼捲入了戰爭。
道格拉斯所在的旗艦【雅典娜】號航母的指揮室，是一個蜂巢般的六邊形大廳。
一發能量炮擊中了【浩渺】號的左舷。巨大的戰艦猛地搖晃起來，張鵬程幾乎把手指掐進了堅硬的指揮席金屬扶手，才勉強穩住自己的身體，沒有栽倒。而他身旁的參謀，已經被猛地一下甩了出去，額頭磕在指揮台欄杆上，鮮血直流。
太空港里倉皇啟動的傑彭艦群，外圍試圖靠攏攔截的巡邏艦，甚至那碼頭上奔跑的傑彭士兵，都清晰可見。
2063年9月5日，斐揚第十九集團艦隊，成功偷襲西約駐薩勒加藍石星基地。
歷史的帷幕，總是由一根小小的繩索拉開。
東南星域，電閃雷鳴！
窗外，無數能量炮光團，在虛空中，縱橫交錯。
反作用力裝置的低吼聲，越來越沉悶，一股力量，在拉扯著身體。道格拉斯閉上眼睛，艦艇加速時出現的這種狀況，他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可每一次，他都會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中央指揮席呈馬蹄形。向前凸出，位於整個指揮室的正中央。站在中央指揮席，整個指揮室一覽無餘。讓人油然而生一種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
正面乳白色的金屬控制台上，三幅懸浮於半空的虛擬光幕，變幻著光線，映得道格拉斯的臉，忽明忽暗。
「龍槍和彎刀呢？！」張鵬程大聲地吼叫著。
幸好，查克納共和國及時介入了東南戰局。現在，他們的軍隊，在雷斯剋星系向蘇斯帝國發動了強烈的反擊，他們的艦隊，已經進駐了東南主航道，並和斐揚艦隊一道，對西約聯軍的側翼造成威脅。雖然反擊來的有些晚，不過，這至少能夠讓人心惶惶的斐盟成員國能看到一絲希望，不至於信心崩潰。
2063年8月27日，位於人類星際版圖西北的普西共和國丟掉首都星，敗退于其國境三顆移民星球中的最後一顆。斐盟聯軍因為航道被封鎖，無法增兵救援，而普西共和國本身剩餘的殘軍，也已經不足以繼續抵抗，西約聯軍宣傳部，提前宣布了普西戰役的勝利。
8月28日，希亞共和國首都星希恩河戰役結束，希亞共和國戰敗，十六個裝甲師和二十二個全機械化步兵師被全殲，通往
指揮室正前方，是一整塊高六米，寬十八米的視窗。視窗前面，是一排有著寬大的桌面、繁複的按鈕和數以百計顯示屏，正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的主操控台。上百名斐揚官兵，正在儀器前，緊張地來回穿行忙碌。
這艘飛馬，已經不止一次干過這樣的事情了。因為有可靠的接應和經驗豐富的自由航道領航員，這條線，已經成了這艘闖關船固定的線路。不過，今天的它，卻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位置。
道格拉斯看了看視窗外。星空中，一艘艘動力全開的斐揚戰艦，如同一隻只瞪視著獵物，咆哮著，試圖掙脫繩索的獅子。
這是人類世界有史以來規模最大，最殘酷，最慘烈的戰爭。其波及的範圍和強度，遠遠高於地球聯邦解體時的獨立之戰和移民種族之間的種族戰爭。
道格拉斯用手指在扶手一側的虛擬鍵盤上輕輕敲了兩下，切換了其中一個屏幕。隨即，艦隊陣型圖，浮現在他的眼前。
「損失怎麼樣？！」
這些疑問，只隨著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混雜在人們心頭，誰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目標，藍石星！」
通訊系統里，道格拉斯的聲音，清冷而沉著。
四支斐揚A級艦隊，數百艘戰艦，同時轉向，並彼此靠攏。嚴整的陣型在飛快地成型。靜謐的虛空，被數不清的繁星包裹著。艦隊身後，是一片片漂浮的殘骸。
不過，無論是比納爾特帝國和斐揚共和國在卡爾斯頓的戰鬥，還是納加聯邦和萊恩共和國之間的宿仇對決，都處於相持階段，想要分出勝負，還為時過早。因此，大家真正在意的，是重要性僅次於中央戰區的東南戰區！
薔薇星系的星空中，無數閃光此起彼伏。整個宇宙，都被能量炮的光芒照亮。那閃爍的炮光，就像是黑夜裡點燃的一串無聲的電光炮。
更先進的科技，更充沛的生產能力，更多的人口變成了更尖端的武器、更雄壯的戰艦和更龐大的軍隊。人類已經對局勢失去了控制，每一個國家，每一個人，都只能隨著戰爭的進程一路狂奔。如果有誰想在戰爭這頭怪獸的面前停下狂奔的腳步，那麼，就必須做好被它碾碎的心理準備。
