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三章 克里提案
他們不知道，距離自己生命結束的終點，還有多遠。儘管他們知道傑彭人向來是不怎麼留戰俘的。在這一路走來，他們也已經看見了太多同伴的屍體。他們也想反抗。可是，手無寸鐵的魯莽行事，換來的只會是一場屠殺。
斐盟聯合議會的官員們，似乎也因此鬆了一口氣。
可是現在，整個東南，都在蘇斯和傑彭的控制之下。雷斯克滄浪星又丟了。如果西約經由東南通道揮師擊潰查克納共和國，可以說，斐盟就算贏了卡爾斯頓，又取得了北部和西部戰區的勝利，最終也是敗亡的結局。
查克納和斐揚共和國是盟國，也是唇齒相依的鄰國。數百年來，在斐揚民眾的心目中，查克納就是一條最穩固的防線。只要有這個國家在身後，傑彭帝國和蘇斯帝國這兩條貪婪兇惡的狼，就永遠也不會有咬上斐揚的機會。
「反客為主。」方香一驚：「您是說，我們要主動攻擊？」
「想想你那位叫瑪格麗特的好朋友……」拉塞爾攪動咖啡，淡淡地道：「克里背後的人，是想逼勒雷聯邦表態……對於斐揚國內的一些事情來說，一個盟國的軍隊，再強大，也不會構成威脅。哪怕是查克納和萊恩共和國，都不會介入斐揚國內的爭鬥中。而一支和瑪格麗特走得很近，卻有著自由身份的軍隊，恐怕會讓人如坐針氈。」
「一個美妙的開始。」拉塞爾微笑著道。
只聽咔嚓一聲，傑彭人的脖子，憑空出現一個血肉模糊的缺口。
勒在脖子上的繩索，總算沒在第一時間收緊。雖然其他戰區，斐盟還處於劣勢，可只要長弓星系和東南主航道還在手裡，雷斯克戰局總能有謀划騰挪的機會。以斐盟強大的動員能力，以目前查克納和錢柏林在雷峰星的兵力，三上悠人，絕對不可能一口氣吞掉雷斯克。
對於這個人類最大的超級大國的首都居民來說，戰爭的影響已經開始顯現。物價已經比開戰之前高了不少，許多物資已經開始有供不應求的趨向。不少工廠都停了工，貿易量大幅度的萎縮。失業人口也在近百年來第一次超過了警戒線。
這一仗十九集團艦隊是怎麼打的，怎麼贏的，全然不知道。
「我不擔心西約進攻長弓星系。」拉塞爾搖了搖頭：「我擔心的是，他們進攻亞特蘭蒂斯星域。對勒雷來說，那將是一場災難。」
喧囂遠去，整個山谷，在空蕩蕩的三號資源公路的映襯下，無比寂靜。
況且，兩支皇家像級艦隊，實在是過於讓人眼紅了。如果讓這兩支艦隊以所謂的流派互助同盟的名義，遊離于斐盟的掌控之外，恐怕沒有任何人可以容忍。
「真不明白，聯合議會怎麼會舉行會議，專門討論這個議題，」方香憤憤不平地靠在椅背上，問道：「我只希望，愚蠢沒有傳染性。」
下士的頭，猛然間被轉了二百七十度，連一聲哀嚎都沒有，就倒在了地上。視網膜的殘影，映出了一個金髮小男孩的身影，無邊的黑暗，隨即襲來。
雖然政府對媒體的嚴格控制，讓人們少了許多獲取真實信息的渠道。不過，參与到這一個全民大討論中的人實在太多了。不時從各種渠道流傳出來的消息，被有心人彙集起來，竟然也能和真實的局面相差彷彿。
十月二日，聯軍指揮部召開了聯合作戰會議。
她知道，這是拉塞爾的承諾。這裏，將是未來匪軍的根據地。而薩勒加，也將從這一刻開始，重新點燃希望的火苗。
「那麼……」方香張口結舌：「我們應該怎麼做？」
※※※
會議任命查克納上將陳鳳西為聯軍首席指揮官，率領由斐揚，西利亞克聯邦和查克納派遣的第一批，總計由六支混合艦隊，二十二個裝甲師，二十六個全機械化步兵師組成的雷斯克第一集團軍，增援雷峰星。匯合目前在查克納的東部戰區聯軍，穩定雷斯克戰局。
而現在，雷斯克危機雖然有所緩解，可對斐揚最重要的卡爾斯頓星河，卻面臨著比納爾特帝國的強勢進攻。民間輿論的呼聲越來越強烈，加上政治上某些人的推波助瀾，再將李佛閑散擱置，已經說不過去了。讓他到萊恩戰區，顯然是各方妥協的結果。
聽到「他」，方香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眼神，卻有些飄忽。她的心緒，已經飄蕩到了一個遙遠的星系。
