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大英雄》第九卷

第二十章 閃擊(三)

第九卷

第二十章 閃擊(三)

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的鋪滿了整個陣地,破碎的機甲殘骸,在地面上燃燒著,火光舔卷著,映在周圍拚死戰鬥的雙方機甲和士兵身上,忽明忽暗。
而更多的,是興奮。
到處都是一番地獄般的景象。
雙方的機甲在陣地前激烈廝殺,士兵在戰壕內外互相射擊。後方的炮火,在天空中發出刺耳的尖嘯,如同世界末日的流星群,一遍又一遍覆蓋著陣地前後。在這恐怖的炮擊中,整個山頭,就如同開水般翻滾沸騰。
「聽說你們剛剛才到雷峰星,沒想到這麼快就上前線了。」弗蘭打量著眼前的青年軍官,目光閃動。對於指揮部提出將這個特種營作為【裁決者】出現時的戰鬥主力的要求,他心頭實在沒什麼底。
夕陽山陣地上慘烈的景象,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會感到恐懼,可是,對於斯提勒來說,並不陌生。
他輕輕皺了皺眉頭,用只有斯蒂勒能聽見的聲音道:「夕陽山防線長達二十公里,如果【裁決者】選擇的不是這裏,少校您的特種營恐怕很難及時趕到……」
當失去生命的軀體,終於失去了微妙的平衡,重重砸落在塵土中時,夕陽山一線,漸次平靜下來。
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少校,迎著弗蘭驚訝的目光,嘴角露出一絲淡定的微笑。
斯提勒天性剛猛無懼。以前駕駛的是七代勇士,尚且橫衝直撞,現在駕駛裝備磁力儀和各種先進系統的【遊俠】,帶領一幫掌握了超越這個時代的操控技巧的機甲戰士,他更是不知道個怕字。
這戰壕里的人不知道,就在半個小時之前,當整整一百輛【裁決者】在弗倫索鎮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到匪軍第一裝甲師特種營的時候。他和他麾下的戰士第一反應不是驚嘆服氣,而是破口大罵撇嘴吐口水。
這是他生命中,最難熬的二十四小時。
可是,他卻不能說。只因為,他不能過早地暴露那該死的戰略意圖。
弗蘭點了點頭,早已經得到指揮部消息的他,沒有周圍戰士那麼激動。他知道,這些都是指揮部派來支援部隊的軍官,不過,這一批上來的,只有兩個查克納裝甲團和一個匪軍特種營。
幾名來自查克納陸軍第十軍102師的軍官,不用身為查克納上將的他表示什麼,他將手伸向了站在幾名軍官最前面的一名匪軍少校。
斯提勒目不斜視,對於四周各種各樣的目光,視而不見。
這時候站在夕陽山陣地上,斯提勒別的情緒沒有,只有一種到手的姑娘被被人開了苞的鬱悶。
各個防段的傷亡報告,已經送來了。整條防線,現在剩下的兵力,只有兩個裝甲師和兩個混編團。戰損率,已經高達百分之三十七。再這樣打下去,不到中午,整個夕陽山就再也找不到一個活著的斐盟士兵。
靜謐星空下,一個個山頭,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座集體噴發的火山。爆炸的光芒和燃燒的火焰,如同紅色的岩漿染紅了天際。黑色的滾滾濃煙,融入夜色之中,瀰漫著,縱橫交錯的能量炮光,如同被厚紗籠罩的蠟燭,在其中閃爍。
身穿藍色制服的青年軍官伸手和弗蘭一握:「斯提勒,匪軍第一裝甲師直屬特種營營長。」
寂靜中,一行人穿過壕溝,走到了弗蘭面前。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炮聲,在天際消散。殘骸和樹木,嗶嗶剝剝地燃燒著。雙方士兵的屍體,就密密麻麻地堆積在陣地上。數量之多,幾乎讓人沒有插足之地。一個個山頭,就像是一個個寂靜的墳地。
查克納陸軍上將弗蘭,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遍地狼藉的戰壕中。觸目所及,只有一個個疲倦的士兵,千瘡百孔的防彈牆,散落的機甲碎片和一個個焦黑的彈坑。
在斐盟部隊在這次攻擊中展示了他們依然強勁的防禦力之後,再打下去,已經沒有了意義。