這是僅次於斐揚共和國和比納爾特帝國
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攻擊中活下來，沒有能量護罩的民用貨船，在星空中，變成了一朵盛開的煙花，大大小小的殘骸，四散拋飛。
他沉沉的睡去。在此之前，他已經有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了。他知道自己身上肩負著什麼，他一直如履薄冰。
查克納十二集團艦隊迴旋空間被封閉，只能全力應戰，被蘇斯艦隊拖入決戰態勢。
只要研究過這個國家的戰爭史，就能知道，作為她的對手，在她沒有徹底爆發之前，任何樂觀的預測，都是可笑的。不到徹底摧毀這個國家，不到佔領她的每一寸土地，殲滅她的每一支軍隊，就永遠別輕言勝利。
片刻之後，雷達冒出一連串的火花，停止了工作。唯一個光亮消失了，漆黑的殘骸，在星空中無聲無息地漂浮著。
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拿起槍，投入戰鬥，是這一時代所有人唯一的選擇。
一艘艘帶著各自編號的戰艦游標，已經進入了陣型圖指定的空格內。當陣型右下角最後一個空格，被一艘巡洋艦填補上的時候，道格拉斯感覺到了【雅典娜】號太空母艦明顯的顫抖。
在勒雷聯邦分裂，薩勒加聯邦背叛之後，斐盟已經完全喪失了在東南星域的控制力。西約三大帝國，可以經由勒雷中央通道自由往來。無論是三大帝國北上卡爾斯頓星河還是攻略東南徹底將斐盟在東南的勢力連根拔起，對整個斐盟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
數不清的戰艦，從它身旁經過，一艘接一艘，無窮無盡。龐大艦群，遮蔽了整個星空。
※※※
也是在這一天，進攻瑪爾斯自由港的蘇斯艦隊，在格爾什科夫的指揮下，忽然放棄了與被引誘至薔薇星系的查克納第十二艦隊長達一周的追逐遊戲，全速撲向恩斯特星系跳躍點。
「我戰旗艦隊目前有兩艘戰列艦，兩艘巡洋艦和四艘驅逐艦被擊毀，一艘巡洋艦喪失戰鬥力。」頭破血流的參謀爬起來，報告道。
四艘【諸神】級航母，三十二艘【獨角獸】A級戰列艦，八十艘【狂鯊】級重型巡洋艦，一百二十艘【幼獅】級驅逐艦和三十多艘非戰鬥艦艇！
【浩渺】號航母巨大的身體，在空中轉過一道彎。已經先於艦首對準了敵艦的六門副炮，同時噴射出六道軌
殘骸翻滾著，越來越破。
沒有人敢輕視查克納共和國。
這是整支艦隊的核心中樞，情報、戰鬥、後勤三大聯絡官各自的控制席，呈倒品字，將中央指揮席緊緊圍住。
操控台後面，是一個橢圓形的半高台，這是作戰參謀部所在的位置。那些皺著眉頭，在電子星際圖和推演台前交頭接耳的作戰參謀們，軍銜最低的，都是中尉。和控制台前的普通官兵們相比，他們的制服更漂亮，眉宇間也更有傲氣。
焦慮，惶恐，讓更多的目光，集中在了中央戰區和東南戰區。
中央戰區，有雙方陣營的領導者，比納爾特帝國和斐揚共和國，以及這兩大首腦國最堅定的追隨者納加聯邦和萊恩共和國。這四個大國，就像是一張桌子的四條腿，如果有哪一根斷掉的話，那麼，另一方，將佔據壓倒性的優勢。
突破跳躍點的戰鬥，毫無懸念。完全沒有防備的數十艘傑彭戰艦，甚至還來不及完成戰鬥準備動作，就被忽然浮現在跳躍點空域的四支斐揚A級艦隊獵殺。
「還無法聯繫！」參謀頭上的血，大顆大顆的滴落在甲板上。
這樣的局面，足以讓每一個斐盟民眾感到焦慮。
時間，無聲無息的流逝。當道格拉斯在嚴苛養成的生物鍾的呼喚中，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顆藍色的星球，已經出現在戰艦的光學遠視儀里。
同日，南部戰區富恩聯邦被攻破跳躍點，由三個西約國家組成的聯軍艦隊蜂擁而入，在藍鯨星雲障礙區堵住無路可逃的富恩聯邦艦隊主力。歷經六十小時的戰鬥，富恩聯邦三大核心艦隊全軍覆沒，自此，整個富恩聯邦的星空之中，再沒有一艘屬於富恩聯邦的戰艦，富恩戰敗已成定局。
2063年9月6日凌晨，匪軍艦隊，進入長弓星系，沿藤蔓星雲，向百慕大星系跳躍點航行。
「該死！」張鵬程知道，這是母艦動力系統受損的信號。
經過兩天的行程，第十九集團艦隊，從隱蔽的寄居蟹星系深處，抵達了通往長弓星系的跳躍點。
戰火，在不斷的蔓延。一顆又一顆移民星球，迎來了遮天蔽日的戰艦；一座又一座城市，被機甲潮水所吞沒。