「永遠不要希望每一個人都是理智的。」拉塞爾坐下來，微微一笑道：「人類歷史，從來不缺乏鬥爭。即便面臨亡國，也總有人為一己之私對身邊人舉起屠刀。至少，這位克里先生，還事先給了匪軍一個警告和機會。」
「查克納十二集團艦隊，現在有消息了嗎？」拉塞爾問道。
方香心潮起伏，終
斐盟是一個龐然大物。在這個龐然大物身邊，不可能允許匪軍這一類武裝的存在。這一點，在聯合議會的官員們看來，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是除了勒雷聯邦之外所有成員國的共識。
第一場雪翩然而至，紛亂的雪花籠罩了整個城市，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了很多。
天色已經漸漸陰暗。太陽落在起伏的山巔，不時只在兩山之間露出一點艷紅。雲霞如火。陰暗的山谷和斜陽餘輝塗抹的金色山巔明暗對比，分外漂亮。如果不是公路上的鋼鐵狂潮，如果不是遠處不時傳來的炮火轟鳴。這艷美景緻，直讓人流連忘返。
說著，拉塞爾狡黠地一笑：「斐盟也沒有。」
誰都知道，戰局形勢，對斐盟不利。可是，怎麼個不利法，到了哪種程度，卻誰也說不明白。這樣的氛圍，愈加加劇了人們的擔心。
寂靜的山谷中，這些身經百戰的戰士們，只聽到自己胸膛里傳來的一陣劇烈的心跳聲。
博斯威爾是按照戰鬥機器人為它造的身體。內部是生物兩態金屬骨骼，超輕纖維包裹全身，防火防爆，就連超硬度合金，也能用手破開。身體里隱藏著兩支能量機槍，就連嘴巴，也是致命的武器。屁屁試過，這仿巨蟒的嘴巴，張到最大，能一口咬住一個大冬瓜。
「方香少將，在想什麼？」
滄浪星三號資源公路H23路段位於卡拉奇河邊群山之中。寬百米的白色道路，鋪設著十條金屬磁力線，宛若一條綵帶般，蜿蜒而入兩側高聳入雲的青山之間。
押解的傑彭士兵放下了槍，沖草叢中吐了口唾沫，看著身邊的戰俘罵罵咧咧地道：「走快點，別試著給我找麻煩，不然，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克里顯然也知道這一切。只不過，他可以裝作不知道而已。他絕口不提拉塞爾領導的勒雷艦隊，只把矛頭對準流派互助同盟，這一手，的確是又准又狠。
只用了不到兩分鐘時間，一切痕迹就已經遮掩得七七八八。如果只是路過，不仔細盯著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例如，在突圍的時候，選擇的山某段路看起來是處於敵人的縫隙中，可事實上，或許這段路根本就不隱蔽。又或許，這條路看起來可以經過，可因為地形複雜，全員經過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以至於不能利用時間差……這些，都是致命的。
戰爭迷霧，是無法用計算和理論撥開的。一個山下抬頭遠眺的敵軍士兵，一支暫時無法和天網進行聯絡的敵軍小隊，就能讓所有人暴露行蹤。
普通民眾們都看在眼裡，斐盟聯合議會大樓里，幾乎是徹夜的燈火通明。代表各國的官員，一個個鐵青著臉，奔忙來去。就連一般的辦事員，聽說也好長時間沒有回過家了。
「那就得看聯軍指揮部和聯軍統帥部的意思了。」拉塞爾平靜地道：「目前，聯軍三大權利機構互相制約。聯盟議會不可能乾綱獨斷。那些政客在和平時期還能勝任聯盟事務，可在戰爭時期，他們如果還抱著以前的那一套不放，恐怕指揮部，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
方香搖頭道：「防務布置完成之後，我們已經派遣四組偵查艦前往東南主航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消息。」
有軍官迅速站出來，指揮分派。