沒有了炮火,戰場陷入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默。
「商量什麼?」弗蘭問道。
西約人還不知道斐盟聯軍已經將所有的預備兵力都投入到了這個戰區,所以,他們還在肆無忌憚地強攻夕陽山,還在向著東面集結他們的部隊。
遠方,已經如同潮水般退去的西約部隊,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心裏發慌。
「我是弗蘭。」
看著表情輕鬆的斯提勒,弗蘭心頭一跳,道:「看來,匪軍的士氣很高啊。不過……」
他也很想告訴他們,方面軍,有一個讓人熱血沸騰的計劃。
在他們的身旁,雙方前仆後繼地沖向彼此。前面的倒下了,後面的就填上去。陣地被佔領,馬上就有隊伍反攻回來。
夕陽山盆地西部,到處都是抵抗的查克納部隊,到處都是滿眼仇恨的查克納人。再加上查克納經營許久的七星和秀水河兩大重鎮還沒能攻克,集團軍能夠分配到夕陽山的兵力,就只有這些。
幾年前,他是十六師特種偵察營戰士,跟隨胖子在米洛克營救過戰俘,打過加里略,也曾經在莫茲奇衝擊神話軍團的指揮集群。
「將軍。」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參謀在弗蘭面前立定,輕輕喚了一聲。
傑彭士兵僵硬的身軀,飛濺的腦漿鮮血,和潮水般撤退的部隊,形成了一種凝固和流動相對比暴力美學畫面。
這是整個胸腔都被打爛了的士兵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他沒能等到弗蘭的答案。他的瞳孔,伴隨著身軀的猛烈抽動而擴散。
而一旦被他們得知,在他們以為自信滿滿地以為斐盟聯軍的預備兵力因為弗倫索鎮而被牽制住的時候,卻早已經無聲無息地提前集中到了夕陽山,他們就會警惕起來。就會對弗倫索鎮,對其他防段進行重新評估。
讓夕陽山的戰局,維持在這種搖搖欲墜的態勢下,眼睜睜看著戰士們,在絕望中沉默地用槍,用炮,用匕首,拳頭乃至牙齒,去守衛這條防線,對弗蘭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
跟壕溝里的幾名士兵一一擁抱之後,弗蘭用力地握著了一名傷兵的手。躺在擔架上的傷兵,口中吐著血沫。一旁的醫護兵在弗蘭的注視下,默默地扭開了頭。
還有,那支被稱為【裁決者】的部隊,會在什麼時候投入戰鬥。他們的出現,會給這條防線造成什麼樣的危機?
麾下士兵,雖然比不上配備十二代【橫行】機甲的軍直屬特種營那幾百個妖孽,也絕對是精英中的精英。其中大部分,在加入匪軍時就有民間機甲騎士的水準。在接受了機甲武學的訓練之後,論等級,已經超越了以前的機甲統領。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斯提勒輕鬆地道:「相較於在後面休息,我們更願意給貝利夫一個迎頭痛擊!」
身旁的戰士們,死死地咬著牙,低頭垂淚。
下一次攻擊,【裁決者】就會出現了么?
隨著這些人的出現,戰壕里忽然一陣騷動。不少士兵緊緊跟在這些人的身後,不少坐在泥坑邊上休息的戰士,都霍然起立,眼睛隨他們的移動而移動,閃爍著驚喜的光芒。
這不是在蘇斯,也不是在傑彭。
這位少校太鎮定,也太自信了。難道,他還不明白夕陽山的戰事,有多麼險惡么?
一輛斐揚機甲死死抱住了一輛蘇斯機甲,雙方在地上翻滾著,互相廝打。一輛重型傑彭機甲用強大的火力清掃著前面的一切,直到它被兩輛奮不顧身的太行機甲掀倒在地。
凌晨四點,當夕陽山主陣地上一名傑彭士兵在衝鋒時被能量彈擊中了頭顱,直直地向著山坡倒下時,西約軍,撤退了。
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想和【裁決者】過招都想瘋了。第一師和第二師,為誰能先抓個【裁決者】一通毒打還打了賭。可誰成想,竟然被萬惡的胖子長官領著一幫駕駛【橫行】的妖孽給搶了先。
「我的部隊已經準備好了,」斯提勒看了看時間,扭頭看向西面,面無表情地道:「現在只需要發動一次反突擊,用實際行動,給那幫金屬腦袋下個戰書!」
已經過去六個小時了,十八個小時之後,會發生什麼?