充滿了各種猜測的2063年9月4日，一艘闖關船，小
當查克納全力介入東南戰局的時候，即便西約三大帝國連成一片，又有傑彭名將三上悠人坐鎮指揮，也沒有人敢誇下打垮查克納的海口。
因為查克納共和國的全力介入，東南戰局，充滿了變數。
作戰部再向上，就是中央指揮台了。
在勒雷中央通道被打通的情況下，三大帝國已經連成一片。聯手，足以鯨吞整個東南星域。
※※※
局勢，因為八月末西約的高歌猛進而變得愈加緊張。斐盟各成員國民眾，每天得到的都是讓人沮喪的消息。整個斐盟，陷入一片風雨飄搖之中。
現在，他們的目的地，是不遠處的一個秘密太空轉運點。只要到了轉運點，將太空集裝箱拋到指定坐標，自然會有某個礦業公司的採礦船，在經過這裏的時候，悄然無聲地將集裝箱埋進礦艙中，分批帶進勒雷首都星。
不明所以的查克納艦隊，為保持對蘇斯艦隊的威脅，被迫回撤。卻不料，回撤過程中，蘇斯艦隊利用埋伏的電子艦集中發動，搶先取得電子控制區，主力于聖誕樹星雲忽然迴轉，向查克納艦隊發動攻擊，同時，一直行蹤不明的兩支蘇斯A級艦隊，也出現在查克納十二集團艦隊後方。
指揮室的燈光，飛快地閃爍了一下。
這就是他手中，縱橫東南星域的力量！
從局面上來看，搶先發動戰爭的西約，依然佔據著較大的優勢。斐盟的各民主國家，為自己戰前的優柔寡斷和盲目的樂觀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斐盟和西約，在這片已經被戰火燒焦的星域，會再出現何等程度的碰撞？對方陣營，在這片星域，又做了什麼樣的戰略部署？
同日，兩支比納爾特帝國皇家像級艦隊與德西克帝國第五集團艦隊，悄然抵達勒雷中央星系。
開戰之初，就已經做了充分準備的西約，以閃電般的攻勢，迅速攻佔了人類星際版圖的數十個重要空間跳躍點，將整個星際主航道的要害，都捏在了手裡。隨即，數不清的艦隊，轟開了民主國家緊閉的國門，數不清的機甲，被巨型運輸艦投送到星球上。倉促組織抵抗的民主國家，在西約咄咄逼人的攻勢面前，只能一退再退。
而對一些有眼力或能接觸到某種蛛絲馬跡的人們來說，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東南星域的上空，烏雲密布。一場暴風雨，就要到來。
和這些巨艦相比，這塊貨船最大的殘骸，不過是巨像身旁的一隻老鼠。
德西克，傑彭和蘇斯，這
在嘈雜慌亂的指揮室里，張鵬程要靠大聲的吼叫，才能讓幾乎碰到自己鼻子的參謀聽清自己的問題。
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詢問和警告。就在它剛剛結束躍遷后的十幾秒鐘，數道恐怖的能量炮光團，就將它完全吞噬了。
2063年8月25日，西約軍全面攻陷西部小國巴托利亞的首都曼努。這個只擁有一個星系兩顆移民星球的小型斐盟成員國，成為了這場戰爭的第一個犧牲品。和勒雷聯邦不同的是，巴托利亞聯邦是被全境佔領。她的鄰國——西約奧蘭斯帝國，宣布巴托利亞成為其第三行省。
「轟！」
東南戰區，是這場曠世大戰的起始點，也是雙方陣營爭奪的焦點。因為，西約排名前五的幾個主力成員國中，有三個，都位於這片星域。
2063年9月4日，斐盟東部戰區聯軍組建完畢，查克納共和國旋即發動旨在徹底清除蘇斯落腳點的雷斯克第二移民星雷峰星的大反攻戰役。同日，蘇斯帝國完成對雷斯剋星系的第六次增兵。雙方在雷斯克的爭奪焦點，由太空，轉至地面。
座椅擴音器里，傳來了艦隊協調官的指令聲和各艦艇的應答聲。道格拉斯向巨大的視窗外看去，簇擁在母艦周圍的數百艘戰艦，已經全部打開了尾部推進器。數百道藍色的離子流光，如同聚集在一起的繁星，亮得耀眼。
殘骸先撞上了一艘塗有德西克金橡樹標誌的巨型戰艦左舷，在碎裂反彈后，又被另一艘塗有比納爾特帝國劍盾標誌的戰列艦那冰冷堅硬的艦首撞開。
這艘滿載著輕型軍火和部分藥品的【飛馬】型貨運飛船，經自由航道的小型跳躍點，抵達了他們目的地的最後一站，勒雷中央星系。
大廳從地面到圓弧形的穹頂，高二十米。厚重結實的金屬牆壁，被白色無影燈和巨大的電子地圖佔據了大半部分，只有一小部分拐角處，能看見原本的鐵灰色。
「攻擊！」他吐出了這個積壓在心底很長時間的詞。
整艘船最大的一塊殘骸，是五分之三大小的艦橋。在這塊滿是破碎血肉的殘骸中，自動啟用儲存電力的雷達屏幕，還在閃爍著綠光。密密麻麻的光點，在雷達屏幕上涌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