以前被西約關進監獄的本土官員，都被釋放了出來。重新成立的自治政權，也有和佔領者平等交涉的地位。更重要的是，普通民眾的生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無論是社會秩序，經濟秩序，都得到了很好的維持。
歷經了蘇斯的佔領，傑彭的接管，斐揚的襲擊之後，朝秦暮楚幾經易手的藍石星，似乎又重新煥發了勃勃生氣。
李佛領兵出征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斐揚軍政兩界，頓時眾說紛紜。
※※※
「反客為主，」拉塞爾淡淡地道：「不斷騷擾百慕大星系。再給斐盟指揮部一點壓力。讓他們明令費斯切拉進行戰略配合。只有這樣，主動權才在我們手裡。我們才能拖住費斯切拉，調動西約，讓他們按照我們的指揮棒跳舞。」
如果漢弗雷佔領長弓星系，開闢第二條進攻雷斯剋星系的通道，揮師北上。整個東南的局面將迅速糜爛，不可收拾。
「你怕他們的希望會破滅！」拉塞爾輕輕擺了擺手，接過了方香的話：「你怕他們會在希望破滅之後更加的失落。同時，你也害怕我們在獲取了我們需要的物資之後，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藍石星，任由我們的敵人蹂躪。是么？」
山風吹過，一時無語。
「我相信，這時候的
「在此之前，我們四處漂泊，」拉塞爾道：「而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家。無論是長弓星系還是瑪爾斯星系，都是我們力量的來源，是我們的根據地。既然他把這裏交給了我，那麼，我就要給他一個交代。我沒有放棄的理由……」
「幹什麼？！」一旁押解的傑彭士兵一提槍口，對準了這名差點撞倒前面人的戰俘，面色猙獰地就要開槍。
不遠處的幾個巨大的起降坪，已經被改成了訓練場。數百輛機甲，正在進行格鬥訓練。總教官衛見山站在場邊，比手畫腳地跟七八名機甲戰士講解著。還有許多匪軍高級機士，正在進行實戰輔導。場面熱火朝天。
「聽說聯盟議會議員克里的提案了么？」走進暖暖的咖啡廳，拉塞爾紳士地為方香拉開椅子，又脫下大衣遞給哈米德。
而最讓民眾擔心的，無疑是雷斯剋星系戰局。
所有人都知道長弓戰役是怎麼勝利的。也知道那支所謂的匪軍，和勒雷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更知道現在駐紮於藍石星的匪軍艦隊以及那支奇迹般「突圍而出」的勒雷艦隊，事實上是由勒雷聯邦上將拉塞爾統領。
這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出的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主動出擊，需要的智慧，需要的眼光和果決，只能是像拉塞爾這樣的名將才具備的。在這個戰爭的大時代，他們才是攪動天下風潮的精英。他們的每一個鎮定自若的決定，都會盪起十萬浪潮，風起雲湧。
「我知道，當薩勒加國會簽署租借條約，當薩勒加的艦隊一支接一支的離開長弓星系的時候，他們的心，已經冷了。而現在，當他們知道托爾斯泰將軍的學生，捨身成仁的長弓地方艦隊的指揮官又回到他們中間的時候，他們的心，又熱了起來。」
「如果頂在牛頓跳躍點的，是其他斐揚將領，或許我不會擔心。」拉塞爾濃濃的眉毛皺了起來：「可是費斯切拉，絕對不會把他的兵力，消耗在牛頓跳躍點。」
傑彭三上悠人暗度陳倉，奇襲滄浪星，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一個又一個押解的傑彭士兵倒下了。
拉塞爾的話，如同一記重鎚，狠狠敲打在方香的心上。美麗迷人的少將深呼吸，抬起頭，迎著拉塞爾的眼睛：「是的，我害怕！」
小男孩讚許沖高大的戰俘比了個大拇指。隨即橫穿過隊伍，無聲無息地向延綿百米的隊伍右前方的另一名傑彭士兵摸去。
幹掉十個傑彭士兵，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屁屁決定動手過過癮。