所有人都能看出,那一絲絲的生命力,正從傷兵漸漸黯淡的眼睛中流逝。
迎頭痛擊?
這樣的場面,在勒雷四年衛國戰爭中,他已經見得太多了。恐懼是不可能的了,要說熟悉而親切,倒是有那麼一點。
遙遙相對的作戰部隊,在冷酷地監視著遠方的對手。後勤部隊在緊張地輸送能量彈藥。工程部隊在忙碌地整固陣地。士兵們的腳步聲,軍官們的低吼聲,在這短暫的平靜中,就如同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低低悶雷。
激烈的交火聲驚天動地,連綿不絕,彷彿永遠也沒有個停歇的時候。
雖然很不甘心,不過,前線指揮官卻不得不停止進攻。畢竟,再狂熱的士兵也不是鐵打的。從準備到發動,再到這夕陽山下,西約突前的攻擊部隊早已經精疲力竭。即便是輪番進攻,到這個時候,也有些無以為繼。
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他,在班長托里克提連長的時候,就成為了副連長。現在是匪軍第一師師直屬特種營的營長。
下一次進攻,西約的那些雜種們,又會投入多少兵力。在幾公裡外的西約出擊陣地上,又有多少後繼部隊已經抵達。
延綿十余公里的戰線上,每一個山頭,都被削掉了好幾米。陣地前後的樹木,早沒有倖存的了。焦黑的土地上,到處都燃燒的樹榦和枯枝爛葉。四周的空氣中,充斥著血腥和殘骸燃燒時刺鼻的焦臭味道。
雙方的醫護兵們,在戰場中央擦身而過,各自如同流水般輸送著傷員。慘叫聲,哀嚎聲,忽然就漫山遍野地響了起來。
潮水般的機甲和士兵,從漫長防線的一個個山頭陣地退向西面。
「我們……會贏……嗎?」
他只能低著頭,死死攥著已經沒有生命的士兵的手。時間流逝的每一秒,都在他的心頭,割出血淋淋的一道傷口。
是時候換一種方式,或者換一支部隊來完成這最後一擊了。
除了戰鬥,人們的腦海里已經沒有了別的念頭。
夜色,籠罩著夕陽山。
如果被他們識破整個作戰計劃,撤回了主力,那麼,鳳凰城西線,將再度回到原來的防禦態勢上。騎虎難下的雷峰星方面軍,將失去跳下虎背機會。最終只能將一個個師,填入鳳凰城西線這個巨大的絞肉機,直到彈盡糧絕。
這一切,他甚至不敢去想像。
要不了多長時間,那些入侵這個國家,玷污這片土地的敵人,就會被包圍,就會陷入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絕望境地。他們會哭號,會掙扎,會投降,會搖尾乞憐。會在憤怒炮火下灰飛煙滅!
「這是個問題。」斯提勒點了點頭,淡淡地道:「所以,我第一時間來見弗蘭將軍您,就是想和您商量一下。」
進攻的西約士兵,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沖向山頭,而山頭陣地上的斐盟士兵,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擊退敵人的進攻了。
這是西約的第十三次全面攻擊。結果,依然是不得寸進!
攻擊,抵抗,反擊,活下來或死去。
周圍的官兵們驚異地看著這位目光銳利的軍官。這裏的大多數人,並不了解匪軍,對於這位軍官的輕鬆的口吻,感到有些奇怪。
時間的概念,在這殘酷的戰場上已經消失了,這裏只有鮮血,只有無休止的殺戮。
他很想告訴這個士兵,也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方面軍已經集結了十幾個師的兵力,還有大量的部隊,正在披星戴月趕赴這裏。
那會是一個奇迹嗎?
弗蘭跪在泥地上,死死地握著那隻骯髒而漸漸冰涼的手。
弗蘭將死去士兵的手在擔架上放好,為他整了整衣冠,目送醫護兵抬走,這才抬頭站起身來。眼前,幾名查克納軍官,正肅然而立。