「十分鐘，」幹掉最後一名傑彭士兵，小屁孩抹了抹嘴邊的血，盯著一幫呆若木雞的戰俘：「十分鐘之後，會有一個傑彭裝甲營經過。」
失去了漢弗雷的兩支像級艦隊，索伯爾在東南星系的兩隻拳頭，就斷掉了一隻。三上悠人這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玩得再漂亮，也不過是作繭自縛。
小屁孩向隊伍末尾摸去。
這位瘦弱的戰俘斜著眼睛，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同伴。
方香咀嚼著節奏這個詞，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心底對拉塞爾無比欽佩。
「加緊搜索，儘快找到他們。」拉塞爾道：「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任何一點戰鬥力都是彌足珍貴的。」
而勒雷，顯然沒打算將他們手中這僅有的兵力，置於聯軍指揮部的掌控之下。
「我想……」拉塞爾看一位女兵端上咖啡，微微等了等，待她離開后，才端起咖啡道：「這件事情，他們的目的，並不僅僅停留在克里的提議表面。幕後推手，有更深的打算。」
當最後一個傑彭士兵被乾淨利落地擰斷脖子的時候，查克納戰俘們，還如同做夢一般，迷迷瞪瞪不知所措。
可是，它也知道，戰場畢竟不是一盤電子棋。並非所有一切，都能反應到天網上。
就在這紛紛擾擾的時刻，9月28日，長弓戰役的消息傳來。漢弗雷全軍覆沒。道格拉斯領導的第十九集團艦隊繼續堅守長弓星系。
同時，在研究了當前的局勢之後，指揮部通過了任命李佛為萊恩戰區第二集團軍司令，率領十支A級艦隊，三十個裝甲師，五十個全機械化步兵師，於一個月後，進攻加泰羅尼亞奪取常青藤星，牽制西約聯軍兵力，為卡爾斯頓星河戰區創造條件的命令。
其時，議會大廳里，鴉雀無聲。
短暫的騷動很快平息了。在押解士兵的槍口下，在公路上大隊傑彭人不懷好意的目光中，戰俘們麻木地向前走著。如同一群，被趕進狼窩的綿羊。
山下，機甲和卡車的轟鳴聲，滾滾而過。
「他不會這樣做！」拉塞
可沒想到，邁著小斷腿出了陣地，往山彎里一路溜達到在這裏，卻發現這隊戰俘。當看見大部隊走遠，兩百多名戰俘只有十名傑彭士兵押解后，小屁孩覺得有些手癢。
羅伯特·克里的話，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澆上了一瓢冷水，一時間，整個斐揚各種各樣的聲音都噼里啪啦地濺出了油鍋。
可現在，他更像是一個惡魔。
「八個裝甲師，全部進行操控提升。這傢伙倒是一甩手走了，把這些事情都壓在我的肩膀上。光是訓練計劃，就累病了我三個參謀，」拉塞爾笑道：「教了他不少，就是忘了教他勤快點。」
「榮幸之至。」方香笑盈盈地道。
2063年十月，斐揚首都海德菲爾德寒風刺骨，落葉飛卷。
拉塞爾走到方香身後，順著方香的目光，向山下看去。群山之間的弗洛奧克城，熱鬧而喧囂。
九月底，西約大舉發動冬季攻勢。被命名為「腰斬」的行動中，西約各成員國主力大舉出動，對其選定的戰略目標狂轟濫炸。數不清的艦隊四處出擊，數不清的士兵機甲登陸目標星球。前期相持的局面，瞬間就變得岌岌可危。
可消息終究是官方公布的。所有的斐盟民眾，完全陷入了狂歡之中。尤其是那些家有子弟在十九集團艦隊服役的人們，更是紛紛走上街頭，燃放煙花炮竹，揮舞查克納國旗，歡呼勝利。
「更深的打算？」方香有些不明白。
十分鐘后，跟在小屁孩身後鑽入山林之中的戰俘們，停下了腳步。
拉塞爾道：「我看了他們的名單，其中有不少，還是國寶級科學家，手中掌握了不少各國的軍事絕密。他們的身份，不能泄露。另外，要加快對比納爾特十二代機甲的研究，我們的機甲製造工作，也要儘快完成，現代戰爭，最終還是需要陸軍完成最後的佔領。」
看著眼前這無比詭異的一幕，戰俘們，全都傻了。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快得他們的腦子裡，還來不及產生任何的念頭。
勒雷通道失陷后，西約艦隊在東南星域縱橫無阻。
薩勒加民眾，並不缺乏抵抗和犧牲的勇氣，失去勇氣的，是那些政客。
這個消息有些含糊不清。如此重大的勝利，全然沒有清晰明了的整體報道，統共也就寥寥無幾的幾句話和幾個畫面。
作為五虎上將之首，李佛和他麾下的軍隊是個什麼角色，圍繞他的起用又牽涉了斐揚高層多少利益糾葛明爭暗鬥，大家都心裡有數。
「可是……」方香說不出話來。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過了泊位長路，拐進了營區。
這副身體，還沒有發揮過威力呢！
「有興趣陪我喝杯咖啡嗎？」拉塞爾邀請道。
拉塞爾還禮，上前一步，負手而立。永遠筆挺整潔的制服，有些灰白的鬢髮，若有所思，如同星空般璀璨深邃的細長眼睛，讓這位加查林名將，儒雅而沉靜。
正值初冬，風乾物燥。公路上塵土飛揚，遮天蔽日。數不清的機甲，重型裝甲車，自行火炮列隊前行。轟轟的引擎聲不絕於耳。鋼鐵洪流滾滾而去，不斷將一座座青山，一個個公路標牌和公路兩側那灰色長龍般的步兵長陣甩在身後。
兩人步下平台，向泊位碼頭盡頭走去。拉塞爾道：「第一艦隊抵達瑪爾斯了么？」
「我知道你在擔心，」拉塞爾微微一笑：「這個星球，之所以能像現在這樣生機勃勃，這裏的民眾，之所以不用仇恨的目光注視我們，是因為他們知道你的存在。」
「您是擔心……」方香情不自禁的放緩了腳步。
自從入侵了傑彭天網之後，小屁孩就一直在尋找可以突圍的道路。
戰俘們目眥欲裂，忽然間，他們覺得身旁一陣風刮過，隨即，他們看見一個身影如同閃電般撲到了傑彭士兵的身上。
方香只是笑。對於胖子的怪異趣味，她實在無話可說。
說著，拉塞爾一邊向前走去，一邊問道：「徵兵工作怎麼樣？」
「是的！」方香微笑道：「瑪爾斯不缺人力。加上長弓星系的生產力和資源，只需要半年時間，我們就能完成巡洋艦以上級別艦艇的分體式改造工作。併為所有艦艇加裝隱形裝置。研究機構的研究工作還在進行，據我所知，田將軍提供的一份動力陣研究，已經到了關鍵階段，一旦成功，我們艦艇的戰鬥力，將有至少百分之五十的提升。」
直到現在他們都不敢相信，這兩百多號人，竟然被一個兩三歲的孩子，給救了！
方香點頭道：「契科夫將軍昨日抵達我軍秘密基地。艦艇的改造工作已經開始實施。瑪爾斯自由港沒有受到蘇斯艦隊的影響，目前，巴巴羅薩中校已經發布命令，開放自由航道
「看他了！」拉塞爾微微一笑：「這事，我不管。」
在得知滄浪星失陷后，民眾一片嘩然。
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如此恐怖的殺戮……
一個可愛的金髮小男孩，從傑彭士兵的屍體上爬了起來。如果不是他嘴角的鮮血的話……他簡直就像一個玩具娃娃……
議會廳里的氣氛，相較之前似乎輕鬆了許多。徹夜的會議減少了許多，各國代表官員臉色恢復了正常，商討局勢的時候，也總算不那麼焦躁不安了。
獨自站在艦艇泊位平台上，怔怔地看著山下城市的方香，忽然驚醒，回頭立正行禮：「拉塞爾將軍。」
缺了三分之二血肉，連骨頭都斷了的脖子，再也承受不住帶著頭盔的腦袋，以一種恐怖的彎曲乾乾脆脆地斷掉了。沒有頭的身體，在撞擊中退了兩步，栽倒在地。鮮血順著脖子上的血管猛地噴洒出來，如同爆裂的水管。
看見這個恐怖身影的查克納戰俘，越來越多。
良久，拉塞爾道：「相信我，藍石星所有的付出，都將會有回報。」
走在他前面的一名傑彭士兵扭頭看了自己的長官一眼，隨即轉過頭去。一腳狠狠踢在一個歪歪倒倒的戰俘身上，嘴裏喝罵連連。
拉塞爾點了點頭，走進上咖啡廳台階。方香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除了方香的號召力和影響之外，匪軍在長弓星系執行的政策，也有關係。
所以，屁爺決定親自勘察路徑。
傑彭步兵隊列中，一名與戰俘們擦肩而過的傑彭士兵，撿起公路邊上的一個石塊，打在一名查克納俘虜的身上。引來身旁的同伴一陣戲謔的笑聲。
李佛在民間的聲譽極高。一直以來，就有李佛被壓制的傳言，引發民間的各種抗議之聲。這種聲音，在雷斯克遭遇危險的時候，已經壓制不住了。如果不是長弓星系還在手中，李佛出擊雷斯克，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方香跟上他的步伐，回答道：「非常順利。藍石星和托雷克萊斯情況最好，扣弦星要差一點，不過還是非常踴躍，瑪爾斯的徵兵工作，會在三天內開始，那邊是我陸軍裝甲師的主要兵員補充地。」
密集的爆炸聲，彷彿天邊滾滾悶雷。一隊被押解的戰俘，在公路左側，頂著飛卷的塵土，迎著一隊隊傑彭士兵，逆向而行。
方香下意識地拂了拂發梢，轉過頭面對著拉塞爾。
一頭亞麻色頭髮，文質彬彬的克里，義正辭嚴：「我不知道長弓戰役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無論他們做了什麼，都不是斐盟與其同流合污的理由，更不是讓其接管兩支皇家像級艦隊的理由！我們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如果他們依然堅持遊離于斐盟體系之外，不受控制管轄，那麼，我想，我們需要為東南戰區，消除一個隱患。」
在它看來，利用敵人調動是時間差，利用幾支部隊之間的空隙，從理論上，可以悄悄突圍。
極度的震驚中，一名戰俘差點就叫出了聲來。可是，他的嘴，被身旁的同伴死死地捂住了。
一陣風吹來，拉塞爾的大衣衣擺，獵獵作響。他的聲音，在風中渾厚而清晰。
而對於這些星球原來的民兵，退役士兵，軍校學員以及警察，消防員等優質兵源來說，加入這支最後跟隨托爾斯泰抵抗蘇斯的軍隊，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忽然，戰俘隊列的後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砰！」一聲槍響。一個衣著破爛的查克納戰俘撲出隊列，一頭栽倒在路邊的草叢中。
在這個信息高度發達的時代，各種各樣紛雜的消息滿天飛。再加上人們自己的加工，俘虜一個士兵或者陣亡一個士兵的消息，傳上十個人，或許就已經一而十，十而百了。
一名走在隊伍末尾的傑彭下士微微停了下腳步，他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嘴裏叼著的香煙。
這些，已經足夠讓人們將生活之餘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對戰爭的關注中。
就在所有人因為李佛的起用或歡欣鼓舞，或憂心忡忡，或暗喜，或警惕的時候，斐盟聯合議會的各國官員，也召開了一個會議。
兩人邊走邊說，一艘艘雄壯的戰艦，列隊于泊位上，隨著兩人的步伐緩緩向後退去。幾名警衛，驅車跟隨在一旁。更遠處，幾輛機甲以戰鬥模式警戒四周。
「聽說了。」方香點頭，有些奇怪地道：「我想不明白，難道他們不知道這現在是最需要拉攏我們的時候么？」
腳步聲雜亂。公路路基的碎石野草，不時發出嘩啦的聲音。
呆立片刻，終於有機敏的衝出隊列，揀了傑彭人的槍，將屍體拖到了路邊溝壑草叢中，飛快地翻起碎石泥土，遮掩那一
戰俘們靜靜地行走著。
殘陽如血。
「一個美麗的星球，」拉塞爾目視著山下的城市，以及延綿向遠方的青綠群山，道：「在這裏，你是主人，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你道謝。」
從天網的指令，以及傑彭各部隊對天網的反饋信息中，屁屁能夠找出不少空隙。
唯一的缺陷，是戰鬥時的能量消耗大了一點。還有就是因為它本身沒有平衡感應，所有的平衡都只能靠計算，在閃轉騰挪的靈巧度上，要差那麼一些。
原本道格拉斯奇襲長弓星系，還讓大家興奮了一陣。可索伯爾終究天縱之才，在黑斯廷斯一手暗棋剛剛拿下長弓星系的時候，就翻手為雲，魔術般地變出了漢弗雷的兩支像級艦隊和德西克第五集團艦隊。可以說，道格拉斯的十九集團艦隊，基本沒有勝算。
方香沉沉的心事，在拉塞爾的微笑中，隨山風飄走。這一刻，她無比輕鬆。
拉塞爾點了點頭道：「我們需要時間，所以，戰爭的節奏，必須由我們自己來掌控。」
長弓星系，藍石星。
「可是……」方香不可置信地道：「我們就在他們身後，難道他們不害怕我們跟費斯切拉前後夾擊？」
北部戰區告急，西部戰區告急，比納爾特艦隊強勢進攻卡爾斯頓星河，激戰數場，斐揚主力艦隊損失慘重，已全面進入防禦態勢。各大軍區取消休假，緊急集合……各種各樣的消息，如同一記記重鎚一般打得大家六神無主。
電視新聞，網路以及其他媒體，都是他們獲得消息的來源地。關於戰爭的每一個消息，都被人們仔細而反覆的咀嚼，並口口相傳。同事，同學，戀人，家人，朋友……所有的話題除了寒暄就是戰局形勢。
隊伍踟躕前行。公路上的一排排機甲卡車，一隊隊傑彭士兵很快遠去，塵土飛揚的隊伍末尾，幾輛能量補給車和維修車，載著幾名坐在車上的傑彭士兵，成了戰俘們最後的看見的一幕。
「是，將軍。」方香點頭道。
傑彭裝甲營遠去。戰俘們面面相覷，忽然間，大家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死裡逃生的喜悅，在他們的喉嚨里低沉地翻滾著，宛若悶雷。
「流落自由世界的都是各國科研機構的精英。」拉塞爾嘆息道：「只是因為他們的研究不被法律或道德認可，才被迫流落到自由世界。這些人是我們的寶貝，一定要做最嚴密的保護。」
有了一個人帶頭，所有的戰士都行動了起來。
「瑪爾斯並非斐盟成員國或地區聯合，其所謂流派互助同盟，只是瑪爾斯地方武裝。與斐盟沒有任何同盟及統屬關係。對於此類武裝，我們一貫的立場，要麼剿滅，要麼收編。而據我所知，流派互助同盟麾下艦隊武裝，兇惡歹毒，公然劫掠瑪爾斯往來商船，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一周之內，斐盟聯軍又丟掉了六個關鍵的空間跳躍點。早已經斷得首尾不接的星際主航道，再度被分割。後勤通路被切斷，盟軍聯繫被切斷……求援的電報，如同雪片一般飛進了聯軍統帥部。
「那我們該怎麼做？」方香問道。
笑聲遠去，舉著手的戰俘，無聲地挨了一下，沒有表示任何的憤怒。這名高大的查克納戰士，只沉默地在押解士兵虎視眈眈的目光中踉蹌前行，眼神木然。
高大魁梧的同伴，一臉蒼白，可是，眼睛里卻是狼一般的凌厲和堅定。
不過，這個身體的奔跑速度非常快。畢竟，定向奔跑時電腦需要對電子平衡裝置的感應數據進行的計算，遠比瞬間變換重心，閃轉騰挪時的計算要少得多。
點著了煙的下士深吸了一口氣，剛發出舒服的一聲呻吟，忽然間，頭頂山坡草叢中，一個小小的身影直撲而下，砸在他的頭上。
方香的眼眶泛紅，嘴唇顫抖著，終於只是緊緊地抿住。
城市裡，一輛輛滿載物資的重型卡車，或往來穿行於資源公路，或在喧囂的工廠基地外排成一條條長龍。一艘艘運輸艦，自機場升上天空。在反作用力引擎的轟鳴聲中，穿過大氣層電離層如絲如縷的極光，飛入浩瀚無際的星空。太空中，一座座巨大的鋼鐵太空港，靜靜地懸浮著。編隊的戰艦在四周遊弋警戒。絡繹不絕的採礦船和商船進進出出。
「將軍……」方香低聲道。
十月二日下午四點，聯合議會議員羅伯特·克里提出，要求明確兩支被俘的比納爾特皇家像級艦隊的歸屬。
走在隊伍最後的七八個人，聽見了身後傳來的一絲輕微而沉悶的聲響。一名戰俘，下意識地回了回頭，一不小心，腳下一個踉蹌。
拉塞爾駐足看了看機甲場上那一個個青色的「胖子」，不禁苦笑著對方香道：「這傢伙，也不知道是個什麼趣味，把自己複製一堆出來很得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